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微妙。
各派精英彼此对视,很快撤离。
妖鬼界也迅速撤离。
玉祭冷冷地遥望被拥簇在人群里的人主。
他可以接受自己出现任何意外,但绝不能接受他心上鬼这样被人算计。
不过片刻时间,三界的精英与大佬退了个干干净净,热闹的广场上,只剩下新郎玉祭与火冒三丈的苗央。
“你不要命了?鬼王是谁!?那可是天下仇敌,一旦脱困是要被三界追杀的!你跟鬼王结永世婚契,那不是找死吗!?”
等所有宾客都离开,苗央大步垮上礼台,站在玉祭跟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教训。
玉祭的目光一直在人主牧常师身上。
走在人群里的人主牧常师觉得一股寒意从后背直接透到胸口,凉彻心扉。
下意识的,牧常师回头看。
只见,一袭红衣的玉祭站在高台上,正冷冷的看着他,那透心的寒意就是从玉祭身上迸发。
牧常师脸色不太好看。
任谁被想压制的对象压制住,都不会开心。
听到苗央的话,玉祭不咸不淡:“三界算个屁。”
玉氏一族纵横三界时,三界之主安静的像个鹌鹑,身为玉氏后人,玉祭不怕三界任何人。
这么多年他安安稳稳,一是因为三界没找他麻烦,二是,他懒得搭理三界。
他沉寂,并不是代表他没能力。
苗央:“……”
话说,玉祭还真是有说这话的资本。
翻了个白眼,苗央:“鬼王真的是你还是娃娃时就喜欢上的那个?”
那天第一次看到鬼王的画像,玉祭激动的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苗央:“鬼王不是一直被封印在九幽殿的吗?你是怎么跟鬼王有的交集?”
怎么跟鬼王有的交集,玉祭也不太清楚了,他只牢牢得记住了鬼王的那张脸,以及鬼王看他时,他被惊艳到的心情。
其他的,他什么都不记得。
苗央又一个白眼:“真是佩服你,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初恋。”
玉祭:“请你吃小鱼干。”
苗央拍开玉祭的手:“今天是你跟你家那位三千岁大喜的日子,不洞房花烛却请我吃鱼?你知不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还有,你作为玉氏一族的最后的后人,结婚这样的大事,怎么能不去拜祭祖宗。玉家老宅的门,已经被我布置过了,赶紧的回去拜见列祖列宗。”
苗央把玉祭轰去玄山上的玉家老宅。
站在青石板上,玉祭看着眼前破旧门牌上喜庆繁杂的红布条,从乾坤袋里掏出一袋子鱼干:“辛苦了。”
苗央抱着鱼干撇嘴:“这个玄学界若没了我,你得有多寂寞。”
玉祭没说话。
苗央意识到自己说快了嘴,就拍拍玉祭的肩,挤眉弄眼:“祝你的洞房花烛夜愉愉快快,我就先撤了。”
苗央遁走的速度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玉祭的视线里。
玉祭静静地看了宅子的大门片刻,抬脚上前,推开了被他尘封了十多年的大门,也推开了一段他想尘封的记忆。
第16章 相见①
术士一脉曾经人才济济,惊才艳艳之辈层出不穷,历代家主更是手握重宝,在三界恣意纵横。
只是万物有轮回,兴极必会衰。
三界大战之后,术士一脉死伤惨重,家主玉天音战死,人才逐渐凋零。
被压制的玄派,道教,佛门兴起,各个门下弟子三千,并列玄学界三大超级门派。
后起之秀控阴派,蛊毒派,魅灵派,药阁等四家并驾齐驱稳居三大超级门派之后,称四大一流教派。
其余从战火中得以保全的小门小派日益兴起,在这千年内混的风生水起。
只有术士一脉,越来越落魄。
对此,玄学界其他派系既不帮衬,也不欺辱,他们就那么冷眼旁观,当玉氏一族不存在。
玄学界开设针对玄学界弟子的学校,玄学界年轻一代都接到了入学邀请,玉祭没有。
玄学界举办年轻一代术法比斗,奖品丰厚异常,玄学界的年轻人都要参加,玉祭不行。
每年,父母都会带着玉祭远远的看着,让玉祭见识各家术法后,就带着玉祭远离。
十年前,玉祭十六岁。
玉祭的父母外出做任务时出了意外。
玉祭在父母做任务的地方找了整整一年,没有任何消息。
他的父母,灵魄无踪,尸骨无存。
玉祭在玉宅设立灵堂。
整整七天,玄山上的三个超级门派,上万弟子,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就连众生平等的佛门,都无一人前来。
玉祭不明白。
