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念念不忘 (少闲)

　　说罢，他删掉弦断声停好友，关掉墨韵直播间，退出游戏。
　　他确实是怂。
　　他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他怕九弦说他想太多。
　　他就是缩头乌龟，旁人越是推他、逼他，他越是躲在壳里出不来。若是没人管他，他反而会一点点试探着伸出半个脑袋。
　　人人都道他与九弦一刀两断是因为九弦当众骂他骂得狗血喷头，其实不是的。
　　九弦脾气急他理解，毕竟那是个高中刚毕业被家里惯惨了的傻孩子，刚满十八岁没几天，不懂人情世故、分不清黑白、辩不明真假。
　　他气的是九弦不信任他，太伤人心了。
　　明明……九弦该是最信任他的。

　　☆、二十一

　　随着第二届线下赛的圆满结束，八荒直播盛起。
　　热门选手譬如夜灯、巷陌、青易等等，一个接一个地开启直播间。然而热度最大的初毅没开，很多人说初毅可惜，如果他那时开直播，他今日在八荒的热度将无人能及，妥妥的八荒一哥。
　　初毅自己觉得没啥，对于他来说，那不是个开直播的好时机。一是他还在因为一剑秋夜长拆队挨骂；二来他工作忙，不愿抛头露面，这才没开直播。
　　九弦最初也没开直播，九弦的理由更简单：麻烦。
　　想听初毅竞技场？去夜灯直播间蹲，或者去跟他关系好的选手直播间碰运气。
　　直播盛起有好有坏，好的是八荒的影响扩大，玩家变多。高玩与粉丝距离被拉近，粉丝可以直接与他们喜欢的选手交流。坏的是直播把选手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展示给了粉丝。
　　当然选手可以选择性地展示给观众，但在竞技场里，他们精神高度集中，没有精力去选择什么展示给观众，什么不展示。
　　事实上，大多数选手都因此获利。除了初毅，他倒霉得很——明明自己没开直播，却碰上一堆破事儿。
　　过去玩家只能通过竞技场排名、切磋胜率、比赛成绩判断技术高低，初毅在这三项里的成绩都遥遥领先。另外他写的教程通俗易懂常年在贴吧论坛置顶，八荒中玩剑客的十个有八个是看他的教学贴长大的，说他是剑客大师兄一点不为过。
　　没直播前，他是玩家心中的完美剑神。
　　直播后：“完美 ”剑神？开玩笑！瞎说什么呢！他也配称“完美”？
　　初毅娱乐局和冲分局是两种状态，娱乐局时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互喷甩锅，冲分局寡言少语一本正经不到关键时刻绝不开口，越是高端局话越少。
　　但是，初剑神的高端局，基本只跟夜灯秋长在打，而夜灯高端局不直播。
　　于是乎，粉丝们只能看见无脑瞎喷甩锅的剑神，看不见一本正经要多酷有多酷的高端局剑神。
　　有的粉丝喜欢看剑神跟人互喷，觉得那是他们感情好的表现。有的粉丝嫌他嘴脏没素质，脱粉。
　　初毅不在乎这个，只要玩的开心，他怎么都行。
　　在他玩八荒的那些年里，他总共有三次跌下神坛。
　　第一次是为带九弦参加比赛，主动退出一剑秋夜长，引起粉丝不满；第二次是他参与技改，主动提出削弱剑客，被剑客玩家集体抵制；第三次是他遭人陷害，被九弦不分青红皂白一通臭骂。
　　第二次陷入低潮是在全职业切磋大赛之后，这场玩家主办的比赛引起了官方的注意：
　　琴师在设定中是辅助职业，一个辅助职业也可以得单挑冠军？这不科学。
　　当时八荒共有14个职业，然而十六强只出现了12个职业——没有少林和咒术师，反倒是剑客，受初毅的影响数据不错。
　　官方意识到，八荒PVP环境或许不如他们想象的那么平衡。
　　恰巧此时官方计划推出第15个职业，技改迫在眉睫，官方邀请初毅等三位对技能职业等研究得很透彻的玩家与策划一同商讨。
　　这三位玩家分是初毅、巷陌和魔希曼，两个PVP玩家、一个PVE玩家。本该去八荒总部座谈，最后因初毅工作太忙脱不开身，遂改成YY开会，会议全程保密，只悄悄对几个高玩透了一点风声。
　　这不是初毅第一次接触策划，从封测起，他就不断地为八荒提交bug以及技能修改意见，但是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参与技能讨论。
　　他很重视这次讨论，会前，他独自测试了所有门派的伤害系数，写了一份十分详细的PVP环境问题分析。魔希曼作为开荒大佬，最了解PVE方向的不足。相比之下，第一次参加会议的巷陌便显得有点蠢——只准备了傀儡师的技能修改方向。
