“小鹓出生的时机正巧赶上万蚀谷里头那位渡劫,若说这是巧合也未免太……”做父亲的凤很是为难,虚掩上门和身侧身披霓虹绸缎的凰商量,“五十年后众神祭,在此之前尽量不要让小鹓出现在那人视线范围里。”
鹓不知道自己生父母在说什么,未及百日无法化形,扑棱着翅膀离开了襁褓,显然是对生来后一直呆着的地方感觉厌倦了。
随着视线逐渐远去,深蓝的晶莹河流蜿蜒至无尽远方,水声潺潺,碧水连天。葳蕤生长的高大树木于河岸两旁安然挺立,碧色的树冠葱葱郁郁,一根不见影的绳索缠绕在树干上,不知有多长,似是将整片对岸都圈在一块。若说神鸟所栖息之地为仙境般的丛林,那远处漆黑的峡谷便是噩梦般的泥淖。乌云遮住的地方寸草不生,所有的泥土都变成了焦黑色,浑浊的水面上荡漾的不是碧波而是瘴气,似是多看一眼就会有双手将人拖入湖底。
不太习惯长久飞行的鹓落在了一棵枯树上,旁边的三两乌鸦望着这位异客,满眼的警告似是它再踏入一步,就会蜂拥而上毫不客气。
天劫方过,天地元气残存的鼓荡一波一波袭来。鹓懵懵懂懂望着山谷正中,一团黑雾裹得严严实实,若是置身在雾气中,定会是宛如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他误打误撞到的也算凑巧,正直劫后,万物枯损,四面八方毫无生气。
都说神鸟爱色彩丰富的事物,这只鹓歇够了脚,却拍拍翅膀朝漆黑一团的雾中直直飞去。几只乌鸦紧紧追上欲要阻拦,凄厉的叫声回荡,却追不上已经镶入黑暗中的粉团。
煞神衣衫有些焦色,静坐在庭院中修养。身侧站着他的手下,人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儿返回主人的身侧,伸出手出示掌心里被禁锢住的一团绒球,“神相。”
煞神微微抬起眼帘,这带着嫩粉色泽的生物与周围的一切都不相匹配,突兀极了。他看着鸟身上浓郁遮盖不住的运势,“为何来此处。”
鹓张了张嘴,发出的却是鸟鸣,身体因为被掌控住有些微微的颤抖,叫声倒是镇定的。
可惜煞神听不懂鸟语。
“神相,这是神鸟林的鸟,身上的运势对您的煞气有压……”手下把掌心那团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东西献宝一般又往前递了递,还没等话说完,煞神便打断了他。
“送出去。”
虽然觉得可惜,手下还是不敢违背旨意,将鹓送出峡谷抛到空中解了束缚,“别再来了。”
沾染了万蚀谷谷中煞气的鹓识途回了巢,自然是逃不过生父母的眼,心惊胆战地护了整整百日,念想着孩子化形后一切就好办了。
直至五十年后的万神祭。
时隔多日,小神鸟以化了形的模样重新出现在了众神面前,一袭月牙色的袍子,透着一股清冷和种族中与生俱来的骄傲,在衣角和衣袖的绲边上,金色的波纹浮动,将他称得更是清贵出尘。最让人为之惊艳的是那一双纯金色的重瞳,散发着温暖的浅色流彩,神色冷静地不像是五六岁模样的孩子。
众神都在夸赞神鸟一族中新诞的幼子脱俗不凡,一身运势似是兜不住一样往外露出,不愧是万年一得的鹓种。
“小鹓可有要追捧的神族?”凰抚摸着爱子的脑袋,笑的越发慈爱,“若是有,可以去挑出来,若是没有,此事也罢。”
神鸟稀少,自出生多少带着些运势,可以很好地辅佐神位。拥有一只追随的神鸟在上元界成了尊贵的象征,凰的话一出,四周都渐渐安静了下来,盯着这位小个子,满眼期许。
鹓开了口,再怎么装大人,也免不了声音中的奶声奶气,“我要煞神。”
他是从哪里听来这个名号的?凰和凤瞬间变了脸,可说出去的话又怎么能当做戏言,神色一时间很是难看。再扫一遍四下的众神,也对他的话语感到惊诧不解。自古以来,煞神自然是邪祟之主,命中犯冲,一直这位置上的都是短命鬼,没有几位能活过千年。
现在的这位是个例外。
不知是怎么一次又一次承受了劫灾,可哪怕他再强,也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敬奉,一提到,反而会让人大惊失色,避之不及。
传言,都说沾了煞神的边儿,便会抵消自身运势,能力差点便会陨落。
“孩子的话,哪里能当回事儿。”凤终是扯了扯嘴角收回前言,努力地消散祭典上僵硬的气氛,“小鹓还小,这事儿我和他母神都决定等大一些再提也不迟。”
“是,不迟不迟。”“那当然,这孩子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哈哈哈。”
鹓没有理会生父的话语,重复了一遍,“煞神,我追随煞神。”
