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期盼和他压在心中多时的爱慕,只缺最终定音一锤。
而那谜底,他数次不敢向前揭看的谜底,站在半步之遥的海水中,负手静静看着他。他似乎也听到了他本命剑之音,却仍镇定自若,似乎图所作所为与他一点干系也无。
“晤。”狐二急了半晌,终叫出了他的名字。
“宜海。”
狐二听他叫自己名字,心中澎湃稍缓,眼中却酸涩不已,若他心中所想都是真的,那么今日便是他死期,也算圆满了。
“你问我,中幻觉时见到了什么,”狐二忍着眼泪开口,“我见到你抱着一条金叶子龙等我回家。”
第45章 绝信念(二)
黑龙眼中若点起萤火,缓缓眨眼间,气泡如泪上涌。
“我见你抱着一条金叶子龙等我回家,”狐二边说边靠近他,“穿着这件黑色的衣裳,头发披散着,和我在你房中离开时一模一样。”
“狐兄……”黑龙似艰难开口。
“图、龙王……还有你,”狐二费力吞咽,“你们是一样的么?图所说,可是真的?龙王便是因此找到我。你呢,瞧我之前,是否并不知此事?”
“图如此不假……”
狐二眼中泪将涌出,音调几变:“我一直说和你做一对喝茶的朋友,但那幻龙劈下龙息时,我又——”
“狐兄,”黑龙忽然将他的话打断,“我知你重情重义,但有些事并非他人如何,你我便要如何。”
“你这是何意?”狐二皱眉问道。
“我知你心中一直有些猜测,也因此对我极为不同,但是……”黑龙眨了眨眼,终沉声道:“图是位女龙王,我父王与我却并不是。”
“此等异术,也分男女么?”狐二眼中泪如泥沙堵在眼眶之中,一时眼前发黑,“所以,都是我想错了。”
黑龙眸中流光瞬灭,低头不语。从未有过的恐惧如藤蔓攀爬至全身,狐二这才惊觉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
黑龙是他盟友,他却一口咬定这人怀了他孩子,急于表白。
两人来龙王梦境数次,见过旧事许多,却都不如此刻之事令人难堪,便如玩笑之语,此刻才该将自己就地埋了。
“那便是我错了,”狐二抬掌抚额,顺带揉了下双眼,“龙兄见笑了。”
黑龙向前挪动些许,声音沉重:“我并未觉得狐兄真情可笑,我与你向来没什么隔阂,也不愿此事梗在你我之间。”
耳边有丝物抽动之声,狐二睁目瞧他,他低头将腰带解下,松散衣袍,水流将他侧襟推开少许,露出一侧平坦胸膛。狐二心知他要做什么,双手指尖皆有些发麻。他向后躲了半步,又被黑龙捉住右手,拽进他衣襟中。触及肌肤一刻,狐二如烫抽手,却又被他轻扣住了。掌下黑龙呼吸急促,似有暴躁,而他拇指又在他掌侧滑动几许,似安抚于他。
在此尴尬境地,行此旖旎之举,合该五味陈杂,两人眼中却只有伤感无限。狐二瞧着他血红眼底,对他扯了个笑,那笑映在他眼中,便和哭也没什么区别。
“看看吧,”黑龙也扯出个相似笑容,“此后余生,便无需困扰了。”
此刻已无转圜余地,狐二任由他拉着缓缓下滑,短短并掌距离,却如蜿蜒海线绵长。初相逢时,狐二曾探过他一次,彼时触感已想不起,总不会如此刻划磨人心便是了。黑龙将他手拖于蛰伏之物近旁,然后松开了手,只留狐二贴于其上。狐二手下未动,只木然贴着,感受着他一呼一吸。
黑龙等了片刻,将额头轻抵在狐二头顶,并不催促。
狐二想和他说些什么,却觉得此刻真正想说的,怕更不可说出口。他刚刚开口,便已将这好脾气之人逼迫至此,实在不该再火上添油了。
狐二手下施法,聚目而望:清澈丹田中,只得金黄元丹一枚,如宝珠沉浮于水。
亲眼所见,心如死灰。
“所以,”狐二话中涩然,“一切仍是我妄想了。”
黑龙并未点头,只对狐二道:“从此,狐兄无需再因虚妄之事,对我百般迁就,你我如常便好。”
掌下肌肤温热紧实,狐二又贴片刻,将手轻抽出来,对黑龙道:“我知道了。”
黑龙抿衣束腰,狐二将他腰带上白玉佩饰正了正,两人皆神情恹恹,除却衣服窸窣之声,一时静默。
该是个告白不成的尴尬境地,狐二却不觉丢了颜面,只觉伤感。终觉他心底妄念只是他一厢情愿的事,世上并没什么突破规则的奇迹。妄想放在心中,尚可骗自己是一线希望,说与他人听了之后,才觉自己可笑,甚至可怜。
他尚且期盼黑龙是蒙尘所生,黑龙又怎会没有过这等想法?今日掀此伤疤,便是两个可怜人,又相互伤害了一次。
是他的错,总希望幻想成真,所以找到些灰毫痕迹都当成擎天铁证。
不多时,黑龙整理完毕,仍低头站在近处,状似极伤。狐二也不欲说话,却因此事因他而起,不得不开口说话。
“抱歉。”狐二对他道,“让你见此——”
黑龙忽将他抱紧在怀,胸口急剧起伏着:“该我说抱歉,应在你看之前便和你说清楚的。是我没有处理好,累狐兄思虑过久。”
“我这个爱凑热闹的毛病改了才好。”狐二拍了拍他肩头,欲直起身。
黑龙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后知后觉地激动起来:“你我此生情谊不变。狐兄所说还作数么?”
