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岚虽然说是他合适做棺材铺的老板,但这种话他是不信的,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怎么哄就怎么信。
无字鬼书一闪。
谢眠垂眼看了下,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极轻的嗓音:“地府有些事,我去处理。”
谢眠立刻回头去看后面那辆车,之见一道极轻的黑雾从车顶绕了几圈便消失不见了。
司机被他吓了一跳,以为他有东西落下了,忙问:“要回去吗?”
谢眠回过神:“不,不用,我刚才看到个人影,以为是认识的,我看错了。”
**
回到棺材铺,谢眠说几个人这段时间都辛苦了,放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铺子自己管着就行了。
白七起初有些不放心,但一想谢眠现在也不是刚开始来被他几句话就吓的腿软的大学生了,何况有事还有范岚,牧夭也快回来了,于是放心的走了。
棺材铺的位置刁钻,空气也比南城市里好很多,他和肖山是真累了,明秋是还在养伤,三人回到房间就各自睡的一塌糊涂。
谢眠中午叫了几份外卖,挨个儿喊了也没人下来吃,范岚也在地府没回来,他自己默默吃撑了,然后把没拆封的放进冰箱,打算等晚上热一热继续吃。
他坐在柜台后,乱七八糟的想范岚,不知道他去地府是干什么,地府有没有信号,给他打电话能接通吗?
他要是接了他该说点什么?
思来想去,谢眠还是打开了游戏,一看赵彬在线就组了他,一头扎进了游戏的海洋。
何以解忧,唯有游戏。
**
白七一觉醒来外头有只鸟轻轻的啄了几下窗户,白七伸手拉开窗户,放了它进来。
这鸟他认得,是大荒山的言灵鸟,只要是它说出的话,就一定会兑现,所以才叫言灵。
不知道他过来是要传递什么消息,白七从床上坐起身,理了理衣领和袖子,礼貌的微笑了下。
言灵鸟一进来,对着他的桌子,抖了抖屁股上雪白蓬松的羽毛,留了一泡煞白的鸟粪。
“……”白七眼皮跳了跳。
言灵鸟在桌上蹦蹦跳跳了几圈,欢快的扇着翅膀啾啾啾叫了几声,然后开始叫:“你会死,你会被好朋友杀死,你会灰飞烟灭,你会死,你会被好朋友杀死,你会……”
白七整个人一震,呆呆的看着它蹦蹦跳跳,连赶走都忘了。
他的好朋友。
这辈子他只有过一个好朋友,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是因为他的不守时,害死了他。
白七闭了闭眼睛,听着言灵鸟喋喋不休,仿佛催促他去死一样的尖叫,将记忆拉回了百余年前。
那时候,他也还是个学生,还叫谢必安,比谢眠大不了几岁,沈择是他的同学兼室友,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比亲兄弟还要好。
两人有什么,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对方。
沈择从小就脾气直说话冲,容易得罪人,白七的脾气比较温和,对谁都是温柔有礼笑脸迎人,和他算是完完全全的互补。
那时候两家家长还开玩笑,这要是一男一女,就结了亲算了,可惜俩孩子都是带把的。
沈择不在乎的揽住白七的肩膀,抬高下巴冷哼了一声:“要什么老婆,将来我跟小安过,反正他又会做饭又会洗衣服。”
他妈笑骂:“净说胡话,你们两个在一起算什么事儿,你见过两个男的过日子的,将来不要孩子啦?谁给你们养老。”
“养老院啊,有钱还能不收我们了咋的。”沈择肩膀顶了下白七,哎了一声:“你说怎么样?”
