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童似乎是被她的称呼弄得有些愣神,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她在跟谁说话,“云轩,是说我吗?那是我的名字?”
叶灵君依旧看着她,目光中带着浅浅的怀念:“是啊,那是你的名字。”
女童的眉头皱了皱,不知道在想什么:“谁取的名字,不会是叶百川吧,他还有心思管这个?”
叶灵君也是微怔,很明显,她对于自己的身世其实是很明晰的,也许在潜意识中,她也是还存在着一丝幻想的,但是她可能是注定要让她失望了:“不,不是他,是你后来的养父起的。他,待你很好。”
女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是却没挑明,而是顾左右而言他:“养父,谁?先生吗,在这里我还能有其他的养父吗?他会给我起名字,真是开玩笑,这不会是你自己编出来的吧。”
“不,”叶灵君又叹了一口气,每当遇到以前的事情,她叹气的次数都会变得格外的多,“不是她,你的计划成功了,这座岛上除了你之外,只有你精心挑选出的六个人逃了出去,到了外面。而你也是在那里遇到你的养父的。而现在,已经是十八年之后了。”
说完,她似乎是担心女童不相信一样,补充了一句:“相信我,我发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seven。”说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叶灵君的眸色沉了下去,掩住了里面的万千思绪。
这个称呼成功让云轩的脸色又变了变,她只是一个人工智能的投影而已,但却有着类似于人类的喜怒哀乐,所有的情绪变化都无限接近于自己的原型。
但她本质上仍旧是个人工智能,她用被主人遗忘的这些年,通过暗网搜集了大量关于这座岛的秘密信息,甚至有一些是除了当事人之外谁也不知道的。
“你知道?”一句话从她口中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她不确定这人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也分不清楚这人的来意,总不可能是这人十七年后查到这件事情是她做的,现在跑回来复仇了吧。而且,她很确定当年的信息被她藏得很深,除了先生自己,也就只有她知道全部的内容而已,而这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是的,”叶灵君抬起头,直视云轩的眼睛,“我知道,不仅知道,而且我还知道所有人的编号。云轩,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尾音却往上挑,颇有些蛊惑人心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的,你有什么目的。”云轩并没有被蛊惑到,眼中依旧是一片清明。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搞清楚这个人的来意。她自己计划成功了这一点她可以姑且相信,但是若她的来意是想要继承当年先生留下的那些东西,那她无论如何都会留下她的。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跟她一定是同类。如果让她拿到了那些资料,那么她一定有能力创建一座新的地狱,而且她的手腕会比先生更加高明,不会有人能从她手下逃出去。到那时,二十年前的悲剧就又要上演了。
叶灵君不知什么时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她的方向走近了一点,“别紧张,你当年的工作做得很好,除了你自己之外,剩下的六个人的记忆都被消除了,并且你还将他们放到了完全不同的六个国家。但是后来我们被人算计了,上了一艘船,又在有心人的可刻意操纵下回到了这里。再后来的事我觉得你也能猜得到,这些人的记忆开始陆陆续续地恢复,现在已经完全不可控了。”
云轩仔细思考着叶灵君刚才说的话,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等到她用最快的速度将叶灵君话里的信息又筛过一遍之后,才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她:“你是……”
她话没说完,却被叶灵君用手指堵住了。虽然她并不是实体,堵嘴唇对她来说并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她却还是噤了声。叶灵君有些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不要将答案说出来。
云轩在舌头下过了几遍自己心里的猜测,心下了然,倒是也明白了这个人为什么会有跟自己相同的气息。没过多久就放松下来,略有些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当然,尽管已经有了答案,他也依旧抱有一份谨慎,毕竟有些事情是谁也预料不到的。
“那,你来这里是想找什么?”云轩歪了下头,眼中带着点狡黠的味道。
叶灵君从这里面咂摸出了一点戏谑的味道,心里也是有点无奈,这个年纪的孩子果然还是不讨喜:“我想要一些关于先生那份名单的具体资料,我想确定一些事情,因为有些事现在已经脱离掌控了。”
云轩想了想她说的话,询问道:“你们当中,现在死了几个人了。”
这句话问得相当直白,几乎就是将血淋淋的事实拉出来打到了她的脸上。尽管她心里早就有所准备,但是实际听到的时候还是不免会皱眉。
叶灵君抬手揉了揉眉心:“我来之前是两个,第一个是珍妮弗,她被杀的时间已经挺久了,第二个是乔,昨天晚上刚被人杀死的。而且,剩下的那些人里面,怕是都心怀鬼胎,既然有了□□,那么有些事情也就可以变得顺理成章了。”
云轩在听到珍妮弗死了的时候倒是迟疑了一瞬,随即眼底也滑过一抹哀伤:“是吗,那烦人的丫头死了啊。果然,我之前就开玩笑的跟人家说,她那样的姑娘容易被人家第一个开刀,若是在外面那倒还好,现在回了这,不就是在给人家送人头吗?”
