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宋时月睡得不太好。
很奇怪,其实宋时月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却真的不知道怎么解决。
于念冰这一整天,都很奇怪,奇怪地不在自己手边,奇怪地除了要求赶路没有主动和自己说过任何别的话,奇怪地……变得很冷漠的样子。
宋时月试着问过,然后被打了太极。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面对这么冷漠的于念冰,宋时月有些怂了,竟是没法生出之前那样的为了“干大事”而去赖着缠着的心思。
朋友么……
也许有的时候就是需要距离,需要个人空间。
宋时月如此劝着自己,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于念冰离了老远。
心里说着,这是正常的,正常的朋友间的距离。
可宋时月这一夜,真的睡的,特别不舒服。
然后可想而知的,醒的比宋时月原本预计的还要早。
天还很黑很黑,很沉很沉,宋时月睁开眼,却再睡不着了。
自己睡不着,那就让睡得着的睡呗。
宋时月如此想着,便要起身去顶班。
只是……
人刚坐起来呢,旁边的于念冰,也一下子翻身跟着坐了起来。
帐篷中,只有不远处火堆照进来的昏暗光亮。
可宋时月视力好啊,一下子就看到了于念冰望过来的目光灼灼。
不知道为什么……宋时月就又有点怂。
两人相顾无语,还是于念冰打破了沉默。
许是睡了许久没说过话,于念冰开口的声音带了些沙哑:“你要去哪?”
“我?我……我去换庄嘉川的班,让他睡会儿。”宋时月不知为何,开口竟结巴了一下。
“……”于念冰短暂的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就又沉了几分,“你是不是准备跑回去挖恒温箱?”
宋时月本能地头动如拨浪鼓:“不,不是,我没有,我只是要去换庄嘉川的班!”
昏暗的帐篷里。
是于念冰轻轻的……一声“呵……”
下一秒,宋时月的领子就被倾身而来的于念冰揪了起来。
“走了这么远,都不能让你放弃吗?跑得快,了不起是吧,准备一小时来回,神不知鬼不觉吗?你这家伙,是不知道什么叫危险吗?”于念冰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宋时月:“???”
天地良心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不……我不是……我没有……”宋时月被于念冰的怒气砸了一年, 本能地开口抗辩。
好吧, 可能因为太本能了, 抗辩的话一点儿都比不上于念冰猜想的那些那么有理有据,就宋时月自己听着, 都有点儿耍赖多过真诚。
“等等……你听我说。”宋时月一手握住于念冰揪着自己领子的手,一手在脑门上拍了拍,试图把不知为何冲上头的带着蕴热的混乱拍掉点。
“不, 我不听!”于念冰抓着宋时月衣领的手越发收紧了几分。
这也就是伸手过来的是于念冰了,别的人别说这么揪着宋时月的领子了, 就是挨都未必能挨着一下。
这会儿于念冰一使力, 宋时月第一反应是身子顺着于念冰的力道往前又倾了些, 就怕自己不动, 一会儿于念冰用力过度了, 再把手给勒了。
只宋时月这么顺着力道一动,本就在帐篷里挨着坐着的两人就凑得更近了。
近到宋时月的好视力,足够看清不到一拳的距离, 被于念冰扑闪扑闪的长睫毛掩着的双眸中, 那潋滟的水光。
无需凝结成冰, 只这般以水为剑, 就戳了宋时月个对穿。
“你听我说嘛, 我真的不是去挖前头的恒温箱啊,我就是醒了, 想给庄老师换会儿班嘛。”无论是宋时月的声音, 还是此时按着于念冰双拳的手, 都又软了几分。
“我不听,我不信。水里的恒温箱都被你顶上来了,树上没熟的拐枣都被你撸到一个不剩了,我这一松手,你还不往后跑了!”于念冰气得呼呼的,说着说着还抽了一下鼻子。
“诶……你这不松手我想跑你也抓不住啊。”宋时月脖子被勒得有点紧,忍不住伸手去把衣服最上头的一颗扣子给解了。
“你说什么?”于念冰感觉到手中拽着的衣料有些松动,可惜视力和宋时月没法比,需得把头凑得老近,才看到了宋时月解衣扣的小动作。
一下,就炸了。
“……金蝉脱壳?下一步是不是还要打晕我!”于念冰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脑补速度可以这样快过,而脑补出来的画面,真是让她生气又难过。
宋时月;“???”
昏暗中,宋时月忍不住伸手掐了自己的腿一下。
行吧,还挺疼。
不是做梦啊。
那这人脑子里都在想啥啊?