　　开场，策划大佬说：我们先来讨论PVP方向，我想知道一下，大家目前对八荒的技能体系有什么看法吗？
　　没人说话，静了几秒，初毅轻咳一声，道：既然没人说，那我就先简单阐述一下我的思路。八荒现在的技能体系很好，作为剑客玩家，剑客目前操作手感很好，动作流畅。我个人认为，不平衡主要是因为现在不同职业间伤害系数差别过大……
　　初毅慢条斯理地讲了近十分钟，讲完，他总结：剑客的伤害系数应适当削弱；咒术师的输出技能应该增加一到两个无需长读条的技能，提高玩家操作手感……琴师这个辅助职业得到冠军主要因为九弦个人风格太强，从平衡以及玩家数量的角度来看琴师并不算突出……
　　他说了很多，恰巧与会人员有八荒这个游戏的总策划。总策划不了解具体技能系数，只觉得初毅讲话通俗易懂，有条不紊，让人信服。
　　说白了，就是他会说话，会忽悠。
　　最后技改果真按他所想的方向去改，琴师没变，剑客伤害系数大砍，少林伤害系数增强，咒术师技能变多。
　　公布技改结果时，官方说法是“综合各方意见，对以下职业技能做出调整”。
　　当晚，剑客玩家炸锅。
　　这一调整，剑客由顶尖职业变成普通职业。
　　有人依据官方说法和选手直播时的闲聊顺藤摸瓜，遂猜到剑客大砍的罪魁祸首是初毅——他的微博再一次沦陷，不止微博，游戏、贴吧、论坛，走哪儿都有人骂他。说什么他成神了，便不顾同门死活，削弱剑客以确保不会诞生第二个剑神云云。
　　一开始初毅尚不在意，因为剑客确实强，被砍是必然的。直到他看见满世界上刷屏同一句话，初毅意识到他想错了。
　　【剑神初一，不配做剑客大师兄！！！】
　　那天晚上他一点也不好过，曾经号称他坚实后盾百万剑客玩家变成一把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捅了他一刀。
　　宋城再也不是他的舞台。
　　初毅沉默了许久，嘴里的烟一根接一根。这种心情很复杂，难以言喻。
　　但那时九弦是无条件相信他的，而不是像四年前站在他的对立面。
　　初毅沉沉地吐了口气。
　　他该对玩家说点什么的，可那时他没勇气点开微博贴吧，游戏里风向如此，何况微博。
　　剑客初一悄无声息地藏在宋城石桥底，与阴影彻底融为一体，九弦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初毅。
　　九弦埋怨道：“你太会躲了，我在宋城找你快一个小时了！”
　　“一个小时就找到我了？还挺快的。”不开口不知道，一开口吓一跳，初毅嗓音异常沙哑。
　　九弦惊问：“你抽了多少烟！”
　　初毅抬头瞄了一眼，烟灰缸里全是烟头，数不清……顿了顿，他道：“没多少。”
　　“至于吗，又不是第一次挨骂。”
　　“不一样。”初毅摇摇头，情绪有点低落，“这个游戏开服四年，我玩了四年，我喜欢这个游戏，我希望他可以变得更好。”
　　初毅不管九弦有没有听，自顾自地说：“不是我自大，八荒开竞技场，真的是源于我最早提交的建议。包括早期竞技场模式设定等等，都带着点我早年提交建议的影子。那时候策划经常跟我们聊天，一起讨论能八荒变得更好的法子。后来换了一批策划，这批策划也很有想法，但是他们很少主动跟玩家交流……所以这次官方主动找我们讨论技改，我特别高兴。根据官方的数据统计，现阶段剑客玩家最多，伤害系数最高，所以我提出削弱剑客，没想到……”
　　忽然他摇身一变，从一个粗布朴素剑客变成黑衣高冷剑客，“你看这我这身外观……当年八荒首开竞技场，第一个打上九段的奖励。”
　　“你一直想知道我那匹黑马的来历……夜灯没骗你，确实是绝版的。那是给参与过内测封测，并且反馈给官方有用信息的玩家们的奖励。当年总共放出来不到80个激活码，我写了一大堆攻略测评才换来一个。”
　　“还有巷陌整天显摆的那个小傀儡跟宠，我也有，是前年出傀儡师时的预热活动奖励，全区服前300名积累到500个傀儡师碎片可换……”
　　初毅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不给九弦插话的机会。他絮絮叨叨地讲着初一身上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每一件的来龙去脉他都一清二楚，时不时还穿插些剧情故事，他对八荒的故事了如指掌。
　　这些九弦都不知道，他玩的晚，升级时无脑做任务，没读过任务介绍。
　　初毅又从烟盒取了根烟，怅然若失地说：“大家伙称我一声剑神，我不想对不起这个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