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收到遗书找到那里去的时候,那片森林像是被人挖出了一块,出现了一片空地。空地上有被灼烧过的痕迹,土地都还是滚烫的。在这片痕迹中,有一个人形的形状,周围散落了一些碎石一样的东西,那是爷爷的遗骸。
奶奶遵循爷爷的遗愿,并没有收集那些遗骸,到现在家里也只有爷爷的衣冠冢。”
亚奇伯德叙述的声音平静,也并没有多少悲痛的情绪——毕竟他出生的时候,老公爵已经死去多年了。
但这些话带来的信息,却让羊央心里发沉——亚奇伯德,会不会也变成那样?
只是想象一下那个未来,羊央就觉得呼吸困难。
羊央看向亚奇伯德,问道:“老公爵跟你的病情很像吗?”
亚奇伯德一听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了笑:“不一样。我们家的遗传病虽然无法治愈,但是每一代的病情都有不同,而且病情都有减弱。所以你不要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羊央垂下眼睑不说话,手却握紧成了拳——他不会让亚奇伯德变成那样的,如果真的有那一天……
……
疗养区。
旅游季之后,这里变得安静不少,但绝对不冷清。
临近新年,街道上也是熙熙攘攘,商家店铺的活动宣传你来我往,百花齐放。
羊央有些魂不守舍,推着装着蛋的婴儿车,顺着亚奇伯德推着的力道往前走,丝毫没有注意到从他们出现起,身边就缀了一串的尾巴。
这一年的旅游季,亚奇伯德跟羊管家可是刷足了存在感。旅游季后,虽然羊管家沉寂了,但公爵夫人又上线,每天变着花样地晒蛋崽的“菜单照”。
网友们在惊叹公爵夫人真有“艺术细胞(闲得蛋疼)”的同时,也对蛋崽的真容相当好奇。
——会是什么颜色的纹路呢?公爵夫人每次用“彩妆”掩盖蛋的纹路,是不是颜色很暗沉??
羊央无心插柳,如今星网关于蛋崽纹路颜色的讨论,已经柳成荫了。
这些跟着他们的人,还真不全是他们的粉丝,而是为了想看婴儿车里的蛋的。
羊央对这些好无所觉,但亚奇伯德却起了小心思。
于是一路上,亚奇伯德都保持着跟羊央一人一手推着婴儿车的姿势,尾巴还时不时卷一下羊央的小腿,购置年货的时候,也会拿着玩具之类的东西凑过去,距离很近地问羊央的意见。
对于那些明目张胆“偷拍”的人,亚奇伯德不仅没有像以往一样冷眼,反而还神色温和、嘴角噙笑。
路人们惊呆了:“??!!”
是他们粉丝的,纷纷卧槽——公爵在笑!天呐!多拍几张多拍几张!
不是粉丝的,也放开了胆——公爵的脾气真好呀,看看推着蛋幸福的模样,多拍几张多拍几张!
一路购置完,直到回到停车场,羊央才三魂归位。
羊央看着车前的购物车,疑惑道:“只有这么点?够不够啊,有七个孩子、还有一个婴儿呢。”
亚奇伯德把东西放车尾箱放,一边回答:“够了,储物芯片里都满了。”
羊央:“……???”
羊央:“你知道只有七个孩子?”
亚奇伯德关上车盖,笑道:“没事,有好几天呢。——我打算明天把孩子们接到庄园里来过年,已经跟父亲他们说过了。”
羊央倒没什么意见,就是有些担心,“你跟孩子们提过药石的事吗?嘱咐过他们不要乱说吗?”
药石这件事,从回来到现在,他们并没有对其他人说过。
亚奇伯德点头:“我跟若红姐提过,她知道去跟孩子们沟通。我相信没问题的,因为若红姐他们也不想招惹麻烦。”
毕竟村子的秘密,可不止药石一个。
羊央点头:“那就好。”
说着,羊央看了眼周围,发现有人偷拍,顿时一凛:“上车走,有人偷拍。”
亚奇伯德看着急忙上车的羊央,笑了:“好。”
……
回到庄园,已经正午了,吃过午饭,羊央就跟安伯一起去给孩子们布置房间。
孩子们的房间就在一楼,别墅偏后的客房里,安伯早些天就收拾出来,虽然很久不用,但里面的东西都很齐全,而且也宽敞。
大概下午三点左右,房间完全布置完毕。
“羊央。”
羊央这边刚忙完,和束就找了过来。
“我们要去湖边祭祀,伯德说跟你提起过,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湖边,是那个小墓园。
羊央反应过来,点头道:“好。”
从后门出去,亚奇伯德跟亚伯已经等在那里了,还有亚希伯恩也在。他们都提着相同的两样东西,装着刚采摘的鲜花和水果的篮子,以及一个看似做清洁用的小桶。
羊央走到亚奇伯德身边,伸手要拿亚奇伯德手里的东西,却被躲过。
羊央:“???”
