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咫平时不愿意让他做事,主动去承担,可以,他可以让他这么做,时咫有能力做到,也能够在做事时满足他自己的保护欲,抚平内心的不安,自然是最好的;遇到危险时,时咫第一个挡在他面前,主动去面对,自然也可以,他不会受伤,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时咫现在被锻炼成什么样了,如果能在时咫尽力的范围内让他心理情况变得更好,白昀自然是会高兴的。
他知道时咫一直害怕被白昀抛弃,心情一直不太好,哪怕努力变得开心起来。这不知何时产生的恐惧的萌芽却已经扎根许久,舒展枝叶的力量,是时咫难以抵抗的,这是源自他内心处最隐蔽的脆弱。
如果保护白昀,能够让时咫开心的话,他如何都会顺着他的心意听他的话的,然而现在不行。
时咫的状态一看就非常糟糕,烛龙下的手有些重,即使安全,他也不会把时咫独自放在这个世界不管的。
深深地吸了口气,白昀垂下眼帘,哪怕知道这样可能会吓到时咫,他也会这么做。
这是他深爱着的人,也是他最想要保护的人,他不想让他再被刺激到半分,除非必要。于是白昀走过去,蹲下身,小心伸出手,轻轻抱住这只遍体鳞伤的小兽。
能够感受到时咫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下,最后却还是无力靠在他的怀中。
白昀叹了口气,放松力道,慢慢地摸着他微卷的头发。另一只手则勾起时咫的下唇,用大拇指小心摩挲着,抹去被时咫自己咬出的斑斑血迹。
原本已经缓下的泪水却再一次夺眶而出,时咫难受极了。这一次记忆回溯停留在一片模糊中,好像近视的人摘下了眼镜,他一眼望去好像知道了痛苦来源的大概轮廓,细看却都隐没在一片朦胧的雾中。
这就是烛龙所说,绝不能让自己知道的吗?
有谁在温柔喊着自己的名字,时咫能感觉到那人在喊他,名字却被模糊掉。可是他无法了解,一点点细节他都不能知道,只能有一点共鸣的感情。
连带着先前从脑海中掠过的记忆也变得模糊起来。
他是个骗子!
它是个骗子!
突然警鸣高昂,针扎似的刺激着他。
时咫从未像此刻这样,如此讨厌白昀的碰触,甚至比起怨恨还有过之而不及。
如果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参与,让他自己去决定想要的面对方式,那该有多好啊。
如果不干涉,他一定能够、能够以自己的方式挺过去的吧?
“放开我啊!!”用力间,时咫挣脱了白昀的怀抱,连带着把自己也狠狠掼到地上。
“尺子...”白昀慌忙想扶,却被甩开手臂;同时想要开口,却在这时候对上时咫那双仿佛燃烧着的双眸。
明明一副摔倒在地狼狈不堪的样子,明明还皱着脸一副痛苦的样子,泪痕还没有干;仰视着他的那双眼睛中的憎恶却不加掩饰,恍惚间白昀只觉得自己的里外被看得清清楚楚,没有半点被掩饰,赤.裸裸地被光照了出来。
这一刹那他险些以为自己布置许久的棋盘被打翻,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
那道目光错过了他,望向遥远的彼方,注视不知存在的方位,没有焦点,只是无名火的怒意。只因为偏差度太小,才让他产生了被注视的错觉。
时咫现在,绝对,绝对不可能以那样目光看向自己,无论是哪样的他,都不可能。
他和烛龙都知道的,他们最重要的人,心底一直都是那么柔软,未曾改变过。
也因为这样,不想再让他受的伤再新添上哪怕一点。
“白昀...你瞒着我,做了什么?”