这好端端的坐着说话呢,怎么剧情就往打晕逃走上走了?就算自己对食物的爱再真挚热诚,也不至于对救命恩人做这种事啊!
宋时月有点生气了。
可再一看面前,于念冰那软乎乎的睫毛上下一个扑闪,啪嗒啪嗒两滴眼泪就落了下来。
自己搁这儿看得清清楚楚的,对面的人呢,啥都不知道,两揪着自己衣领的小拳头不肯放下来,擦个眼泪也只能遮遮掩掩地抬个肩膀,用衣服抹了。
真的是……
哎,其实从被戳个对穿到万箭穿心也没差多少滴眼泪。
都这样了,宋时月还能生什么气呢……
“你听我说,你想想,这野兽的痕迹还在附近呢,就算我来回只需要一小时,我能把你们放在这儿一个小时吗?”疼痛让宋时月发烫的头暂时冷却了些,也不管于念冰还小声嘀咕的什么我不听我不信你就会说,抬高了点声音压过去又道,“我真的只是想去顶庄老师一会儿,没想着跑回去挖恒温箱。这样,我发誓,如果我……唔……”
热乎柔软的手心,堵住了宋时月未尽的话,紧跟其后的是于念冰恼到爆炸的声音:“发誓!发什么誓!不许发誓!”
宋时月:“……”
“不许发誓!听到没有!”于念冰开启了凶巴巴模式。
宋时月还能怎么样呢,只能做一个停不下来的点头机啦。
就这样,那软乎乎的手,还堵了好一会儿才撤走。
重获话语权的宋时月看着那只撤退的手,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于念冰说着,小动作地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又眨巴眨巴眼睛,把后面的憋了回去,开口道:“走吧,我们一起去守会儿夜,让庄老师也休息一会儿。”
“还早呢,你起来做什么。守夜哪要两个人,我去就行,你再睡会儿,不然明天怎么赶路。”宋时月说着话,手在要起身的于念冰肩头按了一下,把人按坐了回去。
再次在宋时月的力气下毫无还手之力的于念冰,刚刚压下去的那股酸涩,又一下子漫了上来。
怎么有这种人!
真讨厌!
于念冰的眼泪不要钱一样吧嗒吧嗒往下掉。
偏生她不想让宋时月知道,说话的时候极为克制不说,这会儿也不敢伸手擦,就这么硬挺着,低着头由着眼泪一滴一滴砸在自己的袖子上。
嗯。
袖子。
不是被子。
都这功夫了,于念冰还记得宋时月的好听力呢,都没敢让眼泪掉低,怕砸出声响。
可惜啊,这难过的人啊,心都浸在眼泪里了,心思都被难过缠满了,总归比平日少几分聪明。
于念冰百密一疏,记得了宋时月的好听力,却是一时忘了宋时月的眼力也是相当不错哦。
从于念冰之前憋着眼泪,宋时月就看到了。
只是宋时月知道于念冰这个人吧,自尊心和自我意识都很强,都这个局面了,再说破人家藏着要哭的事儿,这不事儿上添事儿,嫌事儿少么。
看破,不说破,有的时候,也是一种体贴么。
可现在不同,于念冰都哭成这样了,宋时月再装看不见,那就不是体贴,是眼盲心瞎,外加万箭穿心不够,要边穿心边滚钉板,里外都不要了。
“不去,真的不去挖恒温箱。你看啊,当初我们就在那山底下,我那时候都没去,为什么要现在大半夜的,来回跑几个小时去挖呢?是觉得当时天不够黑啊,还是觉得当时路太好走啊,还是觉得当时能边挖边看着你们不够现在这管不着野兽的刺激啊?”宋时月声音低了又低,软了又软,放在膝盖上的手,伸展着握起,握起了又展开,周折数次,才缓缓抬起,轻轻地在于念冰的脸上擦了一把,“不哭了……哈,我……我……不会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的,别担心……也不要怕哈。”
宋时月磕磕巴巴地说完,忍不住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警醒了一下。
咋回事呢,之前解释起来还挺利索的,到安慰人的环节,咋说话还打愣呢!
而于念冰这边,早在脸颊被宋时月抚上的那一瞬间,就整个人僵住了,就连之前断线珠串一般落个不停的眼泪,都停在了眼眶里,只打着转,没继续落下来了。
【被发现了……】
四个大字,在于念冰的脑海里不断回荡,如同单曲循环。
可不管两个人,一个怎么磕巴,一个怎么僵硬,总算是把这被夜色,被各自心思笼罩着的局面,咔嚓撕开了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