不明白玉氏一族是做过什么,让各教派这样厌弃,还是人心本就冷漠如斯。
丧礼办完,玉祭离开了玄山,住进人间学校的宿舍,这一离开到现在,整整十年。
十年风雨漂泊,与无声的无视隔离,让玉祭逐渐冷了心,不再纠结“人性”这两个复杂的字,也看淡了他与玄学界的关系。
不过是同在玄学界而已。
十年过去,玉祭贴在屋柱上的避尘符早已没了灵气支撑,被风雨侵蚀成了一张张泛白的废纸。
整洁的小楼与走廊布满了厚厚的尘土,与失了颜色的小楼交映出颓废破旧的味道。
玉祭抬起右手,凌空画了一张祛尘符。
轻柔的灵气夹裹着风从地面,从屋顶,从走廊上路过,带走一片片尘土。
微风过后,院子里干净整洁。
一如,玉祭记忆中的样子。
祖宅之后的半山腰上是一家族祠。
玉祭踩着厚厚的落叶,一步一步走到祖祠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
“玉家列祖,不孝子孙玉祭拜上。”
玉祭跪在地上,额头磕在地上,发出砰的声响。
连磕三次,玉祭直起腰,把侯邺的生辰八字拿了出来:“列祖,这是我的伴侣,他叫侯邺,是我从小就喜欢的人,今天我跟他结契了。”
小时候玉祭的父母教导他,术士一脉凋零,要他传承玉家术士一脉。
如今他与鬼王结契,就相当于断了玉家香火,玉祭有愧。
玉祭跪了足足七小时,才起身下山。
厚重的大门逐渐关上。
祖祠内长明灯幽幽,似是有轻叹传来。
玉祭下山时,月色皎洁。
月光倾斜照在走廊上,一半明媚一半阴暗,玉祭踩在阴阳交线,轻车熟路得找到了内院里他住了十多年的屋子。
除了屋子里多出来的一层厚厚的尘土,屋子跟他离开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祛尘符去了尘土,玉祭和衣而卧。
不知是故地重游勾起了内心往事,还是宅中没有离去的英魂想要入梦,许久不曾有梦的玉祭,做了个繁杂的梦。
梦里,是一群慌乱的人群。
“血!夫人大出血!快拿补气丹!”
“止住了,止住了。”
“头出来了,出来了!夫人挺住!”
屋里,一群女人桑桑嚷嚷。
屋外,一个中男人与一个脸色焦急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
“哇哇”
一阵嘹亮的婴啼响起。
“恭喜夫人,是个男孩儿!”
屋里慌乱过后,一片欣喜。
而屋外,年长的男人看向圆月,低叹。
“七月十五,六阴月圆七凶连,这个孩子的命格……太凶……”
妻儿平安,年轻男人焦躁的情绪稳定下来,脸上带上了笑:“我与月儿一定会尽我们最大的努力,护他度过七凶。”
年轻男人望着广阔天空:“七凶过后,我儿必定能脱离生死轮回之苦,自此逍遥!”
梦里,玉祭似乎看到了他出生时的场景,但场景模模糊糊,声音也是隐隐约约听不真切,似乎一切都隔了一层纱。
玉祭向前走一步,那些场景就离他远一步,他只能隔着一层模模糊糊的纱,看着他在父母精心呵护下,长到了三四岁。
然后,他看着三四岁的自己被玄学派的一个弟子偷偷扔在玄山山脚的凶地。
看着小小的自己,被凶地里飘荡的凶鬼吓到脸色发白,吓到魂魄离体。
“来……”
“来这里……”
隐约中,他听到一个似乎来自很遥远的声音,那声音音色清润低沉,带着浓浓的蛊惑,他小时候离体的魂魄就那么飘悠悠的,跟着声音走了。
玉祭也抬脚,跟着梦中的自己的小魂魄,一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漂移。
越来越黑,越来越冷。
冷到玉祭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死。
就在玉祭被冻得神魂欲裂的时候,心口突然涌出一股暖流,逐渐得暖了全身,也温暖了玉祭的神魂。
玉祭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宫殿。
宫殿巍峨宏大,由八根盘龙柱支撑着朱红色的雕龙屋顶,百米长的红毯从宫殿大门一路铺到黄金色的九阶台阶下。
九阶台阶之上摆着一张堪比现代双人床的精美黄金王座,王座上,玄衣墨发的俊美男人闭目侧卧,似是沉睡。
他小时候的魂魄,似乎是莽撞的闯入者,打扰了男人的沉眠,使得王座上的男人,睁开了眼。那是一双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是一片血色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