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与妄[人鱼] (碑前三恹)

　　当天极刃报警后，警方就火速出动，前往姜立晨独居的住所。
　　单身男人的房屋一般都很杂乱，但当警方进入的那一刻，却觉得这里干净得过了头。
　　厨房内放着各种调料，显然主人经常在家开火——可冰箱内囤放的食材却已腐烂。
　　警官蹙了蹙眉，正准备关门，就接到了下属打过来的电话，“我联系了死者家属，请他们来认领尸体。不过那两位老人的态度好像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了？”
　　“听他们的语气，好像一点都不意外自己的孩子死了。”
　　警官一愣，他握着手机，用另一只手打开主卧，看见倒在电脑桌前的姜立晨后，足足沉默了半分钟，“我知道了，你让他们来警局一趟，我马上回去。”
　　警局里，两位六十岁的老人一脸麻木地坐在椅子上。桌上，热茶泛开凉意，警卫们在原地走来走去，直到警官带着尸体回来，这才找到主心骨，“领导，这两位就是死者的家属。”
　　“您好。”警官带着两位老人到了休息室，望着他们眼底下的乌青，缓缓道，“抱歉，请节哀。”
　　休息室内一片沉默。警官观察着面前两位老人，望见他们脸上带着悲痛，却没有震惊之色，好似早已知晓这个信息，并度过了自欺欺人的时段。
　　“警官。”老太太嘴唇蠕动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闭上眼颤巍巍道，“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或许早就死了。”
　　“什么？”警官神色一滞，职业本能让他迅速问道，“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是什么性格我能不清楚吗！”隐藏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老太太满眼泪流，嚎哭着，“我的立晨啊！”
　　坐在她身边的老伴两眼泛红，但仍强撑着没有落泪，只是抓着自己爱人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立晨成年之后，就搬出去租了房子自己住，说是要独立，不想再辛苦我们。”
　　“虽然分开，但每个礼拜立晨都会回家看看我们，和我们吃一顿饭。如果真的来不了，也会打电话给我们，让我们安心。立晨他，他真的很懂事，我们年纪大了，不知道他现在的工作是什么样，每次我们提起要去看他，他都不让我们看。”
　　“打电话的时候，他也是报喜不报忧，不让我们担心。”老太太听到这话，泪如雨下，“他知道我们在操心他的事情，每次打电话，他都会告诉我们，遇到了哪家的姑娘，姑娘好不好，他们相处得开不开心。其实我们都知道，他是在骗我们，是想让我们放心。”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打电话过来跟我们说，要外出去一个大项目，叫我们不要担心。”老太太用手背抹了一把泪，哽咽道，“自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给我们打过电话，更别提回家吃饭。起初我们以为他太忙了，不忍心打扰他，可时间久了，就越想越不对劲，之后我打电话给他，他都推拒着，说工作忙，不回来了。”
　　“隔壁邻居家的女儿很喜欢立晨，她好像看了一个什么电视剧，说是能看到立晨，还告诉我们立晨现在有很多人喜欢。有一天，她拿着手机给我们看，说里面的那个人就是我们的儿子立晨……”
　　“可是警官，你也是当爸的人了，孩子长什么样，你能分不清吗！”老太太捂眼哀叫，“我是年纪大了，可我就算再老，也不会认错我的儿子啊我的立晨啊！”
　　“那里头的人，根本不是我的儿子啊！那根本不是我的立晨，我的孩子——”
　　

