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雪瑶低头看到姜离情的黑色衣摆,轻纱漫漫,用力的扯住他的衣衫,眼中尽是愤恨。
“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
姜离情蹲下身,与她平视,嘲讽道,“明明是你害死了他!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亏心事,你死有余辜,封雪瑶!”
“陆决在你的身边,一直守着你,是你自己从不肯回头看他一眼!”
“你在万里云台寻找仙器时要杀我,被楚灵歌阻止,是陆决替你解围,在彼岸阁的池边要杀我,被百里霆发现,每次都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挺身而出,他救你,护着你,替你挡下所有责罚,我是讨厌陆决,也讨厌你,可他却是对你一心一意。”
封雪瑶大声嘶喊,她捂着自己的耳朵,乱语道,“我不听,你不要在说了!不要再说了!是你杀了他,是你……”
姜离情站起身,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让他直视自己的双眼,她不敢看自己的眼睛,她如今还在逃避,还在给自己找借口。
“有时候,我真的羡慕你,你坏事做尽,依然有人愿意替你去死,你凭什么?封雪瑶,你根本不配!”
“你事到如今,还在将错推到别人身上,哦不!是把错都推到本尊的身上。”姜离情掐着他的脖子,说出最残忍的话,“封雪瑶,陆决此生遇到你才是最致命的错误,他若有来生,一定不要遇到你这种女人,你不配!”
封雪瑶眼中顿时连泪也没有了,她的大脑停顿在那句,你不配,你不配,一直在他的耳边重复。
她,不配,不配!
“啊啊啊,姜离情!”封雪瑶发疯似地喊出,语气中带着凄凉,绝望,那种不甘,让她心如死灰。
“我是封国尊贵的公主,我是公主!”
“就算我封雪瑶沦落至此,你姜离情依旧是我曾经脚下的淤泥!魔神又如何,本公主依旧不放在眼里。”
“姜离情!你杀了我啊!你这个魔头,该死的人是你,没有你,一切都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姜离情,你就是个灾星!所有的人都是因你而死!”
魔宫地牢回荡着她一遍遍恶毒的话语,没有人再去回应她,任她谩骂,诅咒,让自己就这么痛苦的活着。
生不如死的活着,这是对她的惩罚。
姜离情倚在魔宫的榻上,吹着无寂海的微风,思绪亦随着风在飘散。
他起身,走向楚灵歌的房间,脚步轻移到门口,却止住,李若初也同他在一起,果然令人生厌!
还是不见的好。
转身再次回到大殿的榻上,轻倚着头,他已经开始学会控制自己的神力,和自己的脾气,不知何时,他也学会了忍耐。
不,他应该一直都会,从前的姜离情确实是处处忍让,当魔神的日子,他已经快要忘记从前的自己。
权力,强大的神力,让自己拥有了从未拥有的一切,和以前得不到的认可,尊严,他再也不会低头,所有的人都会向他低头,他知道,他们只是畏惧自己的神力,弱肉强食,胜者为尊。
他如今连个说心里话的也没有,他的亲人,离他而去,他也没有朋友,百里霆亦是不多说两句,说出来也怕是被人笑话,魔神竟然也希望和人说说心里话。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困了,他许久未觉得自己累了,轻瞌上眼眸,回归于梦中,或许此刻只有在梦里,才能找回些许温存。
耳边传来熙熙攘攘的脚步声,打扰到他的清修,不禁皱了皱眉头,此刻他正在梦中欣赏那北国的梨花,和他的意中人。
楚灵歌,你别丢下我。
一身白衣胜雪的人站在梨花中,与自己对望,目光中是温柔,是平静,他许久没有这样看自己了。
他如同天上的一缕行云,让人抓不住,楚灵歌,你不要离我那么远,他拼命的跑向那个人,想要抓住他。
哪怕是一缕衣角。
楚灵歌!他扑了过去,一把抱住那个清冷的身姿,却转瞬消散在眼前,什么都没有,一场空。
他望着四周的梨花,一遍遍的找寻那抹身影,在哪里,你出来,楚灵歌,就算你是一缕云我也要抓住你!
他的手不自觉地向前伸去。
他想要抓住什么,无论是什么他现在就想抓住。
一双手与他的手在空中握住,紧紧的攥着他的手,姜离情亦是用尽力气,去拉着那只手,那只温热的手。
楚灵歌。
他缓缓睁开眼睛,金色瞳孔敛去摄人的神光,抬头望向自己抓着的那只手,眼眸向上望去,不是他,不是……
透出了淡淡的失望。
姜离情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来?”
