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此刻,这却是却沧江眼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把枕霜流平放在遮风的山洞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吻过对方的额头。
却沧江脱了自己外衫给枕霜流盖上,发觉自己竟然很难想像对方残缺了一半肢体的模样。
……在他心里,枕霜流永远像条倔强冷酷,一语不合就拔匕而出的小蛇,干脆,利落,生机勃勃。
可惜再见不到了。
却沧江握住枕霜流冰冷苍白的手,两人的十指缓缓扣紧,一者手指紧握而另一人力度松弛。随着生命单向的传递和流动,施加在手指上的力度也彼此掉了个儿。
……
枕霜流再醒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这回山洞里不再有温暖的篝火,更不会有比篝火更暖的怀抱,与那人常年含笑的两道目光。
只有手心上留着余灰一握,在枕霜流才展开手指的瞬间就乘风而去,被卷上如青羽般的长天,于世间消弭了最后一点踪迹。
他怅然若失地坐起身来,只觉得两条腿僵冷如石。
对比起他沉重的双腿,枕霜流心里反倒空落落的,彷佛在手心张开的那一瞬间,他便丢失了世上最重要的东西。
枕霜流茫茫地转过头去,只见山洞岩壁上留着一句匆匆写就的草书:
“愿君替我观尽河山,行千钟酒。你我之间本是沧江擅始,惟愿霜流善终。”
“终”之一字缺了两点,像是留书之人那时已然力竭,不能把这行草写至圆满。
枕霜流一遍遍读着崖壁上的字句,字字笔画如同旧识,拆开每字也都认得,只有把言语上下连接起来时,竟俨然不能解出其中含义。
良久良久以后,他才意识到,那人已经灰飞烟灭,再不复天地之间了。
枕霜流呆坐原地,这一回连泪也没有流。
他只是怔怔地想着:你要我观尽河山,行千钟酒,求最后的善终——只是那个映光涉溪而来的少年呢?纵然穷尽天下之大,我又要到何处,才能求得那少年的影踪?
他终于醒悟那空了的一半血肉之心究竟为何,只是已经晚了。
枕霜流会下毒,会用蛊,会杀人也会放火……所有的一切他一学就会,只有感情一道蒙昧已久,因而领悟的慢些。
可他从不知道,原来迟半刻回味过来的一见钟情,竟要用尽一生悔恨来赎。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两句题外话。
却沧江和枕霜流两个人都是对彼此一见钟情,但沧江意识到了,而枕霜流没有意识到。
直到却沧江死的那一刻,看到沧江的留书,枕霜流才猛地发觉那是什么。
但已经晚了。
截止到沧江死的那一刻,枕霜流还不知道很多事,比如说,他不知道沧江是异种,比如说,他也不直到异种相当于有两条命。
沧江是异种这件事,枕霜流是后来的几百年里慢慢猜到的……但那时候他对异种的仇恨已经改不过来了。
至于沧江……“我枕霜流恨异种,那关沧江什么事?啊?你说沧江是异种?是啊我知道,可那又关沧江什么事?”
有关前面师父和九江初见那段剧情的事,一直有读者对此有很多不同意见,我只能说,师父就是这样的人。
无论是借坡下驴不道歉也好,还是一言不合直接扔人也好,他的人物性格就是这样的,这和护短与冷酷一样,这是他本身个性的一部分,也是他前半生给他留下的一部分印记。他习惯动手多于动嘴,狡猾冷酷多于善良平静,确实不是个正统意义上的好人。
然后……我本来想用这个番外作为完结章,不过后来想想,你们可能想点番外?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第318章 番外后来的那些事
在成为新世界的创建者后,洛九江可谓到达了人生的巅峰。
然而他的生命是不会因为修为成为天下第一就变得索然无味的,毕竟洛九江并不是一个修炼狂人,天下风景和那些有趣的人落在他的眼底,各自总有各自的好。
而他是清都山水中的千古少年。
在生死两个世界贯通、三千世界终被合并为一之后,洛九江和寒千岭就代表了整个世界中的满格战力。
所以即使寒千岭不管自己地盘的那些杂事,整日去陪洛九江游山玩水,也没人敢对他的深雪宫做什么不智之事。
毕竟有一个定律一直众所周知——如果你招惹神龙寒千岭,你不一定能见到寒千岭,但一定能惹来洛九江;如果你挑衅刀神洛九江,你不一定能等到洛九江,但一定能遇上寒千岭。
这对感情天下第一好,武力值天下第一高的道侣互为犄角,两人护内的本事简直堪称人间翘楚。
……于是天下之间,唯一会对他们两个动不动黑脸的人,也只剩下一个枕霜流了。
枕霜流最近过的不太爽。
洛九江把公仪竹带回来这事,他事先就已经料到了。毕竟别管幽冥多大,公仪竹都始终在里面飘着,去不了别的地方。而洛九江立志想要做的事,通常还没有什么做不成。
对于公仪竹将要重塑身体的情况,枕霜流也没有什么意见。
或者说,因为却沧江也曾经陷入同样的困境中,出于爱屋及乌的怜爱之心,枕霜流看公仪竹甚至有了几分顺眼。
——但这也不是这个四处开屏的囚牛精大半夜立在自己床头的理由吧?
