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警告你, 别乱动。”
说着, 他又小床上蹦下来, 跟爬山似地翻越过玉枕与被褥, 手脚并用地攀爬着,两条小短腿往前奔跑着。
好不容易跑到床边缘, 却被白璃两根手指一捏后颈的衣服, 悬浮在半空, 手脚胡乱挥舞着。
然后一阵悬空高速飞翔, 秦琛被迫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小床边。
秦琛黑着脸,瞪了眼白璃,一声不吭地翻身上小床, 将小被子往身上一扯, 背过身子。
白璃辛苦地憋着笑, 用指腹轻抚着鼓成一团的被子。
小秦琛一脚踹开作乱的手指,满腹火气地直起身坐起来,从怀中掏出几本灵术古籍, 砸向白璃。
古籍刚从他怀中拿出来时还是指甲盖大小的一册,落到空中就恢复成了正常模样。
“继续背术语!我这里还有一千多本灵册, 今天你不背完十本,就不要和我说话。”
小秦琛沉着脸, 从怀里一个劲地往外丢着灵册,丢到一半时却不小心将言司长送给他的姻缘花抛了出来。
白璃眼疾手快地捡起来,而小秦琛正好抱紧了未绽开的姻缘花,想要将姻缘花收进去,结果却迫不得已地趴在丑陋的花骨朵上,被白璃举到了半空。
一辈子再也不会有这般丢脸的时刻了。
秦琛发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使用缩小术。
小秦琛寻好落脚点,站稳在姻缘花上面,正想往外跳时,噗呲一声轻响落入两人耳中。
紧紧裹在一处的花瓣,逐层往外缓慢地绽放着,鲜嫩欲滴的红色由深入浅,漂亮地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小秦琛也随之扑通一声滑落到了花瓣中央,灰头土脸地扶着花瓣站起来,脸颊倒比花瓣还要红艳几分。
白璃仔细看了眼还在层层叠叠地往外舒展着花瓣的姻缘花,很是惊讶。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姻缘花?”
秦琛比白璃还要震惊,抱着一瓣柔软花瓣,小脑袋不住地往花蕊里探去。
“这丑花居然真的会开?”
白璃眉梢往上一挑,一本正经地说道。
“琛琛,这说明我们两个人之间缘分深到连姻缘花都被感动得开了。”
秦琛脸颊烧了起来,口是心非道。
“这丑花就是随心所欲,说开就开,怎么可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缘分?”
不等白璃戳破他的真实想法,小秦琛蓦地回头望向黑漆漆的窗外,面色突兀一沉,立即变回原身,站在窗前,负在身后的长刀已然被利落抽出。
是太子的属下。
长刀在昏黄的烛光下闪过一层锋锐的冷光,刀面反射出白璃微怔的神情。
秦琛反手握着刀柄,眼睛微眯成条缝,盯着窗外一跃而过的黑影,像极了埋伏在草丛中弓起背等待撕咬猎物脖子的猎豹。
他在追出去的前一瞬嘱咐白璃道。
“白璃,我有任务在身,很快回来,别担心我。”
话音刚落,秦琛顷刻间就没了身影。
烛火在瞬移带起的清风中微颤,秦琛身上好闻的清新青草味气息还停留在房间里,久久没有散去。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白璃脸上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慢慢隐去。
刚才秦琛旋即就恢复原身、并且抽刀追出去的那幕还久久停留在白璃的脑海中。
发怔了一会,他攥紧了手里脆弱的姻缘花花枝,起身寻了最贵重的精致瓷瓶,将它插在里头。
又害怕灌了普通的泉水进去,这娇弱的花枝会受到什么刺激而枯萎,便只将花瓶摆在最安全的位置,没有浇水。
他偶然看到秦琛的下属与秦琛对话时的场面,也能从下属那战战兢兢的尊敬态度中猜测出秦琛在天庭应当有着很高的身份地位。
白璃的心中还是埋藏着配不上秦琛的忧虑。
像颗潜伏在地底的地雷,不知道何时何地会突兀地爆炸开来,将他剩余的希望都炸得面目全非。
还是要努力修炼登上仙籍,以后才能正大光明地站在琛琛身边。
再说了,如果灵术修行方面与秦琛有太大差距,婚后岂不是很麻烦?