白七不像他这么没皮没脸,何况他心里没那么单纯的两个人住一起的意思,别过头干干的说:“你还是听阿姨的话,别胡闹。”
沈择冷哼了声,松开他的肩膀,两只手交叉环胸靠在沙发上:“你就听我妈的话,得亏你不是姑娘,那我要娶了你,非得没日子过。”
白七记不清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了,只记得那天的谈话挺轻松的,他还留在沈家吃了饭,一起做作业到很晚才回家。
后来,他因为自己这双能见鬼的眼睛,被一个地府逃出来的厉鬼缠上了,他为了不牵连到沈择,就故意疏远了他。
沈择不知道为什么,从开始的茫然到懵再到愤怒伤心,白七站在自己家的阳台上,躲在窗帘后听着他冒着雨雪站在院外喊他,单薄的衣服被雨雪浸的湿透。
白七狠狠地咬住嘴唇,没发出声音。
再后来,沈择以为是自己那些玩笑开的过火,又以为他找了女朋友要和自己保持距离,所以约他见一面,在他们那个“老地方”,把话说清楚,以后再也不来打扰他。
白七看着信,咬了下牙,他这么多天都坚持过来了,这次要是不去,沈择可能就会放弃了。
他看着自己枯瘦的手指,和镜子里已经脱相的脸,狠狠地捶着头,恨不得把那双眼睛活生生挖去。
白七最终还是去了,他到的时候已经距离约定时间过了三个小时,沈择已经不在那里了,他松了口气之于,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意识就觉得沈择出事了,冲进小木屋里翻来覆去的找,没有人影,也没有血迹。
沈择好像凭空消失了,他找了很久,任何跟沈择有关系的人都问了,可就是没有任何消息,他就那么不见了。
是他的过错,如果他准时来,沈择也许就不会出事了,都是他的过错。
白七在小木屋里自尽,却在那时候遇见了只是一团黑雾的“八爷”,一句话也没说的将他带进了地府,拔擢他成为了白无常。
白七拿出乌木算盘,上面的每一颗乌木珠上都刻着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从今天到明年甚至十年后,都一项项的刻着。
他不能允许自己,再有任何不守时的情况发生,不允许再有一个沈择在他的生命里逝去。
八爷经常说,世事难料,这么刻着也不一定每件事都能按照想法走。
人生总有变故。
白七长长舒了口气,起身下了床,静静地洗漱完换了衣服,到了前面的棺材铺店里。
谢眠正坐在柜台后打游戏,范岚坐在前面,两人中间的柜台桌面放了个玻璃碗,里头堆了小山似的草莓。
个顶个的硕大鲜红,足足有鸡蛋大,不像是人间种的。
肖山蹲在一侧不知道摆弄什么东西,见到他来喊了声:“小白哥哥起来啦。”
白七嗯了一声,朝谢眠一拱手:“老板,我想请个假。”
范岚抬眼,在他脸上扫了一眼,他脸色一向苍白,但这回这个怎么白里还透着点发青,就跟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差不多。
一脸死气。
谢眠游戏正打要要紧关头,三个人围着他锤,没空出眼看他,只是摆了下手:“去吧。”
白七嗯了一声,也没再跟别人说话,径直往门外走了,看了看天停了一会,一闪身不见了。
“小阎王。”
“嗯?”
“张嘴。”
谢眠正低头打游戏,没顾上抬头,满脑子都是技能也没多想就张开嘴,接着一个草莓被塞进了嘴里,他愣了下,抬头。
范岚指了他的手机屏幕一下:“要死了。”
谢眠忙不迭咬了草莓吞下去,手指飞快的在屏幕上释放技能,还剩最后一点血皮的时候,把对面两个人杀了。
不过尽管这样还是没法力挽狂澜,还有一个人。
谢眠放下手机,看着面前的男人端着杯子一个劲往里头塞冰糖,半杯红茶塞了多半杯冰糖。
乖乖,这喝下去得糖尿病吧。
谢眠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伸出手指勾了下杯沿,往自己拽了拽:“别喝了吧,这么甜……”
范岚也没多争,顺势就松开了手,捏了个草莓送进嘴里,嚼了几下才含含糊糊的说:“小七身上有言灵。”
“啊?”谢眠茫然:“言什么?”
“言灵。”
范岚吞下草莓,伸出舌尖舔了下嘴唇,沾染着草莓汁水的鲜红舌尖看的谢眠脸红心跳,咳了声别过眼。
“言灵。”谢眠打开搜索框,搜了下言灵的百科名词解释,大致懂的意思了,约等于诅咒。
“七爷是地府的人,什么东西能给他下言灵?”谢眠问。
范岚唔了声,按道理说言灵这种东西,只是低等的咒术,和降术完全没有可比性。
大部分的言灵对于人类来说只要心里没鬼,不理它就没什么问题,即便有,找个天师道士之类的也能轻松破解。
对于地府的人来说就更简单了,浅的毫无效果,深的挥挥手就解了。
白七身上这个……
“大荒山的言灵鸟。”范岚想了下白七脸上那团死气,那是调动了他心里埋藏最深的记忆了,加上是女娲入化前养的言灵鸟。
他曾劝过很多次,不要太执着于过去,执念太深终受其害,如今看来,他一直都没放下过。
谢眠这时也百度完了大荒山是哪里,一脸懵的问:“那女娲养的鸟,怎么还特地来给七爷下诅咒?不知道四舍五入就算是一家人了吗,闲的?”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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