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与妄[人鱼] (碑前三恹)

　　它们声势浩荡，毫不避讳地从人类面前走过，钻入他们体内，寻找到适合自己“孕育繁殖”的地方，借由宿主继续二次传染。
　　而Z国这些被感染过的人类，对自己身上的变化一无所知。
　　他们沉浸在G.R带来的幻境中，华丽场景与无上迷幻的剧情，令他们不可自拔，沉迷在虚拟世界中不愿醒来。
　　公交车站，行走过的女孩子身上飘起淡淡的香水，在一瞬间让等车的人大脑空白。
　　飘起的白色连衣裙裙角拂过栏杆，留下看似普通实则危险的寄生通道。
　　网络上，有人发起一个名为【我很快乐】的不起眼贴子，标题下正文内，博主说她最近过得非常开心。
　　断开的友谊，失去的爱情，即将远离的亲情，这些曾经可以击垮她的一切，现在变得如路边尘埃一样，无法入眼。
　　是她变得强大了吗？当抛开这些人类必要的社交关系后，她只觉得非常轻松。
　　【我有了特殊的解压途径——G.R的冬季可以使人变得格外冷静。夜深人静，潜藏在身躯内的烦恼愁绪冒出来惹得我头痛欲裂时，我就会拿出来喷一下。当我来到那片冰雪世界，独自站在广阔冰原上时，我便得到了解脱。】
　　【我最近不失眠了哦！好奇怪啊冬季居然有助眠效果吗？我最近睡得很好，而且总是做美梦，梦里太美了，我都不愿意从梦中醒来了。】
　　【冬季居然快用完了？！我买来才用了没多久。印象里，其他和我一起买的人，有的跟我一样用的很快有的很慢，不过最慢的，似乎也比普通香水用的快些。】
　　【果然是G.R太好闻了吧哈哈哈，作为感染者的一员，感觉非常幸运。】
　　越来越多的贴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快乐、放松、独我。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情绪寄托在那些虚无缥缈的人际关系上呢？他们都在背叛你，只有自己，永不背叛。
　　现实已经那么困苦，为什么不选择在梦中沉沦？
　　深夜，一个女孩子穿着睡衣，嘴上挂着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诡异笑容，在键盘上敲下了一行字。
　　【今夜，祝我好梦。】
　　

