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灵不说话 (自然基)

　　***
　　近日总是阴雨连连，先生念着有些小妖家里离学院很远，就直接批了假，让它们跟着自己的父母修炼修炼，等雨天过去了再来上学。
　　小言灵在学堂里无聊得打盹。
　　先生看之前给小言灵布置的作业也做完了，拳法和剑法也有些进步，就给他讲自己捉妖的故事。
　　小言灵最喜欢听故事了，一下子就把瞌睡虫赶跑了，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先生，让他给自己讲故事。
　　“你先生年轻气盛，不懂得收敛锋芒，所以联盟里的师兄弟都暗暗嫉妒我。”
　　“既然是‘暗暗’，先生怎么知道他们嫉妒你？”
　　“……别打岔。”
　　“好吧。”
　　先生给小言灵喂了个果子，继续说：“我遇到过印象最深刻的一只妖，是一只据说修为已经有上千年的大妖。”
　　先生的这个故事有些俗套，还不如小言灵平日里看的话本。
　　大妖爱上了凡人，但是人妖殊途，于是大妖去妖界找妖王，想要拿到妖界至宝，将那个凡人从人类变成妖怪。
　　小言灵忍不住打断，“先生你这个故事太老套了吧，我都能猜到接下来的发展。”
　　先生盘腿而坐，与小言灵之间就隔了一张小桌子，饶有兴致地问：“那你说说看？”
　　“大妖跟妖王大打九九八十一回合，拼尽最后一丝丝妖力，终于拿到了妖界至宝，但妖界一天，人间一年，大妖爱上的那个凡人，早就轮回转世去咯~”小言灵说罢，伸出小手往果盘里面摸。
　　先生一把拍掉他的手，“答错了，没有奖励。”
　　说罢，自己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个果子，继续接下去这个故事。
　　“大妖到了妖界，看到了妖王的那张脸，哟呵，妖王竟然长了一张和他爱上的那个凡人一模一样的脸。”先生这个故事发展好像有点意思，勾起了小言灵的兴致。
　　“大妖以为妖王就是那凡人，就留在了妖王身边。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妖王无论是兴趣爱好还是性情，都和凡人完全不同，于是大妖就找妖王摊牌了。
　　“妖王一听，竟然有凡人和自己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一生气，就去了人间，把那名凡人给杀了。在凡人临死之前，妖王发现他脸上的皮相竟然是可以剥下来的，然后再仔细一看，这竟然是一张画皮！”
　　小言灵倒抽一口凉气。
　　“大妖在知道妖王杀了自己心爱的人之后，就跟妖王大打了一架，这次他们的战场是在人间，所以我们联盟就赶了过来，给他们两妖当和事佬。”先生说完就不继续了。
　　小言灵对这个结局很不满意，“大妖不知道自己心爱的人是披上了画皮的人吗？他知道之后肯定不会跟妖王打架，因为那个凡人骗了他啊！”
　　先生摸了摸小言灵的小脑瓜，意味深长地说：“大妖爱的是他的人，不是他的相貌，即便那个凡人长得再丑，只要皮相底下的人是他，大妖也依然会爱他。”
　　小言灵似懂非懂的样子。
　　次日，小画皮受画皮阿爹的嘱托，冒雨过来给先生和小言灵送鱼。
　　小言灵对着小画皮漂亮的脸想象如果小画皮变丑了还会不会想要跟他继续玩。
　　小画皮歪头，单纯无辜地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小言灵扶额，不行，他接受不了。
　　小画皮：？？？
　　***
　　妖怪的寿命很长，而凡人的寿命却很短。
　　先生带着小言灵去了村长爷爷家。
　　这是小言灵第一次接触死亡。
　　白色的帷幔，白色的灯笼，白色的衣服，只有摆在正堂上的黑色棺木有颜色，但却是沉重无比的颜色。
　　小言灵看着村长儿女都跪着边哭边烧纸钱，仰头看向先生，刚想要说什么，却看到先生一脸肃穆的样子，乖巧地闭上了嘴。
　　在回来的路上，小言灵问：“凡人不能去鬼界吗？”
　　先生答：“按照常理来说，活着的时候不能。”
　　“他们也看不见村长爷爷的魂魄吗？”
　　“看不见。”
　　小言灵若有所思。
　　先生有些奇怪，按照平常，小言灵应该会有很多问题，怎么这次只是问了几个问题就不说话了？
　　“死亡就是永远也见不到这个人了是吗？”小言灵又问。
　　先生点头。
　　小言灵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道：“小画皮每张脸都不一样，我也是永远也见不到他以前用过的脸了，这也是死亡吗？”
　　先生没想到小言灵会这么问，显然和他想说的道理大相径庭。
　　“不是指脸，而是指他的灵魂。”先生顿了顿，“你想象一下，如果以后都见不到小画皮了，不管是丑的他还是美的他，都见不到了。以后你上课的时候没人给你打掩护，没人跟你说小话，下课之后没人和你出去玩，没人陪着你修习法术，没人会冒着雨给你送小鱼干……”
　　“先生你别说了！”小言灵一下子就难受了起来。
　　先生捋着胡子说：“所以啊，要珍惜眼前人。”
　　次日上课的时候，小言灵对小画皮格外殷勤，殷勤得小画皮有些受不住了。
　　“你快尝尝，这是我做了一个时辰的鱼汤！”小言灵今早起得很早，就为了给小画皮熬鱼汤。
　　小画皮红着脸蛋，喝了一口汤……
　　呕——
　　小言灵：……先生，我要换同桌！

