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千山处有万水 (雁归亭)

　　突然，街道上的一切开始消失。一切如同梦境一层层的崩塌，穆南知道这个世界崩塌完后，他就可以回去了。这辈子，不是梦。


第106章 真假
　　“师尊，我回来了。”鹤山宗外，所有的山头上集聚了许多人，五宗同魔族的顶梁柱都身在鹤山宗身死不明，他们这些下面的人又哪里能安心地呆着。蓦然，鹤山宗处有一股悸动的力量传了出来，随即便是十三道身影带着狼狈飞跃而来。而林疏行也在第一时间再见到了“穆南”。
　　“穆南”身上挂了彩，面色带着一股苍白，他垂下的手缩在宽大的衣袖里，藏在那个暗处悄悄地握了紧，他抿着唇，在一步步走近林疏行的时候，才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声。
　　林疏行在从看到穆南身形的那一瞬间放松与悸动之后猛然绷紧了身子，他眸色似水，掺了寒冰，落在这个向他走来的徒弟身上。穆南周身浮动着的气息该是他无比熟悉的，但是，在这人一步步逼近的时候，他分明感觉到了一股陌生，如同阴间里的蛇吐着芯子一样让人不得不提起了神经。
　　“师尊，我回来了。”得不到林疏行回应的“穆南”继续开口，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眼底竟然藏着一份卑微极了的期待。然而，那份期待脆弱的很，只消林疏行一个眼神便能将之摧毁。
　　“你不是穆南。”
　　“穆南”前进的身子猛地一顿，随即面上扯出一个无甚意味的笑来，他额间垂落的碎发被山风吹起遮在了眼前，让晦明变化了一瞬的眼躲在了发丝后面。“师尊是想不认我了吗？”
　　林疏行心里一直交织着两个答案，一个告诉他这是穆南，一个又在告诉他，眼前的人不是一手带大的南儿。他能从面前的“穆南”身上感受到两种感觉，熟悉以及陌生掺和在一起。旋即，他在捕捉到“穆南”藏在墨发后面的视线的时候，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说吧，你对南儿做了什么。”
　　“南儿？”“穆南”轻轻地念叨了一声，随后他抬起头，任凭林疏行审视的视线直直得撞进自己的眼眶，他不避不闪地嗤笑一声：“可我也该是南儿啊，师尊怎么可以厚此薄彼。”
　　林疏行看着面前这个面上带着倔强如同猫崽子一样的“穆南”，不知怎的他将滚动在嘴边的冰凉的话吞了下去，哪怕他已经确定眼前这个不是南儿。林疏行已然绷着身子，但是眸色却缓了下来。“你是谁？”
　　“穆南。”
　　得到回答，林疏行眉峰稍稍蹙了一下，随后松开，那人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视线不曾躲闪就仿若他真的就是穆南一样。然而，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林疏行又怎么可能会认错。除非……林疏行想起自己身上荒诞的经历。
　　“穆南”在站在林疏行面前起，就将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这个人身上，当他看到他瞳孔猛然地睁大，旋即露出不可思议的猜测以及肯定的时候，“穆南”便知道自己的身份，他这个师尊应该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他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颤抖，轻轻地说了一声：“师尊。”
　　“穆南。”林疏行念出了自己的猜测。他原本以为自己魂体从现代回归到本体身上所带来的效应只不过是影响了周边的人，但按现在的情况来看，莫非是因着他的回来，便像蝴蝶扇翅膀一样扇出了一个平行世界？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出现了两个穆南。
　　“穆南”在听到林疏行用清冷的声音念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心口有一瞬的抽动。他嫉妒这个世界里的穆南，有着袒护他的师尊，甚至他也怨恨着林疏行，为什么就没有这样对待过自己。
　　然而不管是哪个穆南，都是他自己，但是活在阴暗处太久了的他心里早就扭曲，他对自己，那个能被这个人袒护着喊一声“南儿”的穆南都恨上了。然而，他从这辈子的自己身上窥见了关于林疏行后在贪恋上师尊后，已然有了顾忌。
　　“把穆南放了。”即使林疏行知道了眼前之人也是“穆南”但他仍然不敢小觑这个陌生的徒弟，人心都是偏的，自然，他心里对两人分的清楚，一个是他的徒弟南儿，一个只是有着同一张皮囊的穆南。
　　“除非他自己有本事出来，不然别想我放人。”“穆南”沉下了脸，他无法压抑住心里的嫉妒与愤恨。早在他来到了这个世界后，他就想过若是有朝一日他与这个世界的他互换了身份该多好，哪怕是扮演了一秒也可以。
　　林疏行眸色瞬间变冷，下一瞬东霜出鞘，剑尖直接搁在“穆南”喉咙处，剑气在那里划出了一道红痕。
　　“穆南”在看到林疏行手腕转动的时候脚尖猛地发力整个身子弯着急速地朝后面退去，他原本尚带着渴望的视线褪去，凶狠阴辣再度浸染了整个瞳孔，“穆南”根本不怀疑若他刚才不快速避开的话，现在的他早就性命不保。原本应该属于他的师尊竟然成了别人的。
　　在魔族沉浮多年的“穆南”实力早就深不可测，只见得他面色阴沉起来，周身的浓雾一点点的将他的身形包裹在了里面，沙哑如同在磨砂纸上划过的声音一点点地钻进人耳朵里，他说着：“莫怪我不仁不义。”随后便是如同锁链一般的浓云划破上空从四面八方向林疏行袭去。
　　林疏行一手执着东霜一手快速捏了阵法，他将自身为阵眼，悄然布下防护的大阵，最后东霜剑尖上泛起银光，灵力如水在剑身上流转，剑花如同海上浪潮一样，在美丽中藏着杀机。若说他一开始因着“穆南”的身份而生了不忍之心，那么在知道了他的南儿因着这人生死未卜的时候这份不忍已经褪去。
　　鹤山宗外，所有人都瞧见了两人你死我活般的打斗，然而不识内情的他们只以为是师徒俩的反目，甚至有人在看出“穆南”周身浓烈的魔气之后已经有了猜测，那个“暗帝”到底是不是穆南在弄虚做鬼，众人在各自唏嘘之后，准备下水搅混了这场面，能让“暗帝”死在这里再好不过了。
　　然而尚未等场外之人加入战场，原本在空中打的难舍难分的林疏行同“穆南”瞬间移到了鹤山宗上空，撕裂空间之后一前一后跃入了空间裂缝，撕裂出来的裂缝脆弱，而且若不能精准地定位，根本没人敢去贸然地撕开。
　　创造了独属于两个人世界的“穆南”在林疏行疲于应招的空隙笑着说着：“师尊，你打不过我。”他对林疏行没有改口，哪怕手中的招式再怎么的狠辣，嘴上也是一直师尊，师尊的喊着。
　　林疏行哪怕是处在劣势面上依旧不显慌乱，东霜剑尖如同夜空中璀璨而繁多的星子，消泯与诞生在每时每刻都发生着。拿起剑的林疏行面上温良如水，但是凝沉的眸子却显现出独特的色彩来。饶是“穆南”在窥得的记忆里明白这人有多么的出色，但仍然在触碰到那人眸子的时候心口悸动。
　　“穆南”手下丝毫不留情，但是，他并不曾告诉面前这个连看他一眼的时候都不显温情的人，其实他拼命想要护着的徒弟早就脱离了那个逼真极了的梦境。他不曾说，他心里边认定的南儿已经在过来的路上。“穆南”想着，就算是两个人就这样打下去，也是好的，起码，在这个时刻，他想要的师尊在他身边。