时咫的问题他无法回答,他现在确实不能告诉时咫他到底在做什么,只能告诉他他现在正在做一些和时咫以前有联系的事。
“我知道了。”
没有得到回应,时咫也没有再问。早就知道白昀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他只是再白费一次力气而已。
“我们分开走吧,至少我不要和你在一起走。”时咫又继续说,他现在心太乱了,实在是太害怕伤害到白昀,尽管他一点也不想和白昀分开,也害怕和白昀分开。
他原本以为白昀会拒绝的,现在白昀就拒绝过一次。没有想到白昀这次同意了,可能是看他的状态好了一点的份上吧。
不管怎么说,这倒是好事。
时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长袖抹了抹未干的泪痕,先白昀一步进了建筑。
白昀没有跟上来,跪坐在原地默默看他远去,消失在建筑里。
怀表好像坏了一样,飞速乱转,时咫原本并不打算依靠它,但是走了一段路,稍微深入建筑一点后,他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如果是这种可能,那么怀表是没有坏的——目标到处都是。
怀表是用来找任务目标的,原理时咫能够猜到一点。先前的世界已经和线扯上关系,如果这一次也是,并且程度加深,那么现在出现这种情况好像也不奇怪。
余光能够看到身后有人,白昀远远吊在身后,保持一个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这样也好,时咫呼出一口气,心里某块石头落了下来。这可能是目前对于他们两人来说最好的方法了。
他现在也怀疑烛龙和白昀两只都不愿意让自己想起来的记忆中,是不是有什么比起白昀他没有告诉自己就去迎接伤害更加过分的,不然他怎么总觉得白昀那么心虚?
不管怎么说,先在周围晃晃吧,在没有怀表之前,他找目标都是靠直觉,这一次,他想要到处乱走。
于是时咫接下来就这么做了。
在此之前他还是有点生气,这次不是因为回忆冲击没来由地憎恶白昀了,而是烛龙。总觉得这只小龙一次性把他的糟糕记忆梳理完毕了,怎么那么快,明明时间还有很多却选择了这种方式。
回去他一定要揪着尾巴把烛龙狠狠抡上几圈!
☆、猩日之都(三)
建筑很大,时咫把上层转完了也没有什么发现,只是偶尔会听到一些声音,还有一些突然出现的不知名投影。
那些投影都很模糊,破碎又不完整,只能隐约看出人的轮廓,似乎是几个孩子,数量每次都会改变。他们在一起行动,大多数时间都在跑动着,有时候也会停下来,发出模糊的声音,过一段时间后就又消失了。
还曾经有一次,时咫看到不仅是孩子,还有一个体型巨大的生物,几个孩子则躲在角落里,等待那个生物离开。
这些投影很有可能与目标相关,只是不知道其中哪个是目标。时咫想着。
现在他还陷在烛龙游戏中,如果不能脱离,优先完成任务保证存活才是最应该做的事情。烛龙也不能帮助他太多,不知为何,明明这片领域该是它来掌控,现在小龙的权限却并不高,和它先前说的为人打工也差不多。
对此烛龙也很疑惑,从休眠状态醒来后,它就发现自己某部分系统有所缺陷,像是被谁活生生剜去,又找不出原因,也没有能力去寻找原因,只能先维持现状。但这个系统是属于它掌管的无疑。
其他的事情...因为白昀一直瞒着他,时咫也不太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那种玄妙的、非现世应有的力量开始和他的任务牵连上关系了,由于能和情感相牵连,目标也和线交缠在一起。原本就充斥在天地间,大概掌管着命理的力量让他寻找目标的难度提升了不少。
烛龙先前就说过,它认定目标是按照执念来算的,强烈的情绪波动包含着执念,目标能够吸引来烛龙,自然是执念深厚,也因为这样,和线搅和到了一起散播的范围就更加广了。
时咫对于怀表的猜想有许多,现在大致确认和线有关,就有一种可能——目标已经不再存活于这世上,是以拥有生命体征判断的存活;但是因为和线扯上了关系,死后也能够影响到现世,即以另外一种方式有着存在意义,只是不知道理智还残存着多少。
白昀在他四处转悠时慢慢拉近了距离,走近后见时咫不抵触,若无其事地别过头牵住了他的手。
时咫还是有一点生气的,尽管理智上知道白昀瞒着他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而且绝对是对他好的,但是还是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什么都瞒着自己,而且瞒着的东西让自己这么难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现在随着时间流逝,他的状态已经好多了,于是只是不抵触,但也没有理他,怕自己情绪又波动起来。
这里似乎没有夜晚,猩红的太阳在天上挂了许久都不见有落下的征兆,而时咫和白昀已经把这座巨大的、鸟巢似的建筑上层走完了。
那些投影隔一段时间就出现几次,时咫现在已经大致了解一些投影的消息了,有两个关键人物一直没有太大变动,几乎是每次投影出现都会有他们,似乎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偷偷地触碰一下“线”,时咫在一片混乱中只能读到某某和阿夏曾经快乐幸福地在这里生活的信息,而这里曾经发生过瘟疫灾难,孤儿们聚集在一起苟存,这就是他们所生存的地方,虽然条件艰难,但是和喜欢的人们生活在一起就会变得十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