只见少年低着头,不敢抬起眼眸,亦不敢去直视他的瞳孔,有点胆怯和生涩,姜离□□松开他的手,却反被他紧紧抓着。
这是何意?
姜离情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冷声道,“本尊在问你话,你究竟是回不回答。”
少年怯怯的说道,“是,是炎烈要我来,来服侍尊主。”
姜离情问道,“服侍?怎么服侍?”
少年道,“就,就是来给尊主侍寝。”
侍寝?他,给自己侍寝?姜离情站起身,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头都不敢抬起来,一副胆小害怕的模样。
自己有那么吓人吗?
“抬起头来。”姜离情命令道。
少年慢慢悠悠的抬起头,依旧不敢看他,一双眼睛低望着脚下,确实是个白净天真的少年,一身朴素的灰衣,发丝一半用一根木钗束起,一半披散在身后,无任何的修饰点缀。
就是小脸有点煞白,不知是被炎烈吓得,还是被自己吓的。
“本尊有那么吓人吗!为什么你连看都不敢看,本尊命令你现在就抬眼看。”
“抬头看本尊!”
少年被姜离情的呵斥吓得连忙抬眼,双目相对,少年当时便傻了眼,金色的瞳孔摄住他的魂魄般,让他移不开眼,这是……魔神?
原来魔神并不是外界所传的,面目可憎,凶神恶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眼前的人一身黑衣黑纱,长发束黑带,他的脸却带着稚气,未曾消退的稚气,甚至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年幼。
魔神难道不生长的吗?
眼前的人是他从未见过的天神之姿,至高无上的尊容散发着的是无法令人接近的威仪。
姜离情打断他的思绪,“怎么,不仅不敢看人,还是个哑巴?”
“魔,魔神,哦不,尊主。”
“本尊主吓人吗,是不是如外边所说的,如地狱恶鬼般面目丑陋令人惧怕。”
“不,不是,尊主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呵,恭维的话听多了,自然是倦了,若他不是魔神,还能有人这么恭维他?无趣,无趣极了。
他闭上眼睛,再次泛起困意,却看着眼前的少年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自己也不指望他做什么,可是一直这么杵在自己眼前,也确实不太好。
“你不累吗?不要站那了,随意吧。”
姜离情吩咐道,便再次躺在榻上,转过身不在去看那少年,他现在也懒得去责罚炎烈,待自己休息好了再去吧。
少年不知如何去做,尊主对自己好像也不感兴趣,于是便蹑手蹑脚的行至榻前,坐在了姜离情的身边。
姜离情想着这么大的软榻,身子往里面挪了挪地方,给他腾出位置,轻声道,“睡吧。”
少年愣了愣,不敢有违魔神的命令,绷着身子躺在榻上,紧张的一动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他回头望去,发现姜离情竟然真的在睡觉,魔神此刻在睡觉,他瞬间放松了身心,这真的是魔神吗?简直和外面所说的完全不同,天翻地覆的差距。
魔神不仅容貌无双,他虽不知魔神活了多久,但是看起来也只是个十几岁的模样,不仅十分的好相处,他竟然还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友善。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无寂海魔宫,魔神一点也不可怕,此刻全无防备的在闭目休息,就算自己此刻杀了他,恐怕也行得通。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魔神有神光护体,怎么可能轻易被偷袭呢,当然睡得安稳了,不知不觉间,自己困意也犯了上来,在软榻上睡去。
姜离情睡得安稳,早早便起身离去,还不忘将自己的玄狐披风搭在在少年的身上,怕他着凉。
待他醒来,便将人叫炎烈送走,自哪来,送哪去。
再好好的责罚炎烈。
榻上少年睡得安稳,却不曾想楚灵歌站在自己的身前,顿时怒火冲上心头,眼中是浓浓的怒意。
他竟然!他竟然留人在自己的榻上过夜!他竟然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榻上的人此刻身上还搭着自己送他的玄狐披风。
楚灵歌走上前,拿起自己送他的玄狐披风,压抑不住的情蛊又开始作乱,侵蚀着他的身体和思绪。
少年从睡意中醒来,看到眼前的楚灵歌,一脸的怒意看着自己,不禁吓了一跳,眼前的人如九天之月,寒冬之雪,散发着挥散不去的寒意,尤其是那双眼睛。
眼前的人,他是谁?
那双眼睛仿佛要将自己冻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