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津因为夏胜衣的话陷入了片刻的茫然,但终究呼出一口气,他重新抬起头看着夏胜衣,眼中纷纷扬扬的尘埃俱都落下,恢复了宁定:“我不能杀你——是,有时候或者活着比死了更艰难,只是若是死了,很多事情再难改变。我必带你回瀛洲,你做的事情由宗门发落,我不会为你决定!”
夏胜衣却没有回答他,他的重剑重新燃起黑炎,那火焰过于灼烈,以至于钟子津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却发觉根本不应该退——那力量过于强大,要挣扎一切阻碍出来,非存必死之志不可能运用这样强大的力量。夏胜衣竟是见钟子津不能痛快杀他而选择自杀!
“——我不愿以罪人之身回瀛洲啊。”
那仿佛是一声野兽身死前带血的嘶吼。
然而有一道风比他的剑刃更快,那道风撕碎了烈焰,斩向他的喉间。
“抱歉,得罪了。”
这道斩风诀忽然消散在空中,而夏胜衣也伴随着斩风诀,突兀地消失在他们面前。
穆星河看着面前忽然变得空空寂寂的山林,叹息一声:“死不是逃避问题的办法。”其实不管合不合理,输了就是输了,结果再难以承受,那也必须去做好承担的准备。
钟子津看着夏胜衣就这样活生生消失在他们面前,愕然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第三次了。”
穆星河转头看向自己的朋友,他和钟子津一日未见,只觉得钟子津变了一些,神经紧绷得像一只随时要迎战的小野兽,但即使是这样疑似自己杀了他师兄的情形,他也没有对他表示过半分恼怒和怀疑,他拍了拍钟子津的肩膀,示意他放松一些:“他大概是没有死的,现在约莫被保存到一个地方,当然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猜一猜而已。”
“好,他在哪里?”钟子津终究还是无条件相信着穆星河的,穆星河说得如此不清不楚,他也依然是接受了,他深吸一口气,又道,“穆星河,你先走,你已凝脉,如今出去还来得及……”
钟子津其实很少直接喊穆星河名字,他通常都是“你”来“你”去的,特别开心了就会喊什么“河啊”这种奇怪的昵称,如今他喊穆星河的全名,却是异常认真了。
穆星河却不领受这一份认真,疯狂地摇头:“不不不不不……那你这个傻瓜打算独自寻人?没有我你肯定找不到,跟你说,这种高难度的事情世界上估计只有我能做好了。”
穆星河看着钟子津的神色,发觉这种吹逼并不能说服钟子津,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微笑着看向钟子津:“真的,你要摆脱焚天宫中人,要带走你师兄,还要离开玉泉谷,时间紧迫,这些事其实说来复杂,你未必能如愿,当然我也未必算得清楚,可能全部搞砸。但我是你的朋友,你若是想把事情全部告诉我,交给我,即便是冒险,我也定然跟你一起去做。”
穆星河脸上是很少有这样的神情的,他惯于轻描淡写,惯于漫不经心,表现出对一切都不怎么在乎的样子,这叫他很自在。只是他现在的神情,却明晃晃地表现着,他很在乎,且唯独他能做好。
甚至有一点请求的样子——我给你选择的权力,但是希望你不要拒绝我。
“我欠你一份情,”钟子津直视着穆星河,眼中有特别明亮的火光,“未来上天下海,只需要你一句话!”
穆星河微笑起来——他很高兴钟子津没有跟他拖拖拉拉婆婆妈妈,他摇了摇头,揽过钟子津的肩膀道:“不需要,要杀一起杀,要死一起死,客气什么呢。”
穆星河一路看着地面的印迹,一路向不知哪个方向寻去。他扔给自己和钟子津一道小清风诀,天邪鬼青为他们吟唱加速,两人几乎可说是全速前进了。
两人一路前行,一路交流着这段时间自己所遇到的事情。
钟子津的消失是因为那一天夜里,他听到了异样的响动,他本能警惕起来——当时因为穆星河还在休息,因此即使发现怪异他也只在一旁守着,未曾离开。
然而在之后他看见了夏胜衣。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在玉泉谷中见到夏胜衣,就在他入谷的第一日夜里就见过他,那一夜的夏胜衣一言不发地对他拔剑,那神情冰冷得如同傀儡一般,叫他感到有些害怕。那一夜他是输了,被夏胜衣用剑抵住咽喉——就如同他今天所做的一般,夏胜衣最后收回了剑,留下了那一天他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不要叫我再看见你,否则那便是你的死期。”
钟子津困惑而茫然地回去了,他对剑法感应极强,夏胜衣这一次的剑法变化让他隐约察觉了一种很可怕的可能,但是因为只是猜测,又是宗门里的事情,他终究没有与同伴分享,只留在了心底考虑。
而在知道怀梦草是什么的那一个晚上他再一次看见了夏胜衣,他身旁的同伴身着的焚天宫衣着印证了他的猜测,夏胜衣也发现了他,他的同伴先行离去,夏胜衣却凝视了他片刻方才离去。
钟子津心中一急,便追了上去,想要问个明白,追出一段路后担心有意外,用剑刻了两个标志——因为时间仓促,还要追踪夏胜衣,他也没来得及写字,只标了个方向,他相信穆星河能看得懂。(穆星河:你来不及写字还来得及画一把剑?服气服气。)
总之最后他追了一天一夜还是追上了夏胜衣,拦住他,后来两人起了争执,最后动起手来。
穆星河听完钟子津说这一段事情,感觉有一些蹊跷:“他们怎么追来这里了?”
