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开始逗弄起小龙来。
还保留着些温热触感的唇被刺骨的寒风包裹。
陆钺的心有些凉。
苏昀捧着手心里的小龙,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现在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小龙用小爪子紧紧攥着苏昀的衣袖。
“小月老,我和你说,陆钺他……”
话还没说完,陆钺就轻飘飘地丢了一个禁声灵术下去。
小龙彻底说不出话了。
只能用奋力挥舞着的爪子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苏昀不满地抬头望向陆钺,指腹轻抚着小龙的头。
“阿钺,你让它说完话。”
老婆有命,陆钺警告性地瞥了小龙一眼,迫不得已地解除了它的禁声状态。
小龙突然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雄赳赳气昂昂的得意感。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小龙穷。
能开始说话后,它立刻对小月老控诉起陆钺的条条罪行,舌头被禁声到打起结来。
“……陆钺他这个大骗纸!听到我说话根本就不需要结婚……”
敏感词一出口,小龙刹那间又无法说话了。
只能一张一合地无力张着嘴,眼睛里的怒火都快要实质化了。
陆钺揉揉茫然的小月老的头,顺势拎走那条不听话的小龙。
“我先帮你教育一下它,它没有经历过正规的培训,性子野。”
小龙四只爪子全都用力地扒在了苏昀的指头上,像被抢匪劫走的人质般疯狂摇着头。
最终却还是被陆钺强行带走了。
陆钺毫不废话,直接威胁。
“那上万块红宝石是不是应该还给我了?”
小龙屈服了,低着头,两只前爪对在一起,闷声不吭。
“你还有重组语言的机会。”
小龙羞耻地闭上眼睛,卖力地夸赞起陆钺来。
“陆司长,何等魁梧伟岸的天庭好男子,夫君人选排行榜当属第一,论容貌,谁能赛过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闭月羞花的陆钺……”
这年头,谁不在生存面前卑微地低下头过?
陆钺最后冷冷地叮嘱道。
“少说话,好好保护小昀。”
陆钺重新将被驯乖的小龙交给苏昀后,苏昀不好意思地问道。
“阿钺,怎么将小龙带在身上?”
总不能将项圈套在小龙的脖子上,然后像遛狗一般硬遛着它。
“它一般住在另一个小世界里,我现在转移到你身上。”
陆钺大衣的口袋其实是一个极小的空间,类似于能装活物的储物灵袋。
里面装着小龙的生活必需品——黄金与各色宝石,还有相当于小被褥的柔软灵草。
在苏昀身上重新安了家后,小龙哼哧哼哧地爬回了苏昀的外衣口袋里,身体刚爬进去半截,就听他的主人这般介绍道。
“它在人间一般是隐身状态,不会轻易恢复成本来的大小,不过如果你需要骑龙快速到达一个地方,就可以用这个东西跟它交易,防止它不听话。”
说着,陆钺递给了苏昀一小袋子红宝石。
身体刚扎进去空间的小龙突然又探出了头,眼神发直地死死盯着那袋红宝石。
陆钺直接将小龙蠢蠢欲动的头摁了回去。
苏昀:“……”
以前他就看到陆钺总是时不时地摁着口袋上方的空气,原来是在与小龙作斗争。
口袋里突兀地被丢出来一块色泽透亮的巨粒红宝石。
苏昀弯下身,将红宝石放回口袋里的龙窝时,小龙又扬起爪子,将红宝石抛了出去。
“送给你了。”
苏昀怔怔地捏着红宝石,不明所以地问道。
“小龙,这是什么意思?……”
小龙一甩尾巴,在口袋里傲娇地回应道。
“允许你给本龙铲屎了。”
临别前,陆钺将苏昀送到下凡的入口。
帮苏昀整理好凌乱的衣领,陆钺嘱咐道。
“在人间处理完事情就尽快回天庭,千万不要在人间过多停留。”
他顿了一顿,“遇到危险时记得第一时间拔出项链里的小剑,还有呼唤小龙。”
苏昀仰着头,揪了揪陆钺的耳朵,认真地强调道。
“陆司长,你也记得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想想之前对我说过多少‘迫不得已’的谎,及早承认,我还能考虑原谅你。”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平安。”
陆钺弯腰低头,被小月老轻柔地揪着耳朵,一副心甘情愿的温柔宠溺神情。
“好的,小昀。”
有小月老做保护,小龙咻地一下就从口袋里钻出来,肆无忌惮地冲陆钺喷起了小火团。
“再见了,陆司长!”