　　☆、第五十九章 第三阶段

　　
　　月黑风高。
　　自海边别墅后花园内飘出的噩梦成群结队，它们有组织地分为几百组小队，潜入每家每户。
　　G.R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拯救了一部分人，他们摆脱了失眠、焦虑、抑郁等病症，慢慢融入正常人群体。从海曼九月期刊以来，G.R上至高档次，下至平民化，以绝对强势的态度侵入这块陌生的领地，逐步实现全球化。
　　这种连锁反应让政府产生了怀疑。
　　他们购买市面上的G.R产品进行拆封、检测、研究其中物质，然而一无所获——听说Z国以前出现过一种名为噩梦的新型病毒，而现在G.R粉丝自称感染者，两者看上去似乎有着密切关系。
　　“蒋组长，Z国的噩梦病毒由你们新生亲手破译，对于这个病毒的组织你们最是了解，这次请你们过来，就是想帮忙看看，这款产品中的所含物质和噩梦是否相同。”
　　蒋成受宠若惊地接过Y国科研所学会长巴顿递过来的细碎物质，镇定道，“噩梦病毒在出现后不久就被根除，我们手头上现有的样本并不多。如果要检测，恐怕要费点功夫。”
　　“这当然不是问题。”巴顿爽朗道，“我们主要是有些怀疑这个G.R……”
　　“G.R？”蒋成远在Z国都听过这个品牌名，他的妻子非常喜欢G.R的产品，一瓶一千多两千多的香水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就买了。这种痴迷程度已经达到了狂热境界，完全影响到蒋成的私人生活。所以当对方提起这个名字时，蒋成立马“哦”了一声，继续道，“听说G.R可以致幻……”
　　“但它并不是毒品，这点我们检验过。”
　　“如果是G.R内的产物的话……应该和噩梦不太一样。”
　　“怎讲？”
　　“当时的噩梦病毒更像是一个半成品，他们拥有极长的潜伏期和特殊的寄宿能力，在不具备强攻击性的情况下，传染了我国三分之二的人口。但奇怪的是，它带来的症状普遍基础，没有到达致幻这种强度。”
　　“我明白了。”巴顿点点头，“只是感觉有点蹊跷，毕竟我们邀请专家来研究过G.R，他们都得出一个相同的结论，‘G.R不应该如此成功’。”
　　“不过还是要请蒋组长去化验一下。”巴顿说完话锋一转，目光直直地对上蒋成的眼睛。
　　“那是当然。”蒋成应下的同时，心里多了几份疑惑。他多少意识到G.R的不对劲——药物都无法完全治疗的疾病，在G.R面前就像是小儿科一样，随随便便闻一下香水味就解决了。不仅如此，这个产品好像有一种特殊的魔力，涂上口红的女性们会变得更加自信、成熟、拥有自我主见。她们就像是换了一张皮一样，在片刻间展露出自己优秀的一面。
　　这非常不对劲，Z国近期出现的种种事迹都在告诉他们，G.R有很大问题。
　　“不过说到这里，巴顿会长。”蒋成还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不知道贵国人民有没有出现这种症状，就是……毫无理由的罢工，或者突然陷入沉睡，面上带笑。抱歉这么讲可能很奇怪……”
　　“不，您继续。”巴顿面色一肃。
　　“他们会无缘无故地笑，不管是在生活还是工作中；从内到外都表达她们欢快的情绪，可这样很不正常。有些人因为工作上的失误……啊，就像是在做白日美梦一样，突然就丢下手上的事情，蹲坐在角落里笑。有些严重一点的，直接旷工，不接电话，拒绝人际往来。”
　　“最可怕的是，我们去询问这些‘病人’的亲朋好友时，发现他们正慢慢感染上这种症状。”蒋成的语速加快声调高昂，瞳孔在说话时不自觉地左右颤动，“第一次去调查时，他们脸上的疑惑防备多于平静。等到我们第二次上门时，她们的态度陡然转变，从一开始的‘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之前不会做出不接电话，不去约会的行为。为什么？她很喜欢出去玩，不喜欢一个人呆在家里’变成‘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事实上就算是我，也不愿意有那么多复杂的关系，一个人很好’这样的话。”
　　“巴顿会长，贵国——”
　　“蒋组长，或许这是一个全球性的问题了。”巴顿面色异常严肃，他眉头蹙得很紧，眼眶微凹，嘴唇微抿，“Y国这样的症状，也在越来越多。”
　　“啊……被他们发现了。”孟初敲着桌面，嘴上说着这样的话，眼中神色却平静如初，“不过发现的似乎有些晚呢。”
　　秦拓正弯腰收取种植田内的噩梦，听到这话他微微直起身，侧眸看向孟初，“第三阶段了？”
　　“第三阶段，不过按照现在这样的进程，很快就能直接步入第四。”孟初晃晃长腿，从椅子上站起来黏到秦拓身后，从背后拥住了他，“Y国就算现在开始研究也来不及了，一旦人类进入美梦阶段，就没有人能够把他们拉回正途上。”
　　混合Ⅲ型噩梦的威力非常强大，在经过漫长的沉浸、融合、提炼程序后，它们各方面都比最初的噩梦要出色。
　　跳过潜伏期，直达目标。人类沉浸在自我编造的美梦中不愿意醒来……想想也是，现实那么残忍，为什么还要回去呢？在梦里面他们就是王者，是霸主，是机关枢纽，当享受过这样待遇后，谁还愿意去替别人创造他们的王国？
　　“不去庆祝一下吗？”孟初搂住秦拓的脖颈，撒娇道，“这些东西回来再弄也可以，反正我们都要走了，到时候一把烧了都没事。”
　　“机票定下了？”
　　“定下了，半夜的飞机。”
　　秦拓点头，听话地起身去洗手没有再弄种植田。他和孟初回房间换了一身情侣装后，戴着定制的面具出了门。
　　孟初很享受这样的生活。他先拖着秦拓去银行取了一大笔钱，还了之前问秦拓借的钱后，带着他来到Y国最热闹的市中心。
　　“这里。”步入夏季后的Y国纵使是晚上都透着一股闷热，凉爽的冷气从门缝中透出，打在两人身上，“当时还不是这件。”
　　他们立在刚来Y国时驻足过的店门前。双排扣大衣被黑色衬衫替代，衬衫上的金色暗纹在光面下显现，孟初往前一步，用一种宠溺的语气问秦拓，“喜欢这件吗？”
　　秦拓一愣，随后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有些感动地握住孟初的手，笑着道，“喜欢。”
　　“喜欢就该买呀。”孟初有些苦恼地挠了挠下巴，握着秦拓的手微微用力，带着他走入店里，“这件喜欢吗？”
　　“喜欢。”
　　“这条裤子好看，秦，去试下。”
　　“你好像不是很喜欢系领带……不过这条星空色很衬你那件西装。”
　　“袖扣。”
　　“皮带质量还不错。”
　　孟初让秦拓试了一件又一件，他不去看导购小姐的表情，一味地折腾着秦拓，看着他不带怨言地换上换下，原本充满愁绪的头脑瞬间平静下来。
　　他在镜子面前，在那些客人和导购的注视下，拥住了秦拓。
　　他个子比秦拓高些，这样埋下去，倒像是秦拓被迫压在了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