　　☆、第八章 事有蹊跷

　　
　　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听到这些话后警官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两个老人在骗他。然而当他冷静下来观察他们时，心头却隐隐生起“他们并没有在说谎”的念头。
　　“很抱歉，如果、如果两位说得是真的，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从三月份开始，你们的儿子姜立晨就已经……过世了。”警官语气磕绊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太太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发泄完积累许久的情绪后，她整个人看过去有一种濒临绝境的平静，“或许，是的。”
　　如果真如他们所说，那么姜立晨的死亡就不再那么单纯，猝死和谋杀，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死法。
　　“我去过姜立晨独居的住所，我想了解一下他独居时，会在家里开火吗？”
　　“会，我们从小就教他不要吃外面的食物，有时间一定要自己做饭。”老太太低声道，“那时候他还经常会回家问我许多做菜的事情，我……我没想到。”
　　“请节哀。”警官说着干巴巴的安慰词，“虽然我没有办法马上接受你们的说法，但既然有这种猜测，还希望两位能够配合我，调查真相。”
　　“您尽管问。”
　　“我进屋的时候发现，厨房内的调料品都用了大半。”警官看了一眼老人，继续道，“我想姜立晨应该是自己做饭，所以当我打开冰箱看到里面的食材早就腐烂——”
　　“不可能！”老太太的声音猛地变尖，她颤颤巍巍地撑着桌子站起来，面色由苍白瞬间转为赤红，“是那个人！肯定是那个人！”
　　“老太太您先别激动！”
　　“立晨不会浪费食物！他一向是需要多少买多少，绝对不可能放在冰箱里让它烂掉！”
　　“老太太！”警官上前一步攥住老太太的手，压着她的肩膀让她慢慢坐回座位上，“您千万要冷静。”
　　“警官。”坐在一旁的老先生蓦地开口，“尸检吧，我不想要我的儿子，死得不明不白，连害他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我……”他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尽管他到现在仍然觉得这一切都不可置信，但事到如今，除了顺着这个方向走下去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别无他路可走，“家属同意的情况下，我们会请法医来尸检。”
　　“同时，我也希望二位能够理解，如果您说的是真的，姜立晨在三月就已过世，那么‘在他体内住了接近五个月的人究竟是谁’这个答案，我们可能一辈子都查不到。”
　　“他能够取代姜立晨，以他的身份继续活动，就说明他脱离了我们现在能用科学解释的生物范畴。相比较之下——”警官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无奈道，“我更相信他是猝死，而你们所言皆是失去儿子后的胡言乱语。”
　　“尸检吧。”老先生强调着同一句话，他的眼里无风无浪，平静地可怕，仿佛警官根本没有说过那一番话，“麻烦警官了。”
　　当天下午，警局外招的法医赶来，开始对姜立晨的遗体进行尸检，化验。
　　二十四小时后，尸检报告放在了警官的桌上。
　　“一切正常？”警官看了一眼报告后扭头对上法医的眼睛，“没有查出死因？”
　　“死者身体健康，无任何遗传性疾病，身上没有任何致命伤口。”法医冷冷道，“如果按照直播时的场景来看，他是在说完话后就立马猝死失去生命体征……光这一点，就可以排除突发性的心肌梗死。”
　　“其他呢？”
　　“尸体唯一让我觉得疑惑的是，他的体内有着至少三种血型，分别是A型，O型，和AB型。”
　　“这不相容。”
　　“确实不相容。我得到这个结果之后，特意叫人去查了死者的档案，发现死者的血型为A型。”法医蹙了蹙眉，“A型血占据的容量确实最大，其次的O型和AB型各占一半，另外，他体内的血液十分浑浊，但血管壁上并没有过多脂肪，我猜测是其他原因造成。”
　　“浑浊液体……”
　　“浑浊液体，不属于人类。”提到这个，法医的神色变得十分严肃，她的脸上罩着一个白色的口罩，只露出那一双瞳色剔透的眼睛，“这种液体一直随着血液循环在他周身运转，我判断不出，所以送去检查了。”
　　警官许久没有说话，他的手一直捏着报告，指腹来回搓着，直到那一部分发烫，才开口道，“阿菁，你觉得世界上，真的存在其他的生物吗？比如……鬼，或者妖怪。”
　　“亡国废墟？”阿菁挑眉。
　　“哦，对，你也知道。”警官苦笑一声。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主播居然能够牵连出那么多的事情来，“他的父母今天和我谈话，同我说他们的儿子在三月就死了，现在住在姜立晨身体里面的，根本不是人类。”
　　“如果不是这一份尸检报告，你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阿菁从他手里抽过报告，晃了晃道，“现在的重点是打起精神来继续调查，而不是相信家属的片面之词。没有证据，一切的猜测都只是猜测而已。”
　　阿菁说得没有错，可他心头还是拢着一层巨大的不安，证据，真的可以找到吗？
　　八月五日，派出去的警队带着消息回来，所有警员进入会议室内就姜立晨一案进行讨论。
　　“我排查了姜立晨的人际关系，他本人在外独居，没有女朋友，身边没有关系好的友人，平时独来独往，除了每周回一趟家、定时定点去采购食物日常用品外，几乎没有其他户外活动。”
　　“我们联系了极刃的高层，了姜立晨的个人账号，并没有找到同‘祸下渊’这个号的聊天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