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怎么刚好挑中我脑袋上的树枝,真淘气。”善逝哭笑不得,他伸手将树枝摘下,枝上小鸟一惊,连忙展翅飞走。
没想到就是这一声响动,却暴露了善逝的位置。路易老远就看见一道高大的黑影气势汹汹地向善逝的藏身之处冲来,还伴随着一声怒吼:“好你个小子!竟然躲在这里!”
善逝霍然站起,忙不迭撒开腿开始逃跑,他这一动身,身上佛铃便叮铃铃地响,将他的逃跑路线暴露得干干净净。
一个逃一个追,惊起山中群鸟纷纷四处逃窜,山林变得极为热闹。善逝一身宽袍大袖,跑起来速度却一点都不慢,爬树跃溪,灵巧的活像一只山里的大猴子。
善逝蹿到一棵树上,小心地躲在树冠里,捏着佛铃,不让它发出响声。
这棵树极为高大,枝叶繁茂,即便站在树下向上看,也没法看清树上的景象,藏一个人绰绰有余。善逝的佛铃声一停息,他的师兄便找不到他到底在哪里了。
路易借着善逝的眼睛,看着善逝的师兄从树下慢悠悠地走过。师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愣是没有察觉到树上就蹲着一只善逝。
师兄似乎走累了,没一会儿又折了回来,善逝气得咬牙,他刚生起下树的念头,没想到他这师兄竟然会回来。
师兄在树下站着,师弟在树上蹲着,两个表情都极为苦大仇深。
路易看得想笑,这师兄一身腱子肉,宽大的僧衣也没法遮掩他高大的身材,一看就是强悍的武僧。也不知道善逝这小身板和师兄对打,怎么赢下来?
——善逝一招便将他杀了。
路易蓦地想起来,现在这小猴儿一样你追我逃的幼稚师兄弟,在不知多久以后,兵戎相向。他沉默起来,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武僧”师兄在树下站了一会儿,干脆盘腿坐下开始打坐。
树上的善逝气得跳脚,他气哼哼地在树枝上挪来挪去,一面挪,一面捡树叶放在袈裟里。
树下的师兄闭目养神,念念有词,远看端的是宝相庄严,仿佛有佛光笼罩。路易却听得清清楚楚,师兄念的分明是——不气不气,我不气,待会儿再去抓师弟……
善逝把收集起来的树叶小心捏碎,团成几个豆大的团子,然后眯着眼睛,对准树下师兄锃光瓦亮的脑门,用力一扔。
“咚——”
树下想起一道沉闷的碰撞声,师兄后脑勺猝不及防被打中,整个人往前一倾,差点脸着地摔地上。他连忙用手捂住脑袋,猛地扭头向树上一看,气急败坏道:“善逝!”
善逝冲他做鬼脸:“略——”然后抱着树干往上爬,爬到树巅便忙不迭撒腿开跑,轻盈如燕,踩着层层叠叠的树枝溜得飞快。
路易居高临下俯视广阔的森林山野,一头撞进深浓的翠色里,耳边是清脆的佛铃声,叮铃之声,连成一首不成调的曲谣。
善逝似乎逃得起兴了,中指食指放在嘴边,吹出嘹亮的哨子。群鸟纷纷飞出山林,向蓝天飞去,每只都身披翠羽,在金乌照耀下闪闪发光,如翡翠一般温润漂亮。善逝踩在树巅之上,看着清风拂过,漫山遍野的苍翠枝树随风婆娑起舞。
风将哨声带往四面八方,路易看着眼前壮观的景象,震撼到失语。翠鸟围着善逝飞翔,翠鸟的鸣声与佛铃声融合在一起,根本无法分清。
路易感觉到发丝擦过脸颊,漫天翠鸟落下翡翠一样美丽的羽毛,缭乱的羽毛之后是灿烂的艳阳。
这股风——
真温暖,他心里有个声音这么说。
善逝回头看着绿树掩映下,师兄的身影渐渐迷失在山中,得意一笑。他从树巅一跃而下,穿过重重密林,连跑带跳地来到一片阔野。
自善逝跳下树巅,路易的视野便变得模糊不清。善逝的速度太快,所有景物都成为浓浓淡淡的方块,直到善逝停下脚步,他才能看清周遭的景象。
青砖灰瓦,袅袅檀香。
路易只能看见善逝所能看见的东西,善逝现在正蹲在房顶上,正好能俯瞰整个建筑群。路易觉得眼前的景象颇为熟悉,不论是房屋的布局,还是飞檐的弧度,甚至是远方山脉起伏的曲线,他都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殿宇前的宽阔的空地上,伫立着两尊铜塔,塔檐铃铛随风轻晃。塔身上镂空花纹是流云枝桠,显得精致古雅。看见这两尊铜塔,路易猛地想起自己身处的这片土地,到底是哪里。
——东墟江,坐忘观。
原来,这里就是千年前的坐忘观。路易远眺水墨画一般的青山轮廓,天上浮云涌动不休。善逝毫无顾忌地盘腿坐在房顶,一脸茫然地看着远方。摆脱师兄的追捕后,善逝又无事可做,平时没事干的时候,他就窝在那一方石洞里,听着水声滴答,一睡就是好几天。
路易困在善逝身体中,也只能与善逝一起发呆。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善逝头顶忽的被什么东西打中,他疼得直吸气。善逝扭头一看,凶器就落在他的手边。那是一个卷轴,路易思绪停顿半拍,脑海一片空白——
这卷轴分明就是他手里的那一个!
