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絮,你分心了。”此刻坐在辰絮对面的是教授棋艺的聂家姐妹中的姐姐聂裁冰。
辰絮赶紧回神,一看面前棋盘,自己的黑子早就没有了活路,她只好投子认负。“是我输了。”
聂裁冰温婉疏朗,是个很沉静的人。她摇摇头,“你心思不静,是担心含幽吗?”
辰絮有些脸红,“大聂师傅,让您见笑了。”
“小女儿的情思,我能体会。”聂裁冰指了指另一边空空的地方,“放心,剪雪去飞花小筑了,不会让你的含幽出事的。”
飞花小筑里,景含幽已经在院子里的地上跪了一上午了。掌院眼皮子都不抬,就在房间里和聂剪雪下棋。
聂剪雪和聂裁冰是双生姐妹,虽然容貌相同,但是她更加活泼一点,话也多一些。她落下一颗白子,“掌院,都中午了,让景含幽回去吧。”
掌院落下黑子,“你是来护着这个孽徒的?”
“不是。”聂剪雪赶紧否认,“都是看着长大的孩子,您罚也罚了,就算要她继续跪着,总也要她回去吃口饭再回来吧。”
掌院看着白子堵了自己的路,微微皱了皱眉,手中黑子落下,“还是看看你的棋吧,输给我很没面子的。”她丢下低头看棋局的聂剪雪,起身走到门口。
“景含幽,为师罚你,你可有怨言?”
景含幽赶紧伏地,“弟子不敢有怨言?”
“不敢?”掌院挑眉。
景含幽意识到说错了话,赶紧改口道:“弟子没有怨言。”
掌院抬头看看天色,“封悯要过来了。你去迎迎她,能接下她一百招再回去吃饭。”
“是。”景含幽看掌院进了房间。这才龇牙咧嘴地站起来,腿都跪麻了。在掌院面前,她真的一点护体内力都不敢用,硬生生扛着跪地的伤害,跟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江封悯刚刚下课,刚走到飞花小筑附近,就看到景含幽一瘸一拐地出门。
“哟!含幽,这是被你师父罚跪了?”江封悯幸灾乐祸。
景含幽皱着眉,“江师傅,您别乐了,师父说让我接您一百招,接下了才能回去吃饭呢。”
江封悯果然不乐了,她都快哭了。景含幽接她一百招,老实说在能与不能之间,就是她用尽全力就接不住,她若是放放水就能接住的差别。但是她敢放水吗?不能啊,掌院的眼睛里从不肯揉沙子,她要是敢放水,下次罚跪的就是她了。但是她能用全力吗?不能啊,辰絮那边也不好应付,再说她还挺喜欢景含幽的,不想为难这个傻丫头。
如此真正两难的人瞬间就变成了她。江封悯低头叹息,一边往后山走她一边在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得罪掌院了。
景含幽也慢慢跟着江封悯往后山走,她得利用这段走路的时间尽快恢复过来,江封悯的一百招,她一点都不敢放松。
辰絮到底还是赶来了,强烈的内力波动让她再也坐不住,只是她赶来的时候发现书院里没课的夫子和入室弟子们全都跑来看热闹。夫子可能没课,弟子怎么可能没课?分明就是翘课过来的。四外的树上乌压压一片人,还有温无影和冷微之飘在空中,不和大家抢位置。
辰絮摇头,都这么爱看热闹呢。
“大师姐!”性格活泼的乔稚看到她来了,跳下树拉着她重新上了树,“我给你留了位置,这里看最好了。”
辰絮都无语了,还带占座的。
无论江封悯的人多不靠谱,她的武功绝对是半点不掺假的。为了让放水不那么明显,江封悯空手,让景含幽用兵器。只是这样景含幽也没觉得轻松多少,她缓缓抽出自己的清鸿剑,只希望一会儿还能握得住这把剑。
江封悯真正要动手的时候神情都变了,她很随意地站着,就自有一派宗师风度。
“感情江封悯这么多年真的有长进啊,我还以为她一直在玩呢。”花漪红蛇一般靠着岳盈汐,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她们这群人认识江封悯的时候,她的武功就已经很高了。纵然没有长进,在当今的武林中,也是第一流的高手。但是如今看来,这么多年,江封悯看似整天被掌院揍,其实一直没有荒废武功,不仅有长进,而且绝对比在场绝大部分人长进的都要大。
原因很简单,掌院一直在变强,江封悯要是没长进,早就被掌院打死了。
“动手了。”陶清篱轻轻说了一句。
众人只觉得一阵清风吹过,一片叶子被景含幽的清鸿剑劈做两半。辰絮一挑眉,最先动手的竟然是景含幽。
江封悯根本就不躲,面对景含幽的剑气,她的双手一挥,寒气弥散于天地之间。树上众人虽然早有准备,还是哆嗦了一下,真的冷啊!