“是啊,”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叶灵君也附和道,语气里是一样的感慨,“那是个傻丫头呢,但是,是个很可爱的傻丫头不是吗?”
说完,叶灵君跟云轩对视了一眼,倒是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为了同一个女孩,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不过,乔的事情我倒是完全没想到呢,你之前说,贝尔纳也在的,对吧,那个老狐狸竟然会让自己的心头宝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事,倒也是稀奇。不过,你们那么多人,就真的没有一个人发现出了事?”
叶灵君的表情也不太对:“其实不能算作是没察觉到,当时也挺邪乎的。珍妮弗死的时候我们还在一起,但是后来也是以为一些原因分开了,乔一直是和贝尔纳在一起的,当时贝尔纳有没有察觉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当时赶过去的时候乔已经死了,应该是被某种长兵器当胸刺死的。”
“长兵器啊,”云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下巴,这种少年老成的姿势被她做出来显得分外可爱,“我倒是记得,先生有一把日本刀,但是后来不知道去哪儿了。不过,贝尔纳果然最后还是对乔下手了啊。我就知道,只要给他一点机会,贝尔纳那就抓着那点机会上天。对了,这座岛上现在还有什么其他的变化吗?”
“有。”叶灵君现在的感觉其实有点奇妙,这是当年的seven为了防止意外而制造出的一套全息影像,现在却是一本正经地跟她商量着事情。如果要给她现在的状态做出一个定义,她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跨越时间的对话吧。
紧接着,她把岛上现在的情况跟云轩大体说了一些,这里面包括了之前莉拉和她说的,也有她自己观察到的一些东西。
等她说完后,云轩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拧着眉头问道:“先生也还在?”她甚至没有掩饰自己语气中的厌恶,可见是对那人嫌弃到了极点。
“原本还在,但是现在已经不在了。”叶灵君揉了揉腰,对云轩说到:“之前帮人家查一点东西,正好先生就在那间屋子里,我就顺手解决了。”
云轩撇了撇嘴,但是心情看上去却似乎好了一些:“对了,你现在在跟谁一起行动,他现在人在哪,到时候出去了能解释吗。”
“放心,”叶灵君的表情重归平静,回应道:“那孩子还是很听话的。”
“呵,”云轩冷笑了一声,“算了吧,那些人什么样我心里有数,绝对不存在什么听话这一说,现在剩下来的那几个,个个都是心眼多的。”
叶灵君心下也是了然,颇为无奈地跟云轩说:“我没跟他们在一起,我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云轩打断了:“你不会想告诉我你是自己来的吧,我可不会信的。你身体素质怎么样我再清楚不过了,要真是你自己来的,你连前面那条路都过不完。”
叶灵君嘴角微抽,但是又没办法反驳:“我没说我是自己来的,我有别的帮手。你还记得当年老跟乔在一起的那个棕皮小孩吗?我前几天遇到点状况,刚好遇上了他们那一伙人,他就过来帮我了。放心,我没告诉他我是过来找什么的。”
云轩回忆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她说的是谁,没费多少时间,她便找出了自己的目标:“哦,你说的是弗兰卡啊,他确实挺靠谱的,至少比那些人靠谱多了。只是可惜,最后被选中的人里没有他。但是,你就不怕他能力比你想象中的强,然后跟着你进来吗?”
叶灵君叹了口气,用一种略带复杂的眼神看着云轩:“放心吧,他不会有机会走进来的,就算他有那个能力,他也走不进来的。”
云轩瞥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反驳什么,而是转过了身,在距自己不远的一张桌子里翻翻捡捡,不知道是在找些什么。许久之后,才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用两根细细的手指把它捏起来,似乎是相当嫌弃地扔到了叶灵君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