“该龙兄决定,莫觉得我是个自作多情的疯子才好。”狐二又拍了拍他肩头,“你抱松些。”
“我放手,狐兄便要回谷中了么?”
“阮氏眼下正在我谷中,”狐二对他道,“待我回了话,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若不来呢?”黑龙问。
“便是太忙。”狐二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总会见面的。”
“我在海葵坡等你。”黑龙道。
“可。”
两人原路出了龙冢,狐二对他拱拱手,瞬术离开。
谷中极热闹,喧哗声不绝。狐二迈步入谷,瞧着他父亲夕阳下执灯,正和阮伯父蹲在地上瞧那布阵图。家中之人都在,随着他二人命令,在仙草田上空模拟着战场布兵。阮伯父似又找回以往立眉英挺神采,而他父亲也目光炯炯,语气凌厉果断。
得见父辈战前风采,那点伤感之意,瞬地便沉到了心底,不再困扰。
两人在纸上涂改,狐二站在谷口看着,直到众人遣散,他被他二人传唤上前。两张布阵图都已层层改过,叠合在狐二本来的那张之上,可应对多种战事状况。
“谢阮伯父,谢父亲。”
“只是旧日记忆,仅供参考了。”阮若道笑言。
狐二点头致意,又道:“我与龙王将海中搜罗一圈,并无阮棠迹象。”
阮若道低眉点头,此前英气一扫而光:“那我便仍去云雾山脉中再寻,若仍寻不到,便只剩人间一处了。”
“不若小五与你同去。”狐父道:“西北有小四一人也足够了。”
“此事不可,”阮若道摇了摇头,“我形同废人,缺席便算了,狐五贤侄却万万少不得。”
“阮伯父其言差矣,我等晚辈只会些拳脚蛮力,还需您多加教导。”狐二道。
阮若道笑了下,摇头道:“纸上谈兵了,现在除若法器炼化,我在其他方面帮不上什么忙了。”
狐二对他道:“阮伯父自谦了,只这一项,便是我等望尘莫及。”
阮若道和狐父对视一眼,对狐二道:“贤侄可有什么新的想法?”
“您可知妖是否用得仙器?”
“上古时期,仙器得主人令,任意人皆可使用。若是无主仙器,妖自然使得,若是有主的,想受妖驱使,便要重新炼化。”
狐二想了想那三个有主法器,问:“要如何重新炼化?”
“改其形,断其术,只留仙器材质,将它变成另种法器。若说炼化途径,”阮若道略一沉吟,“若我尚有涅槃之术,或许能将自己当薪火燃了,如今却也束手无策。”
狐二心中略沉,又听阮若道踌躇道:“我小女……”
狐二忙摇头劝阻:“晚辈相问只为增添战力,若因此牺牲阮棠性命,得不偿失。”
“谢贤侄体谅。”阮若道如此说,却也松了一口气。
“凤凰真火,”狐二略想了想,“与龙息,可有相近之处?”
“真火乃天降之术,不随寄主妖力变化,称得稳定纯净,龙息则随龙王妖力变化无常,夹杂个人情绪,炼器最忌变化,若只是炼器失败便罢了,若连累龙王,便是当今祸事。”
“你二人可是又有什么发现?”狐父问道。
那艳阳是法器之事,若说起必牵扯海中伴生兽,龙王生前未提及,狐二自然无法说起。他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只是个混沌想法而已。”
“如此,”阮若道轻叹,“那我便继续寻女。”
“我兄弟几个皆与阮伯父同去。”狐二道:“尽快将阮棠找到。”
“云雾山脉有五重,人多找起来快些。”狐父宽慰道:“阮棠得你真传,定能逢凶化吉。”
“多谢狐兄。”阮若道欣喜鞠躬。
“你我他多次出生入死,从不需谢字。”狐父道:“阮兄也要保重。”
阮若道点头一笑,狐二对他道:“明日一早,云雾山脉脚下,我兄弟几个与阮伯父碰面。”
阮氏既走,狐父也回房歇下,狐二向九尾湾而去。
湾中人多热闹,一人九条尾巴,都在半空中摇曳着,仿佛临水建了一面皮毛矮墙,躲在后面,该极有安全感。狐二转过巨石,狐七从珊瑚树上点足站起:“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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