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晞认真看着,理解了她的意思后有些想笑,可是却又怎么都笑不出来。这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头翻涌,这傻姑娘,为什么要对自己如此苛刻。
孟初晞轻声叹了口气,在小姑娘瑟缩抬眸看她时,屈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她力道可是不轻,周清梧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看着孟初晞时的模样可怜极了。
“知道我为什么是敲你吗?”
周清梧摇了摇头。
孟初晞皱着眉道:“小小年纪总喜欢胡思乱想,就为了这么一件事埋怨自己这么久?欠打。”说完,她舒展了眉眼,温声道:“你难道觉得,我是会因为你舍不得我而去怪你自私吗?傻丫头,要是你发现我要走了,光开心了,我那才要难过了。”
周清梧愣住了,眼睛眨了下似乎在思考孟初晞说的话。
“你不是圣人,不要对自己这么苛刻知道吗。而且,清梧,我之前说过的话一直算数的。无论我能不能想起来,你一定是很重要的人。现下我跟着你,如果我回家了,只要你愿意,我也一定会带着你的。”这不是安慰她,周清梧对她来说,意义不一般的。
周清梧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表示。而孟初晞已经伸手牵住了她:“走吧,别让别人久等了。”
她解释得很直接,这个话题也结束的很直接,却是给了周清梧一个郑重的承诺。周清梧想,即使以后初晞真的回家了,这些日子也够了。
严谦付钱很利落,四十贯银钱最终折合成了银子,回去时并没有很惹眼。何首乌虽然卖了,但是孟初晞有些担心那个人吃了瘪后怀恨在心。村子里的人孟初晞不说都认识,通过周清梧也了解个七七八八,能做出这种事的没几个。
而今天刘婶说的那个人倒是引起了孟初晞的注意。周清梧也提过那个周小五,三十多岁的人了,据说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就连周清梧家里穷成这样的晒得好药材也被他偷过,媳妇也受不了跑了,而且刘婶恰好在前天遇到他回村了。
只是一切只是猜测没有证据,孟初晞心里留了个心眼,回家后周清梧和孟初晞把家里存的银钱收好,除了拿了七百文留作家用,其他的都放进存钱的小匣子里用牛皮纸裹住,放在了之前周清梧挖的暗格中用柜子压住。
孟初晞仔细数了数,她来周家村已经快四个月了,有两个人一起干活补贴家用,家里开销完全能够维持,算上之前卖茅草菇剩下的钱,家中余钱足有四十三贯五百文,这还不算上孟初晞的那两片金叶子。
四十多贯虽然不说多富裕,但足以她们安身立命了,与之前比起来简直是天翻地覆。
孟初晞笑着看着放好的箱子:“日子当真越来越好了。”
周清梧其实都没怎么回过神,这会儿才比划道:像做梦。
这在四个月之前,她真的是做梦都不敢想。
这次实在是十足的运气,孟初晞都暗自觉得自己大概就像周清梧养的锦鲤了,的确是能带来好运的。
家中门锁孟初晞借口坏了,请村里的周木匠重新做了门栓,避免欲盖弥彰锁暂且没换,但屋内暗栓却加固了不少。
人们兴致来的快去的也快,何首乌被卖了后也没见周清梧和孟初晞两人过得闲适安逸,村里妇人们很快就有了新鲜的事,把这抛到脑后了。
而周清梧家里风平浪静,夜里也安静得很,这场风波也看似过去了。只是有些人心里不得劲,尤其是这么久没回来,看到周清梧家多了个娇滴滴的美人,周小五心思更是蠢蠢欲动。
在家躲了几天,等伤好得差不多了,翻箱倒柜把家里仅剩的一点钱拿走了后,周小五又去镇上快活去了。
赌场上周小五赌友也不少,一群人在一起瞎侃时,其中一个住在青阳镇的人无意间说起严家最近得了一个千年何首乌,别人听得惊奇可周小五却立刻想到了周清梧挖到的那株何首乌。
他神色微微一变:“可是从周家村那个哑巴家买回来的?”
那人一愣,蹙了下眉:“我也不知道,是我家表兄在严家当家丁亲眼见到了才和我说起。不过之前不是传周家村有人挖了一株稀罕的何首乌吗,八成是了。他娘的真是好运气,也不知道卖了多少银子,我怎么就没遇到呢?”
他骂骂咧咧说了几句,又不耐烦道:“不说了,继续开!我跟你说周小五,你可是欠了一屁股债了,要是翻不了本,别怪兄弟我不讲情面,三爷那里我可交不了差。”
周小五脸色青红交加,从怀里把仅剩的钱全压了下去:“我就不信了,我能倒霉一辈子,给老子开,我肯定能翻本!”
