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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林初,我该叫他什么呀?”匿馥轻轻摇着林初亲手做的摇篮,里面是熟睡的小家伙。
“嗯……也对,他还没有名字的……等等,等我今晚回来给他取个。”林初忙着出门,边穿鞋边道。
“我也要取!”匿馥猛地跳起来,小婴儿被这动静吵到,皱了皱眉,眼看着就要哭了,匿馥连忙乖乖坐下继续摇。果然,婴儿立马舒展开来,眼睛都没睁开。
“我的名字就是你取的,该我给他取名字了!”匿馥一手放在嘴边,压低声音道。
林初轻笑出声,点头:“你取就你取吧,我走了啊,好好照顾自己——哦对,还有那孩子。”
待得林初走远,匿馥趴在摇篮边上,看着胖嘟嘟的小脸自言自语道:“小家伙,你为什么一个人在那儿啊?你爹娘呢?你爹娘给你取名字了吗?”
“他们是不是不要你了啊?要不我把他们杀了,然后砍下他们的头来陪你?”
“你怎么还在睡啊?呀!怎么屁股是湿的!!!”
匿馥本想去找孩子的爹娘,最后却因他各种麻烦事耽搁得忘了。
“林透?”子夜,林初披着月光归来,便听到了匿馥想的名字。
“怎么样怎么样?我们对他一无所知,他的背景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张白纸,所以取名为透,一片空白。”匿馥笑笑,还煞有意味地解释一番。
“好听,不愧是你取的。”林初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笑着摸摸匿馥的脑袋,“那就叫他林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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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啦错啦,动作再大点。”匿馥拿着根细细的树枝,轻轻托起十几岁大的孩子的胳膊。
这个孩子便是长大后的林透。
林初总是下山,十几年来几乎都是由匿馥将林透带大,连功夫都是匿馥教的。不过林透更小的时候让匿馥捏了不少汗,顽皮得过了头。匿馥整天都在担忧这家伙什么时候别把自己给玩死了。
不过这么顽皮的孩子有个好处——他几乎磨光了匿馥所有的暴躁脾气。
如今十七岁的林透已长开,若说林初是初春之时一滴温润晨露,那林透便是大漠黄沙中桀骜狂风。林初眼底装不住的温柔,林透则连眼光都散发出英气。
就这样外表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匿馥却执拗地要林透叫林初父亲。幸而林透虽看起来倔强无比,性子倒是和林初神奇地相似,像是在迁就匿馥般,一见到林初就嘴甜地喊爹。
“爹!”院外传来声响,林透立马停下了动作,冲林初跑去。
“今天也在练习啊。”林初笑笑,看着匿馥点头。
“小透子有灵力,虽没有你的强盛,但也能成为一个优秀的道士哦。”匿馥也看着林初,笑了笑。只可惜她现在还是十四岁模样,说这番话时总有些别扭。
“小狐狸,看清楚了,现在是我看起来比较大,你应该叫我透哥哥,而不是什么小透子。”林透转身对匿馥吐舌。
“嘿!怎么说话呢你!你爹一回来就乱说话?你爹可不会罩着你!你要想想是谁把你带大的?”匿馥回敬了他一个鬼脸,指着他的鼻子道,“还是小时候好些,调皮是调皮了点,好歹会跟在我后边叫我姐姐,多可爱啊!”