亚奇伯德一笑,把两个篮子都换到一只手提着,然后空出只手拉起羊央的手。
“走。”
羊央顿了顿,然后弯起了唇角,跟了上去。
亚伯看了他俩一眼,然后也跟着换了手,拉起和束走了。
亚希伯恩:“…………”
他还是尽快跟荣晖把证领了。
……
湖边的小土坡是庄园里的一处小高地,临着湖,视野开阔。
墓园就修建在小土坡的顶上。
墓园并没有羊央想象中的肃穆,反而像是一个小花园,修葺得简单而温馨。
在墓园中,也并没有任何像坟墓的地方,只在草地上竖着三块墓碑——墓碑也跟羊央的世界不同,只是一块石头,上面刻着道顿家的家徽,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羊央不懂这里祭拜的规矩,好在和束知道他“失忆”,主动说道:“羊央,你跟我一起放花和水果就好了。”
羊央应了声好,跟着去做。
祭拜很简单,放置鲜花水果,然后清理一下墓碑,再用一种不知名的涂料,沿着墓碑上的家徽痕迹涂了一遍,就算是完成了。
整个过程都很安静,并没有任何汇报式的寒暄。只是在轮到那块小石头的时候,和束怅然地叹了口气。
亚伯陪在和束身边,侧头亲了和束的额角一下,权作安慰。
“走。”
离开了小墓园,回去的路上,亚奇伯德又提了村子里孩子的事情。
亚奇伯德:“我已经跟若红姐和孩子们说过了,明天上午就把他们接过来,今年过年就在庄园里过,年后再安排孩子们的课业。”
和束笑道:“嗯,孩子多了热闹。”
亚希伯恩是第一次听到这事儿,他顿了顿,停下脚步:“是那个吕医生的村子吗?”
吕医生的事并没有结果,这让亚希伯恩也很在意。
其他人也跟着停下脚步,亚奇伯德点点头:“没错。”
亚希伯恩微微蹙眉,“那个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前亚奇伯德跟他们说过村子的事,不过说得相当精简,也只说那个村子是无人区里的一个原住民村落。因魂兽魂力感染而身体异常,所以一直隐居。
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弟弟了,亚奇伯德跟他说的不是谎话,但绝对没有把话说全。
亚奇伯德顿了顿,看向羊央——他并不认为那个村子的事需要对家人隐瞒。但既然羊央有所戒备,那他尊重羊央。
羊央犹豫了。
他并不怀疑面前的三个人,但是,亚青是亚伯的亲弟弟、古丽塔和章君也跟他们关系极近,羊央并不想拿自己没有证据的怀疑,去测试他们的情谊。
亚伯静静地看着羊央,过了一会,他忽然开口说道:“羊央,你在戒备伯德身边的人吗?”
羊央猛地一惊,抬头看向亚伯。
这个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亚伯并没有丝毫气愤,或者不愉快。
相反的,亚伯笑了:“我猜就是这样,你的事和束都跟我说过,你这孩子从一开始就心思重,很难有安全感——跟伯德登记到现在也没改口呢。”
羊央一怔,张口想要解释什么,但亚伯抬手制止了。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不知道你在戒备什么,又是因为什么戒备,但我知道你不是个任性妄为的人,你这样做一定有你的理由。
我不会强迫你说你不愿意说的事,因为我知道,你这份戒备,是因为想要保护伯德——我很高兴你这么重视伯德。
不过,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千万记得还有我们。”
羊央没想到自己会被亚伯看得如此透彻,更没想到亚伯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羊央动了动嘴唇,鼻腔有些泛酸,闷声道:“嗯。”
亚伯一听羊央的哭腔,却是立刻激动起来;“是不是很感动?”
羊央:“……???”
亚伯毫无形象地搓手手:“既然这么感动了,又大过年的,真的不改口叫我们吗?”
羊央:“…………”
羊央看着亚伯毫不作伪的期待表情,一时间哭笑不得,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再犹豫。
羊央抿了抿唇,轻声道:“爸。”
也没落下和束,乖乖叫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