他脸上青筋暴起,嘶声吼着:“大,大,大!”双目也充了血死死盯着眼前的骰盅,揭开后,他脸上肌肉有些扭曲,因为激动发着抖,大声笑道:“大,哈哈,大!我就说老子要转运!”在嘈杂的赌场中,哀嚎声怒吼声此起彼伏,周小五尖嘶哑的声音混在其中无人在意。
第33章
这个腊月过得很快, 如今也就剩下不到十天就要过年了。往年一个人的周清梧最不喜欢的就是过年, 在万家团圆的日子里,热闹是别人的,团圆也是别人的, 而她的孤独如别人的喜悦热闹一般,成倍增长。
但是今年她却颇为期待了,和孟初晞过的第一个年肯定是难忘的。
这边她们满心期待的准备过年, 那边却有人已经是走投无路了。周小五独自一个人走在回村的路上, 脸上肿胀不堪,整个人精神恍惚,落魄非常。他心里一时后悔又一时愤恨,眼神一变再变。当时他自以为手气来了,连下两把都赌赢了,本金翻了又翻。
被这轻而易举得来的钱财冲昏了头,赌性越发强盛, 不肯收手, 到最后不但输了个精光, 还又欠下了一笔赌债,因为还不起被打的半死丢了出来, 讨债的人威胁说年前如果不还, 大年三十上门砍了他的手!
“呸!”他啐了一口唾沫, 那些王八蛋一起玩的时候小五哥, 小五哥叫着, 讨债时翻脸不认人!
想到那白纸黑字立下的字据, 上面的金额就是打死他也还不上,心底一个念头便在这贪欲和绝望中不断膨胀,那双凹陷下去的双眼中,一抹凶狠一闪而过。
距离何首乌卖掉已经过去三天了,夜里孟初晞依旧警觉,刘婶还特意把大黄放在了她们院子里拴着,不过一直很太平,两人心里也暂且安稳了下来。
大多人都以为她们只是把何首乌当成药材卖了,最多不过几贯钱,在村民眼里虽然也是羡慕却不足以让他们胆大到铤而走险。
十二月二十一的夜晚,月出于东山,悬挂天际,圆满皎洁。周清梧的小院附近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动静。
躺在院子外面狗窝中的大黄耳朵动了下睁开了眼睛,盯着面前不知哪里滚来的一团饭疙瘩,嗅了嗅。它前爪拨动了几下,最终没忍耐住香味,张口把抹了猪油的饭团吃了下去。
过了一盏茶功夫,一个土块砸在了大黄狗身上,那大黄只是动了一下就悄无声息,旋即一个黑影从山坡上的草堆后面摸了下来,目标正是这座院子。
很显然他是有备而来,一把薄薄的利刃从门缝塞进去,折腾半晌虽然比上次艰难,但还是成功进了屋。
小心留意着动静,他摸到窗户边,贴着上面听了半晌,摸出刀继续鼓捣窗户。
咔嚓一声细微动静,顶住窗户的木栓被刀尖顶开,窗户松了一条缝。不怎么透光的窗户被推来,屋内月华瞬间明亮了起来,也映出了里面绰约模糊布置,很简洁的房间。
来人心跳得很急,弯着腰屏住呼吸借着昏暗中一点月光看见了睡在床上的两个人,但是分不清谁是那个哑巴。
他紧张得咽了口唾沫,分明是深冬,但是他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汗。蒙面黑巾上那一双眼睛里孤注一掷的狠色滑过,他从怀里摸出两块方巾,弯下腰蹑手蹑脚靠近,一步,两步,三步,已经近在咫尺了!
他牙关咬紧,手里方巾攥得紧紧地一个疾扑直接往两人脸上狠狠压去。
只是就在他扑过去的一瞬间,他清楚看见睡在外侧的女人突然睁开了眼,双手抬起硬是抓住他的手推到了一边。虽说他使足了力气,可是猝不及防手中的布巾根本就没捂到人。
“清梧,快起来!”孟初晞最近夜里总是被一些梦境惊醒,原本扰得她心神不宁,但今夜却是帮了大忙。
怕周清梧没清醒被伤到,孟初晞大声叫醒她后,又立刻大声喊道:“来人啊,有贼偷东西了!”
来人吓得后背冒出一声冷汗,看着周情绪也被惊醒,当下猛然发力,挣脱双手。孟初晞抬腿直接横扫过去,把人踹得一个趔趄。
被扫到床尾的男人头脑一嗡,看着脸上满是惊惧的两人,又听到孟初晞出声喊人,顿时恶从胆边声,双目一瞬间赤红。
他立刻起身抓住了孟初晞一只手,把人狠狠推到床上,右手摸出后腰上的刀直接就往孟初晞身上刺了过去。
周清梧本来在那人扑过来落空时就被惊醒,孟初晞的叫声更是让她一瞬间清醒过来,可是她却僵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