“嗯,所以你现在可以叫我哥哥,我把你带大啊。”林透哈哈大笑,躲过匿馥的拳头。林初笑看两人打闹,许久才道:“行了行了,该休息了,别累着。”
“好嘞!爹。”林透说收便收,乖乖站着挨了匿馥一拳头。
“哼,饭热着呢,林初你累了一天肯定又没吃饭。小透子快去睡了。”匿馥蹦到林初前面进了厨房,又回头对林透道。
“好好。”林透看着两人的背影。双手背在脑后,哼着小调回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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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林初突然把她叫到院中,习惯性摸了摸她的头。
“我的时间到了。”林初温柔的声音像是随时会飘散在空中,捉摸不住,“我房间里的那些丹药,就给你啦,可不要浪费哦。”
“时间?”匿馥歪了歪脑袋,打量着林初。
岁月在男人身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除了两鬓微微泛白的头发,在怎么看他也如当初第一次见到的那般年轻。
古树爷爷的确说过人类的寿命很短,但和林初相处了如此之久,她几乎已经忘了这码事。
“你要死了吗?”匿馥毫不忌讳地问出口,林初微笑着叹气:“这类话可不能对别人说。”
“哦……好。”匿馥懵懵懂懂地一点头。
林初深深看着匿馥的眼睛,里面似乎藏了千言万语,到最后,他也只是微笑道:“你能成长到如此这般,我已满足。”
匿馥半懵半懂,被林初哄回了房间睡觉。第二天再醒来时,已是正午,林透破天荒没来喊她起床。
“小透子!林初呢?!”匿馥醒来没见着林初,内心隐隐觉得不安,恰好林透刚从外面回来,她连忙把住林透的双肩问道。
“爹他……”林透抿了抿嘴。
匿馥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莫名有些胸闷。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整个人却非常不舒服。
“你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匿馥哽了一下,“死”字到了嘴边,记起林初让她别再对别人说这类话,又给吞了回去。可不知道为什么林透听懂了。
“当然会,你也会。”林透看了她一眼,匿馥隐约觉得他很伤心,“不过,在那之前,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可惜的是,林透没有说到做到。
他没有辜负匿馥那日当着林初的面的那番夸赞,不过他并没有成为一名道士,而是远近闻名的除妖师。听说他自己编了一本很厉害的书,里面详细记载了各种妖怪的介绍,名为《妖怪百录》。
林透在三十岁时出远门历练,匿馥跟在他身边;四十岁时娶了妻,匿馥送了喜糖。从那之后,匿馥便一人生活在当年的竹屋里。
林透时不时会来看望她,带着他襁褓中的孩子和爱妻。匿馥会像以前逗林透那样逗婴儿,惹得林透和妻子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
匿馥还记得最后一次,林透是一个人来的。他的妻子是普通人,早已西去,至于那孩子,也已死于吸入过多妖气。
“小狐狸。”林透轻飘飘落入院中,看着正在扫地的匿馥。
“你都好久没这样喊过我了。”匿馥一时惊讶,回道。
“我想,我是时候跟你说再见了。”林透笑笑,拿过匿馥手中的扫把放在一边。
“算算时间,你活得比林初还是短了些。”匿馥点点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不过你俩都不怎么显老啊。”
林透一愣,低头略一叹气,笑道:“你心里装的果然只有爹呢。”
“不。”令林透意外的是,匿馥回绝得很果断。不同于以往,如今的她已见得太多。聪明太多。
“我已修得九尾,不会喜欢任何人的。你爹是我的恩人,你是我的朋友,你们也都是我的家人,仅此而已。”
林透思索片刻,无奈地点头,“那,真是抱歉了,小狐狸,这个家以后,只有你一个了。”
匿馥默默看着林透离去,像是对他说,更像是自言自语:“不,小狐狸没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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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山上的匿馥遇见了柏仄,再次踏入山下的世界。
十年后,匿馥找到了林透的后代,得知林家已发展成为一个除妖师家族,暗中保护林家世代。
两百多年后,匿馥被柏仄怂恿,化身吴府丫鬟,此间林家被灭,唯剩林希正一人。匿馥与林希正无来往,因此断联。
再之后,匿馥发现吴府竟有横公鱼,与柏仄使计时被唐忱和华江羽干扰。认出华江羽便是当年的重明鸟,心中感情复燃。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柏仄故意把匿馥支开的。
☆、唯一的记忆与那唯一的解
沙沙——
风卷动着黄沙,发出细碎的声音。
在这漫天的土色之中,一抹血红混杂其中。
唐忱草草撕下自己的衣角,在战斗的空隙草草包扎止血。
瞳的情况比他还要差点。
两人都已筋疲力尽,全靠心中那股执念在支撑。
“……喂,你若真杀了我,你也会因吸入妖气过多而死,知道吗?”瞳仰起头,瞥着唐忱,虽说是笑着,却仍一直在提防。
“不用你废话。”唐忱擦擦嘴角,摆正了剑。
这些华江羽早就告诉过他,林希正也强调过,除妖师皆短命。
唐忱自认已做好觉悟。
却在远远看见那抹白色身影时溃如决堤。
“唐忱!快住手!”华江羽觉得自己都快飞起来了。失血严重导致他现在都有些使不出妖力,但匿馥用命为他造的结界,保护他的同时,也源源不断为他提供着本属于匿馥的妖力。也因此,华江羽能看起来与全盛时期无异。
可还是太远了,唐忱没有听到,只是失神了一瞬。
瞳看准时机,使出全力一击,唐忱回过神来,情急之下用力朝瞳的方向掷出剑,整个人再向一边翻滚。
瞳眨了眨眼,他似乎看见仇菱站在对面,一如既往地对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