这般想着,白璃就抱起了刚才秦琛留给他的一摞灵术古籍,使出了头悬梁锥刺股的勤奋劲,在油灯下一页页地仔细翻着。
……
秦琛再回到白璃府邸时,已是半夜三更时分,偌大院落中各房的灯火都早早地熄下了。
唯有白璃房间的灯火还在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等待着他的归来。
身子里的疲惫立时一扫而空,秦琛放轻脚步,倚着门侧,想看白璃在做什么。
白璃正披头散发地坐在桌前,背着灵术术语。
他左手倚着头,极为艰难地支着快要闭在一起的眼皮,昏昏欲睡。
晦涩难懂的一行行小字仿佛在他眼前手拉手绕圈跳着舞,叫人难以看清它们的身影。
白璃抬手,重重地啪一声,给了自己一耳光,又反复地念叨道。
“琛琛,琛琛,琛琛……”
如此才唤回了些残余理智,往后翻了一页,白璃又继续重复了一遍‘打瞌睡、扇耳光、自言自语’的流程。
正当白璃抬手,准备再给自己一个耳光时,秦琛攥住了他的手腕,拧紧了眉头,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地说道。
“……白璃,你自残做什么,明天再背不就是了?”
昏昏欲睡的大脑立刻如同被打了鸡血般清醒起来。
白璃激动地回头,就要像狼狗一样扑上去,给秦琛一个热烈的拥抱时,他盯着秦琛往外渗着血珠的手臂,动作忽地僵住了。
秦琛胳膊上有一道可怖的血口子,不住地往外淌着血,外面有夜色的遮掩,再加上他穿着黑衣,不仔细看的话倒不容易发觉。
秦琛这才发现自己的伤口在流血。
太子的属下——三只有些秃毛的虎妖,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们似乎从太子那里习得了吸取他人灵力的招数,让人忌惮着不能轻易靠近。
斩下其中一只虎妖的头颅后,秦琛也不可避免地受了些轻伤。
对于神仙来说,真正的重伤都是神魂上不可修复的伤,那些看着可怖、鲜血哗哗直流的外伤倒算不上是真正的伤口。
顶多就是疼了点。
白璃环在腰间的手臂僵硬着,视线钉在伤口上,秦琛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毫不在意地说道。
“没事,这种小伤就算再割个几十道,也完全伤不到我。”
白璃却仿佛没有听到般,紧张地翻箱倒柜找着药,将所有能找得到的名贵伤药一排排地摆在桌上,动作轻柔地给秦琛抹上。
他还用着长辈的口吻语重心长地劝道。
“ 你们这些神仙啊,就是仗着有灵术,不知道好好爱惜身体,等你们老了,小心关节痛老寒腿……”
秦琛面无表情地看着都已经快要愈合的胳膊被包扎成个粽子。
“喂,过分了啊,我又不是残废了。”
白璃还是执拗地一圈圈包扎着,包扎一圈还用力地低头亲上一口。
“不行,我看着心疼。”
他又细致地嘱咐道,“而且得等你彻底痊愈了才能取下来,不能中途拆掉伤药。”
秦琛假装不耐烦地别过头去,耳根发烫。
“知道了,我听你的话。”
他又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小锦袋递给白璃,小锦袋里装满了珍珠一般莹白色的圆润晶体,摇晃起来叮当作响。
“这是能够提升灵力的妖胆,我向我们司长要了一些,记得每天清早和晚上服用一颗,最好服下去后及时运转灵力。”
白璃有些吃味,“你们司长是谁?”
秦琛言简意赅地用一句话打消了白璃可能会产生的误会。
“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男人。”
“……”
“我们司长觉得你有可能登上仙籍,才会答应给我这些珍贵至极的妖胆,从今天起,我将会严苛地教你我所会的灵术,直到你真正学会为止。”
白璃攥着那一小袋妖胆,忽然觉得小锦袋沉重而又滚烫,温暖的热意渗进四肢百骸中,令他眼眶有些发热,面上却还是笑嘻嘻的玩世不恭模样。
“琛琛,那我是不是要称呼你一声师尊?”
白璃离他离的太近,炙热的呼吸几乎都吹拂在他的脸上,秦琛就是再冷静镇定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撩拨。
脚步往后退了几步,秦琛背过身子,努力沉住气。
“罢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就不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了,别人都说不生气能长寿。”
白璃从身后搂住秦琛,没脸没皮地‘师尊’和‘琛琛’混着乱叫,还一本正经地接上道。
“琛琛,运动更能长寿,尤其是双人运动。”
“将刚才那本灵术抄上十遍。”
白璃蓦地怔住了,“啊?”
“二十遍。”
“……不是,琛琛……”
“三十遍。”
白璃立刻坐到桌前,旋即执起笔,蘸好墨,一笔一划地兢兢业业抄起来。
“好好好,我抄我抄!”
天边隐约浮出一抹微光,府邸上的大公鸡生怕全府人忘记它存在般地朝天响亮地打着鸣时,白璃顶着乌黑的眼圈,终于落下了最后一笔。
秦琛负着双手,像学堂里一背错文章就要吹胡子瞪眼打手板的先生般,严苛地盯着白璃抄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