煞神的峡谷时隔五十年,又来了一位稀客。稀有的稀,字如其面,万蚀谷从来不会踏足带有运势的任何族类。
“为何来此处?”煞神望着被手下拎着衣领奉上的幼子,熟悉的气息让他回想起五十年前的那团丸子。
鹓会说话了,他又一次复数了五十年前在这里鸟喙里吐出的意思,“我为你而来。”
万年间,第一位煞神活过了千年劫。
时隔万年,神鸟族诞生了唯一的鹓。
煞神的煞气让万蚀谷终日不见天日,吞噬一切草木生灵。
鹓的运势让万蚀谷奇迹般的拨云见日,枯木上重新冒出了嫩绿的芽。
煞神望着脚边等不及破土而出的叶子,抬手遮了遮许久未见的光,冷声道,“出去。”
他的峡谷,不需要这些东西。
鹓再也没有回过神祭坛。他窝在煞神殿外的屋檐下,任被丢出去多少次,都毫不气馁地飞回来,透过窗子望着蹙眉的男人,似乎就心满意足了。
五十年前的第一眼,他懵懂间就下了决心。
这决心就如板上钉钉,愣是拔,也拔不动。
神鸟族愁容满面,成群结队围着峡谷转来转去,没有人敢真的进去。
鹓缩在已经抽出新枝的树上睡着了。粉粉一团,犹如一朵夺人眼目的小花。煞神挪开了眼,披上黑色的披风,出了谷。
“他去哪里了?”醒来后等了很久,视线里都没有想见的人,鹓拽着手下的衣角,神色失落地宛如丢了什么宝贝。
神鸟的表情应该是高傲的。手下抽出了衣袖,调转了身进屋,头一回违背了指令给了点回应,“且等着回来吧。”
煞神回来了,黑色的袍子溢满了血腥的气息,戾气收也收不住,看见蹲在门口疲倦的孩子,表情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松懈了,最终还是化作嗤笑一声。
“蹲在门口,你以为你是狗?”
鹓直起身,腿使不上劲儿一个踉跄,被人拦腰扶住了。
鹓月牙色的封腰上被蹭上了点点暗红。
“冬天来了。”煞神神色又不悦起来,收了手,头也没回地进了屋,“还是回你的神祭坛里当个乖宝宝吧。”
鹓继续栖回了他的树上。
雪下了很厚,压在枝头上,鹓已经没有地方可以窝了。它甩了甩头上的积雪,漆黑的眼睛里划过一阵金光,踏足的枝条上叶子蹭蹭蹭生长起来,将它护在了中间。
身体有些僵了。
它望着紧闭的门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时,男人从门内走了出来,绕过院子里的树,朝外走去。
鹓落在地上,化成孩童形状,积雪没过了他的膝盖,每走一步都有些艰难。
一句话也没有说,紧紧地跟着。男人的步伐较大,他跟个几步就得小跑一下。
煞神望着远处洁白的山脊,“你还要跟我?”
鹓毫不迟疑,倔强地强调,“跟你。”
煞神说,“随你吧。”
第二十九章 上元界(二)
三个字,让鹓有了踏入殿内的资格。他望着被整理出来的空房间,搓了搓自己冻僵的脸颊。
今日煞神依旧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峡谷,不知处理什么事情去了。
好在晚上还是回来了,惊醒了睡眠本来就不深的鹓。
浑身的煞气似乎比之前更浓厚了,这样下去极有可能反噬到自己。鹓光着脚跑到厅内,眉心与生俱来的印记亮起,运势一瞬间爆开,朝着煞神涌了过去。
“离我远点。”煞神侧过身子进了房间,声音平静毫无感情。
鹓站在原地,脚面下是冷冰冰的地,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人不愿意用他的运势来缓和快要收不住的煞气。
煞神不许他进自己房间,也不会陪他做任何事情。除了给了他一个住处,其他依旧没有改变。
春夏秋冬过得极快,等矮小的孩童长成了少年,万蚀谷的河水也漾起了碧波,荒芜的地貌逐渐被绿色覆盖,不再除了雷雨风雪便是阴天,显得有了生机。
你让世间草木生灵都惧怕你退缩而去,那我便可以让所有万物皆奔你而来。
鹓放下了笔,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脖颈。
不知从何时谁传出了得鹓者得上元界,人眼看不见的地方都在为这一句话而蠢蠢欲动。
煞神推开了他房间的门,将手里的果子一抛,什么话也没有说便离开了。
鹓用袖口反复擦了擦,擦到亮晶晶,几乎果皮上都能反射出自己的影子,转身就放进了自己的储物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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