善逝拿起卷轴,翻来覆去地查看,也没瞧出什么子午卯酉来。他正闭目沉思,一团毛绒绒的东西便从天而降,直直落到善逝的怀中。善逝只觉下肢剧痛,他龇牙咧嘴地发出一声痛呼,低头定睛一看,一只灰色的狸花猫正团成一团,乖巧地窝在他的怀中。
感受到善逝的视线,狸花猫满脸无辜地仰头与他对视,琥珀色的兽瞳波光流转。
善逝沉默半晌,伸手一抓,拎住狸花猫的后颈晃了晃,与它鼻尖对鼻尖,眼睛对眼睛,好奇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从天上掉下来?”
狸花猫默默地盯着善逝,四个毛绒绒的白爪子不停扑腾,善逝看得稀奇,索性松开手,任由狸花猫一跃而下。
过了半晌,狸花猫跳到离他三尺远外,用眼神细细描摹他的五官,懵懂的兽瞳恢复了奕奕神采,明亮的像天地鸿蒙之时,开天辟地的那道光。
“我终于找到你了。”
狸花猫爪子一迈,深深地凝视善逝眼角红痣,一人一猫相对无言。就在善逝快要失去耐心时,狸花猫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冷清,如山巅亘古不化的白雪。
“我乃昆仑君。”
“陆吾。”
第43章 细雨无声湿桂花
高亢嘹亮的鸣笛声冲破重重迷雾,直达路易的耳畔。像是有人擦去他眼前的雾气,路易眼前的风景忽然模糊起来,片刻之后,又缓缓变得清晰。
手背上传来毛绒绒的触感,路易猛地睁开眼睛,手不由自主地一抖,后知后觉地深吸一口气。
他再次回到千年前,又是在凤栖江上。
接二连三的遭遇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与善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善逝或许就是他的前世。可他一直不信所谓前世今生,哪怕是同一个灵魂,他也不认为他与善逝是同一个人。
回到家后没过多久,广都就下起濛濛的雨。
雨丝飘到落地窗上,留下一道道纤长的水痕。路易给自己泡了杯咖啡,轻抿一口,靠在窗边发呆。就算他再迟钝,也能悟出点不对来。
“善逝……”他将手掌放在冰冷的玻璃上,低低地念出白衣僧的名字。
陆吾一回家后就开始舔毛,白生生的爪子擦过耳朵,后腿伸的老长,一眼看去,毛绒绒一团。路易转过身,看着沙发上的陆吾,心绪万千,他想问陆吾,你还记得与善逝的过去吗?
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妥,猫先生早就说过,他已经忘记过去。记忆的碎片散落在时光的长河里,他只有想方设法,逆流而上,一片一片将它们打捞起。
陆吾慢条斯理地把自己清理干净,疑惑地抬头:“你怎么了?”
路易嘴唇翕动,想将自己在凤栖江上的所见所闻如实告诉陆吾。他再三考虑,挫败地按住额头,无奈地挥手:“没什么,就是有些困。”
躺在柔软的沙发上,路易脑子乱糟糟一片,他觉得很难受。
善逝与陆吾相遇的画面,与他之前所遇的,何其相似。陆吾来找他,也是因为他所谓的前世?善逝用哨声引导翠鸟围绕他飞翔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有翠鸟、坐忘观,他可以肯定,那里就是积翠峰、霞涌峰一带。
陆吾体贴地跃到沙发靠背上,给路易腾出地方。他在靠背上趴下,低头说:“你又看见善逝了?”
“我有些累了。”
陆吾沉默半晌,轻声道:“睡吧。”
或许是累极了,路易很快发出细微的鼾声,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雨,房间里另有一种宁静。陆吾将沙发上的小毯子盖在路易身上,然后在他的身边卧下,一起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雨仍在下。
路易打着哈欠将车停好,撑着伞穿越桂花长廊,前往教学楼。下了一夜的雨,桂花树下铺上金黄的地毯,幽幽的桂花香掩在雨水的味道里,陆吾蹲在路易的肩膀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地上扭来扭去的肥蚯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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