——特别是这人都已经化作阿飘,什么阵法、墙壁全都拦不住他。枕霜流的灵蛇宫阙何等戒备森严,竟然任由他一只鬼来去自如!
不过说实话,公仪竹还不是一只鬼的那会儿,也完全能来去自如没问题的。
要不是手边没有材料,枕霜流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的瞬间,就想淋公仪竹一桶黑狗血。
他面无表情地合衣坐起,冷冷地逼问公仪竹道:“你怎么在这?”
公仪竹即使没有五官,身体都成了区区一道黑影,这黑影也仍是仍蹁跹优雅,被他展示得仪态万分。
他以风作琴,拨动出来的声音竟然好似含着笑。
“半死那个孩子总追着,想把道源还给我。我只好避出来了。”
公仪竹的姿态有多风雅好看,他调出的语气就有多无奈:“结果路上碰上九江,他也想把青龙那份道源给我重塑身体……怎么现在道源烫手,推都推不掉呢?”
用这种明似埋怨,暗是炫耀的语气说了两句之后,公仪竹微微倾身,温和地点燃了最后的一个□□桶。
“而且之前备战玄武吃紧,始终没能和沧江见面……现在总算能好好和他把酒言欢了。”
枕霜流:“……”
灵蛇之主抬起眼睛,冰冷幽深的面容上,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比公仪竹更像鬼的笑。
“沧江现在不在,他昨天有事出去了。”枕霜流森然笑问道,“想喝酒吗?我陪你聊啊。”
…………
第二天,洛九江和寒千岭上门探视枕霜流时,得知公仪竹被他关在人身等高的大酒缸里腌一晚上了。
据说灵蛇主正在按照那个缸的大小,筹备着同样份量的黑狗血材料。
洛九江:“……”
寒千岭:“……”
洛九江无话可说,只好扒开酒缸,从其中救出公仪先生,然后带着先生夺路而逃。
在逃跑的途中,公仪先生依旧有话要说。
他建议洛九江把他放下,重新将他送回酒缸,而且放出狂言道:“你觉得我出不来吗?我只是在等沧江回来罢了。我早就想让沧江看看那个耍蛇的背着他时究竟多猖狂!从那家伙一晚上用八种手段刺杀我起,我就想很久了!”
这番话实在是怨气横生,夹杂着几百年前未解的恩怨情仇,混合著未散的酒香一起,朝洛九江扑面而来。
洛九江:“……”
洛九江装着没听着。
不是他说,怎么上一辈的这些长辈,一个个都这么能搞事呢?
当然,公仪先生也不是那等纠缠不休的人,他本性还是挺随和的。
既然洛九江已经把他带走一段距离,那这计划也就算了。
这一次他没能拒绝成洛九江的道源,只是在洛九江提出要给他重塑身体的建议时,公仪竹短暂地犹豫了。
“先不着急。”那团盈盈的道源被公仪竹托在漆黑的掌心里,当道源璀璨的光芒映上公仪竹没有五官的面孔时,恍惚在光影的折射间,依旧可见旧日的俊秀。
公仪竹想要先去另一个世界看看。
他想看看,曾经在幽冥里受他教化过的百鬼,如今究竟是怎样的情状。
其实,今日公仪竹本来是来向枕霜流和却沧江告别的,只是赶得不巧,没能碰上却沧江一面。
因为公仪竹早就打定主意,先去另一个山清水秀的新世界住上三年五载,对那些尚且迷茫而狰狞的鬼魂帮上一帮。
书院里,他是一身青衫的公仪先生;新世界里,他依旧是风仪高雅的引路人。
——————————
在送走了公仪先生后不久,洛九江和寒千岭又偶遇了封雪和封刃两姐妹。
当时洛九江正在仔细观察松树根部的一朵小花,属于她们的道源气息就在神识中遥遥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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