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思归单膝跪地,身旁散落着破碎的剑锋,一手撑地,维持着不倒下去的姿态。而元魔君则背对着他站在他的身后,那条奇怪的手臂终于变得像是人身上长出来的了,他慢悠悠开口道:“太不沉稳,不是我魔族首领应有的样子,我才说了几句话要急成这样吗?”
像是为了印证他这句话一般,莫思归抬头看了一眼花倾楼,张了张嘴,一大口鲜血从他嘴里涌了出来,顺着下巴流到了领口处,形成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
他哑着嗓子,声带似乎都被刚才的一掌撕裂了,声音哑得听不出来到底在说什么:“师兄,快点走。”
☆、困境三
“师兄……快点走……”
莫思归来不及擦拭满脸的鲜血, 眼底一凛, 踉跄着站起来,将地上碎裂的剑身重新凝聚起来。元魔君道:“我魔族为何会出一个你这样感情用事的君主?”
他满不在乎地走到莫思归面前,道:“你以为, 你现在还走得了吗?”
莫思归咳出了一口血, 颤抖着手握住了花倾楼的手腕,哑声道:“跟你没关系……”
“不对。”花倾楼突然开口道,“我们好像真的走不了。”
不知何时,他们头顶上方那块未塌陷的冰层, 隐约出现了一个女子的面庞。那张脸被一团青黑色的气体环绕着,花倾楼看了许久,当黑气渐渐散去之时, 他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握紧了莫思归的手。
九头冰蛇爬满了那女子的大半张面庞,吐着蛇信子在她可以称得上是惊为天人的脸上缓慢蠕动着。觉察到有人在看着她,女子双眼一睁, 眉峰紧蹙, 目眦欲裂,整张脸愈发哀怨, 随后那张红得仿佛在滴血的嘴慢慢裂开,露出里面尖利的牙齿。
紧接着,女人口中传来一阵尖细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似哭似笑,洞内所有骚动的犯人都因此停下了外逃的脚步, 只有几个仍在苟延残喘般向外缓慢爬行。
一地都是流动的鲜血,潺潺如流水般涌动着,仿佛是这女人笑声的余韵,绵延不绝。不祥的青色烈焰熊熊而起,让二人心中蒙上了一层阴翳。
莫思归拉着花倾楼的手,想也不想就向外跑:“师兄,再忍一下,我们……”
他没有拉动。
这笑声对魔族人并没有什么影响,却让身为凡人的花倾楼痛苦不堪。声音一入耳,他便感觉脑袋上的青筋正突突外跳,心跳混乱不堪,几乎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一般。胃袋里也是翻滚不息,一股股酸水正一阵阵往外冒着。
莫思归赶忙扔下了剑,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将花倾楼搂在了怀里:“师兄……师兄!”
他对自己多年的养魂成果非常有信心,为了防止花倾楼醒后受到小妖小鬼的侵扰,还专门在他身上设下了一道防护,按理说是不可能被这区区笑声变成这个样子。
站在一旁的元魔君看出了他的疑惑,道:“上面那个女人是梵天女,她的声音只对人类有效果,你就算给花山主塑再好的肉身,也改变不了他本身就是人类的事实。”
女人的笑声愈发凄厉,整张脸几乎就要从冰层里探出来。除此之外,那些骚动的怨灵和凡人由痛苦不堪转变为了无神游荡,身上的污血和嘴里淌下的口水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他们仿佛受到了梵天女的召唤,开始向莫思归和花倾楼凑了过来。
莫思归脸上的神色十分不耐,他举起左手,寻音剑应声出鞘,无需他动身,便将迎面而来的怨灵绞杀干净。尸潮一波接一波地涌了上来,它们低声嘶叫着,将几百年关押在这里的不甘全部用怒吼发泄了出来。
好在梵天女的尖叫并没有持续多久,花倾楼深呼吸了几口,正想站起身来,便觉背后有一阵疾风,他一转头,刚好对上了一张吊死鬼的脸。
那张脸丑陋不堪,煞白之间透露着青紫色,长长的舌头吐在外面,口水顺着舌尖滴答滴答淌了下来,血盆大口对着花倾楼的脖颈,作势就要咬下去。
“师兄……快躲开!”
正在与怨灵厮杀的莫思归感觉一直拉着他的花倾楼突然松开了手,回头一看,恰好看见那个吊死鬼要啃花倾楼。他来不及将那吊死鬼直接杀死,便一把拉开了花倾楼,自己的手臂却恰好被咬了上去。
莫思归咬紧牙关,将那吊死鬼的头干脆利落地一剑斩下。他来不及顾自己身上的伤口,将离他几步远的花倾楼重新拽回了自己怀里,语气带了些震怒,全然不像是平日里的轻声细语:“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随意离开我身边!我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了是吗!”