苏昀已经走进了连接凡间的通道,小龙还转过身,用爪子拉着脸,冲他做鬼脸。
陆钺凝神望着苏昀消失在远处的背影,一直雕塑般地立在原地,迟迟没有转身。
陈副司长在身后想开口汇报案件情况,却又害怕打扰了司长惆怅的离别情绪。
他看着司长嘴角微翘的出神模样,脑海中立时飘过一大堆带颜色的乱七八糟诗词。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然如此。
*
别墅中,郁宴像得了玩具的孩子般,兴高采烈地从二楼冲下来,举着活灵活现的木雕。
“嵘,你看,这是我刚才给你雕的小木人。”
斐容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弯腰倚着白墙,捂着心脏,不住地狼狈咳着血。
咳到白墙上的鲜血像花一般灿烂而又绝望地猛烈绽放开来,喷溅的血迹染了面前的墙。
见郁宴下了楼,斐容不动声色地拉上一旁的窗帘,遮掩住斑驳的血迹,擦拭掉嘴角的鲜血。
可是太迟了。
郁宴站在楼梯转角处,呆呆地望着勉强站直身体的斐容,喃喃道。
“……嵘,你怎么了?”
斐容脸色苍白,若不是眼眸里还有些黯淡光芒,浑身生气已经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陆钺摧毁司长室下暗藏的小世界时,他就开始止不住地咳血了。
他已经将性命系在了续命灵阵上。
当陆钺真正发现并毁灭续命灵阵时,大抵也是他魂飞魄散之日。
只是,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先完成一件事情。
斐容艰难地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然而灵术的反噬效果已经完全渗进了他身体,脚步虚晃,眼神也涣散着。
“阿宴,我没事……”
话还没说完,斐容就踉跄着跌进了郁宴的怀中,头也有气无力地搁在了郁宴的肩膀上。
郁宴看出了斐容的不对劲,声音发颤。
“嵘,你昨晚一夜未眠,是不是背着我将命格簿全部改写了一遍……”
斐容环紧了郁宴的腰肢,指尖燃起一小簇火苗。
“这是我最后的办法了,我也不想这样的……但姓陆那人已经发现了太多东西……”
郁宴瞳孔蓦地缩紧,正想说话时,忽然间后背一凉,深入骨髓的冰冷感觉从腰腹处迅速窜至全身。
是让人强行陷入昏睡的灵术。
郁宴的意识愈发模糊起来,整座屋子都在剧烈摇晃着,唯有斐容苍白到不带半分血色的面容依旧清晰。
斐容垂着眼,坐直身子,改拥抱他为搂着他。
郁宴挣扎着狠狠一咬舌尖,腥甜的血液立时在口腔中四溢开来。
“嵘,你要做什么……”
看着斐容决绝的模样,郁宴心底有了些不详的猜测。
他抬起头,手绷紧到指节发白,眼前一阵阵地泛着晕眩的白,话语里都带着血腥味。
鲜血止不住地从嘴角处溢出,染湿了斐容洁白的衣服上。
“你……你不能死,你若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我不允许你用你的命来替我续命……”
话未说尽,郁宴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无力地瘫倒在斐容的怀中,手缓缓地垂下,还没来得展示给斐容看的小木人重重地掉落下来。
小木人微笑着的脸庞正好磕落了一块,脸部却因为这个缺口变得痛苦狰狞。
斐容抱起昏迷的郁宴,走入房中,将他放在洁白柔软的床上,温柔地掖好被子,在额头落下轻轻的一吻。
寻常得仿佛只是睡前晚安,而不是生死临别般。
站在床头垂眼,怔怔地凝视郁宴许久,视线固定在他微颤着的眼睫毛上。
随后转身,拉上厚重的茶色窗帘,关好灯,再将门轻轻带上。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卧室。
客厅里的命格簿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上。
其中还有几本命格簿半翻开着,随着命格簿主人做出的决定,象征命运的文字缓慢地一行行浮现出来。
斐容坐在沙发中央,无神地仰望着空白的天花板,长袍用力一振。
刹那间,命格簿散发着的金光黯淡,浓重的血色化为血丝,缠绕上一摞摞的命格簿。
上万本命格簿浮到半空,哗啦啦地一页页迅速翻着。
其上记载着的命运文字化为一团浓墨,再而重组成斩新的命运来。
人间的命数气运被彻底打散,重酿成未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