　　☆、第 4 章

　　说起这间妖怪学院，其实先生最初的想法，并不是开妖怪学院，而是开普通的人类学院，教一下村里那些没钱读书的小孩认字。
　　但是不知从哪里走漏了风声，这方圆五十里的妖怪全把自己的幼崽送了过来，更有甚者，年龄都比先生要大了，还厚着脸皮过来入学。
　　“您今年贵庚啊？”年轻时期的先生正在为学生登记他们的资料。
　　“三百来岁吧，刚成年不久。”
　　先生抬头看了一眼高高壮壮的大汉，一眼就认出了他的原型是一匹红枣色的马。
　　“我不教成年妖，下一个！”
　　下一个来的是一百多岁的“小妖”，还未到成年期。
　　“你叫什么名字呀？”先生和蔼地问。
　　小狐狸动了动耳朵，口吐人言，“白小黎。”
　　先生立刻又换了一副面孔，“我不教有名字的还化不出人形的妖，下一个！”
　　经过层层选拔，现在学院里一共有二十名学生，都还没有名字，大家都按照他们家中排行来叫。
　　比如小言灵上一任同桌，是排行最小的兔子精，大家都叫她白小兔，她几位哥哥就是白大兔、白二兔、白三兔，以此类推。
　　因为送进来念书的都是妖怪，所以先生就不好再招凡人学生，万一被吓出个什么病，就麻烦了。
　　不过给这群小妖放假的时候，先生还是会到村里教小朋友们读书写字。
　　原先小言灵是不愿意跟着先生去的，顶多一个月陪着去一次，但后来他为了给小画皮煮汤，差点把厨房炸了，先生便再也不敢让他一个人在家，就带着小言灵进村。
　　小言灵也没有那么不情不愿了，因为小画皮的家就住在这附近，他可以趁先生不注意，偷偷溜出去找小画皮。
　　但是，为什么小画皮会出现在这群凡人孩子里面？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小画皮跟着那群孩子念书。
　　小言灵一把将人从里面拉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小言灵还想去找他玩呢。
　　小画皮乖巧地答道：“我来得晚，之前的课没有上过，先生说可以跟着凡人孩子一起学习，把之前落下的课补上！”
　　小言灵：……你可真是热爱学习的小画皮。
　　先生之所以会把学院建在这个名不经传的地方，是有原因的。
　　一是这地方远离战争，非常和平。
　　“六水先生，能不能管管你家小言灵？今天他带着我家二狗子在河边烤鱼，差点没把我儿子的眉毛给烧没了！”
　　“夭寿啦！小言灵杀鸡啦！”
　　“小言灵你给我站住！把小兰给我编的花环还给我！”
　　……
　　二是这地方依山傍水，很适合居住。
　　“隔壁的大黄拉臭臭，我今晚住小画皮家，不用煮我的饭！”
　　“六水啊，住你后面的那家寡妇是不是看上你了？我怎么觉得每次我带小画皮过来，她都盯着你看呢？”
　　“先生，屋顶又漏水了，我家的布料是防水的，已经用它帮您修补好啦！”
　　……
　　好吧，把刚刚那两句话收回。
　　“小言灵！今晚不准你吃饭了！”先生拿着二狗子娘亲列出来的小言灵闯祸的清单，很是生气。
　　这一个月下来，二狗子的娘亲已经找他告过不下十次状了。
　　小言灵赌气地别过脸，“哼！不吃就不吃！”
　　先生见小言灵完全没有狡辩就妥协了，觉得有些奇怪，按照常理，他应该会跟自己讨价还价才是，今天是怎么了？
　　“二狗子怎么招惹你了？”先生问。
　　小言灵瞥了他一眼，不想说话。
　　先生来了点兴致，他听说普通凡人的孩子会有段叛逆期，怕不是小言灵也到了叛逆期。
　　“你跟先生好好说说，等下次黄大婶来了，我好包庇你。”先生凑到了小言灵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