第107章 明皇暗帝
　　一切事端的落幕来的猝不及防，但却在常理之中。在穆南从挣脱上辈子的自己精心策划的梦境开始，结局已经走在了既定的轨迹上。
　　赶过来的穆南撕开空间，以一剑洞穿了“穆南”心口，这个在大陆上掀起了一阵血腥波澜的“暗帝”就这么死在了，可以说是自己的手上。
　　那一剑“穆南”躲得掉，但他却拿自己的命做了一个赌注，当所有力气从胸口那个破碎的洞口流走的时候，他看见林疏行向他走来。“穆南”动了动嘴角，他是想露出一个最好看而且动人的笑来，他想拿那一命换来这个人心间上的一点位置，这样荒诞的赌注大概是成了。
　　林疏行哪怕知道南儿在他身后好好地，但是在看到“穆南”中剑倒地的时候，心口还是难免凝滞了一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松了手扔下了东霜，朝着“穆南”的方向走去。那个应该是陌生的“穆南”，朝他露出了一个得逞而满足的笑来。
　　“师尊……”“穆南”动了动指尖，将落在自己手上的一点发丝攒紧。
　　林疏行蹲下身，微颤着的手渐渐地落在“穆南”灰白的面上，他开口，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南儿。”
　　“穆南”在得到了这一声南儿的时候眼里在露出了一丝满足后又染上了一些不甘心，最后所有的感情都像是狂风暴雨过后席卷干净，平淡成了眸底唯一的色彩。胸口的那一剑让他每喘上一口气都会泛疼，但是他仍然毫不在意地连眉头都没有蹙起。
　　“师尊，你相信我吗，那些事都是附在灭魂上的疯老头做的。”他费劲的说话声如同破风篓子一样，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他避开林疏行的视线，像是害怕得到自己所不期望的答案一样又连忙开口拦下了林疏行流动在嘴边的回复。“师尊，疯老头附在我身上，被我坑了一把。”说罢，他上扬的嘴角露出孩子般的神情来，像极了想要讨要糖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