“第一应该是来追杀我们,我们先前杀的那个是焚天宫强者的弟子,焚天宫的人来找麻烦,在我意料之中,然而他们选择了玉泉谷……他们估摸着也烦了,因此打算在玉泉谷里了结。我们死在玉泉谷之中无人知晓,之后有夏胜衣作为内应,对付瀛洲剑派不成问题,”钟子津想了想,他这段时间确实想过许多,因此很顺畅便分析了出来,“第二应该有其它目的,如果只为针对我们,这段追杀应该连续不断,不该如此‘顺便’,来的人可能不止一个两个,只是我还未发现。”
穆星河倒是有些奇异的不爽。
焚天宫对付钟子津,是利用人家的师兄,是为攻心,对付自己,倒是连人都不用了,刻几个标记让自己过去送死,真是大大的看不起。
“我也不大清楚他们想做的事,”穆星河撇嘴道,“这玉泉谷其实比我想象得要复杂,不过……唉,总之,我就差一点线索可以确定,到时候我们问问就知道了。”
钟子津点了点头,忽然问道:“那么我们去哪儿?找焚天宫那群人?我与他们交手多次,大约明白他们的身法特性,可以追踪焚天宫之人的踪迹。若是其它事,可能还得靠你。”
穆星河摇了摇头,笑了一笑:“好,我们先做一件事,再回头杀回去。”他顿了一顿又说:“我们去找……我们单方面的仇人。”
他们一路极速前行,忽然在一片林地之中停了下来。
天光即将破晓,林地之中还有隐约的火光。
篝火的光芒在夜里闪闪烁烁,将那一个个黑色的人影投落地上,拉得老长。
即便是这样的时候,有人还是清醒的,他听到声音,忽然大声喝道:“谁?”
那声音又惊起了他的同伴们,有人一跃而起,有人睡眼朦胧地揉着眼睛。
也有一个人已经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声音里毫无忽然醒来的睡意,清醒又冰冷,甚至带上了阴沉沉的杀意:“我说过,此地多有诡异,请两位尽早离去,你们竟听不懂?”
那是穆星河之前见过的那群红衣人的头领。
穆星河举起手来,面上还挂着自认为十分友善的笑容:“不不不,我能听得懂,我这段时日还一直特意避着你们的踪迹行走。只不过你们小少爷还没有找到吧?很着急吧?但是现在不出谷那可能也来不及吧?”
只听头领冷哼一声,手中已凝聚了真气。
穆星河却浑然不惧,那笑里依然没有半点惧意,还带着几分的狡黠:“别凶别凶,我是特地找你们,同你们谈个交易的。我可以帮你把你们小少爷找回来,你们只需要告诉我一些事情,比如‘山神’的故事,比如这里跟‘火’或者说‘镇剑’的关系,如何?”
那人腰杆挺得笔直,天光还未曾完全亮起来,只有火光在林间跳动,他的半边轮廓也藏在火光下的阴影之中,面上的肌肉绷得很紧,叫人有些紧张。
那人的声音也是冰冷的:“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又凭什么和我做交易?”
其实之前穆星河看见这个人的时候,他还是十分稳重的,疏离却有礼,即便是心急如焚也是有分寸的,所以穆星河才不怕死地直接回头找这个人谈交易。但是这一次看到他——大约是因为时间的推移,又大约是因为穆星河这个人不知好歹还主动撞上门来,这个人可以明显看出心情不好,精神十分紧绷,显而易见是经历着高度紧张的日子。
“抱歉抱歉抱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穆星河赶紧立正站好,连声道歉,“当初我并未想过下杀手,造成如此情况,我也是始料未及。我也有熟人这样子消失了,我大约能猜到发生这事的原因,所以我必须去处理。我知道,那个孩子走丢了,若找不到后果万分严重,你们都要担责,但如今你带着一群人,也需要对他们负责,第七日出不了这玉泉谷后果不堪设想,我懂你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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