花倾楼满脸都是尘土,只剩下一双桃花眼扑闪扑闪的:“那什么……”
“别跟我提你修为的事,你身上现在有魔尊无邪给你下的蚀骨咒,发作之后的疼你也受过了你是不是还想再挨一遍?囚灵洞里关押的恶灵和囚犯不是你能对付的来的,万一你走丢了我上哪找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成熟一点?”
花倾楼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孩子这是……被憋坏了?
眼前的莫思归与平日里那个在他脚边摇着尾巴的小心肝儿完全是两个人,紧抿着嘴,眼底泛红,一副又想狠狠揍他又下不了手的样子,和街上那些教训孩子的父母没什么区别。
他立马反省起来自己当年对莫思归的说教,说的时候自己感觉没什么不对的,而且基本上是越说越带劲,生怕莫思归长大了不听他的话。现在回想起来,莫思归刚才说的话竟然跟他当年对莫思归说过的话几乎是完全一致。
看来以后要注意一点,孩子大了不能随便说教,要给孩子点面子。
“你们师兄弟说完了吗?”
那些试图外逃的囚犯和尸潮已经被二人杀得差不多了,回头望去,只剩下元魔君一人站在一堆乱石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花倾楼道:“恕我直言,晚辈还是想问,您为何一定要出来?”
元魔君一愣,笑着指了指头顶上的梵天女,道:“你可知她是谁?”
梵天女的脸看上去实在不敢让人恭维,花倾楼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这位梵天女到底是何方人士,便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
元魔君道:“她便是我之前化身的阿婉。”
阿婉?
记忆中的阿婉虽还是孩童模样,就算眉眼稚嫩,但眼神灵动,鼻梁高挺,凭借着这些也能够看出来日后一定是个沉鱼落雁的美人。如今在冰层上的这幅面孔,就算忽略掉她脸上蠕动着的九头冰蛇,也不该长成现在这样凶神恶煞的样子。
元魔君扬起头,神色温柔地看着那张让人一言难尽的恶女脸,喃喃道:“阿婉……等我夺一个更好的身子,一定会把你从这里带出去的。你那么美,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像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梵天女的眼睛猛地睁大,青色的兽瞳在黑暗中发出幽幽光芒。突然,她的脸乍然变形,嫣红的嘴彻底裂开,连带着那一整块冰层都彻底塌陷,洞外雷鸣阵阵,电光乍现,将天际扯响,声音诡变莫测,震得人心脉也跟着轰隆作响。
他们脚底的地面动荡不堪,甚至开始融化,依稀可见冰层下方似有烈焰经过的痕迹。见元魔君没有什么动作,花倾楼便一把拽起身旁的莫思归,快步冲出了彻底塌陷的囚灵洞。
确认基本安全之后,花倾楼回首一望,囚灵洞最后的出口被滚落下来的巨石挡住,激起一片乱尘,被熊熊烈焰所吞没。他吐出了一嘴尘土,喘着粗气道:“估计一时半会这个元魔君也出不来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莫思归的脸色算不上太好,许是刚才被元魔君打得狠了,他面色略有些苍白,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不过听他的话里,多半是为了那个梵天女出来的,当年的养魂禁术,或许也和梵天女有关。”
“梵天女本是扬州女子,因长相柔美可人而在当地很是出名……许多达官显贵都想将她娶回家里做小妾……不……不少人都曾多次向她求亲。可梵天女似乎内心早有意中之人,无论对方的条件有多么诱人,她也不为所动。到……到最后直接闭门不出,不再见人,一心一意等她的意中人回来娶她。”
莫思归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呼吸急促了起来,面上渐渐泛起了一层不正常的青色,他的两腿止不住发抖,马上就要跌了下去。花倾楼这才感觉到不对劲,忙扶住了莫思归,紧张道:“小六?别说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身体冰凉,指尖微微发黑,神志已经有些不清楚了,嘴唇却仍翕动着:“梵天女十五岁因美貌成名,看上她的不只有当地人,还有山贼……据说那时候山贼作乱,没有人敢去招惹他们。那些山贼觊觎梵天女的美貌,便在一天夜晚,闯进了她的屋子……第二天早上……发现梵天女的时候……她赤着身子……浑身都是斑驳的青痕……已经上吊自尽了。”
花倾楼心里暗骂一声,把莫思归摇摇欲坠的身体揽在怀里,同时一个利落动作将人单手扣紧:“别说了!”
“自那之后扬州就出现了梵天女,百年之后才有修仙世家合力将她收押起来。听闻梵天女生前曾救过一个过路人,想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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