“最讨厌江封悯这一点,每次打架都弄得这么冷。”闻弦歌哆嗦着,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刺啦”一声,一道火焰在闻弦歌的身边燃起,带来了温暖。
殷盼柳的手中是火焰,她却不会被烧到半分。“有没有好一点?”她人如青竹,声音都透着温润。
闻弦歌脸微红,“不用啦!”这么多人看着呢,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殷盼柳的手一挥,火苗已经消失了。
乔稚凑到辰絮耳边轻声道:“大师姐,殷师傅和闻师傅这算不算在秀恩爱?”
辰絮转头,自己离开书院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连最小的乔稚都这样了,这群夫子到底怎么当夫子的?辰絮摸着她的头,“你小小年纪,学点好的。”
乔稚笑眯眯,“像你和含幽师姐一样吗?”
辰絮觉得这孩子不能要了,丢掉吧。
转眼间景含幽已经接下了江封悯二十招。两人周围的寒气始终控制在一定的程度,这就是江封悯刻意地留手了。
云醉墨摇摇头,“到底还是留手了,也是,不留手含幽已经死了。”
她身边一点武功都不会,只能死死抓着她生怕掉下去的芦雪眠瞪大了眼睛,“差距这么大?”
云醉墨黑线,“你以为我们凭什么当夫子?”
“可是含幽已经出师了啊。”作为在场唯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芦雪眠问起外行的问题丝毫没有压力。
云醉墨真想将她丢下去,啥都不懂问题还超多。刚好芦雪眠脚下一滑,云醉墨赶紧抱紧她,“你抱紧我,当心摔下去。”
“凶什么凶?”芦雪眠的嘴哪里是饶人的?“不懂就问才是学习的道理。”
云醉墨不说话了,她觉得再说下去会显得自己很蠢。
“封悯的内力接近百年,要不是不留手,我们都是白给。”岳盈汐好心解答了芦雪眠的问题。
芦雪眠笑,“盈汐,还是你最好。”她又瞪了云醉墨一眼,“看看人家。”
“我松手了啊。”云醉墨面无表情地威胁。
“你敢!”芦雪眠说得挺硬气,两条胳膊死命抱着她,半点不敢松手。
四十招。
景含幽已经开始后退,要她接江封悯的一百招,以她对江封悯武功的了解,她觉得自己能扛过六十招就是极限了。
江封悯只是控制了寒冰真气的程度,其他并没有留手,她也怕被掌院修理。
观战的肖长语皱眉,“看含幽的样子,这几年没什么长进嘛,和下山的时候差不多。”
众人听了这话,都偷眼去看辰絮,辰絮无奈,景含幽下山后的心思都在她身上,哪里还肯花心思好好去练功?
五十招,景含幽只觉得全身都在疼,她的内力被江封悯压制得根本施展不出,只能保护自己不被寒气冻伤。
江封悯已经看出景含幽的水平,六十招,六十招内景含幽必败。
她做蜡了。
这怎么办?难道扛不住就不回去吃饭?景含幽不回去她也不能回去啊?这到底是在惩罚谁?
她有心放水,但是不行啊,就看树上那些无耻的观众,她放水立刻就会被这群人告诉掌院,到时候就是她被暴打了。
五十九招,景含幽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到了极限。
树上的夫子们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叹息,就是这一招了。景含幽必败无疑。只有乔稚一直在偷眼看着身边的辰絮。对于下面的战局,辰絮始终不发一言,但是乔稚能够感觉出来,辰絮的紧张程度丝毫不亚于下面的景含幽。是不是在想办法呢?乔稚转头去看,就看到辰絮从树上落下,就落在了她和江封悯之间。
“大师姐!”乔稚惊呼一声。
方才还一起叹息的夫子们立刻兴奋起来,真正的好戏来了。
这些人在飞叶津待了十多年,每天除了教课玩闹外,还都是在学习的。毕竟古卷阁里那么多秘笈,就算不练,看看也会让人眼界大开的。所以她们的武功造诣早已非当年可比。
这场比武,或者说试炼,无论如何,景含幽都接不下一百招。掌院当然比她们更清楚。那么怎么能让这个伪命题成立,这就需要一些智慧。
她们看了这么久,显然景含幽和江封悯都没有这种智慧,好在还有一个人有,就是辰絮。
面对江封悯攻过来的一掌,辰絮不躲不避,更要命的是,她连护身的内力都散了。景含幽魂儿都快吓飞了,一把扯过辰絮,海底捞月般的一剑刺向江封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