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语气倒是十分认真:“那不一样,我可以一辈子不换剑,不买新的剑,但只要我没有见过的剑谱,我定然会买下来——观百家剑法,淬一身剑意,那是剑修必有之目标。瀛洲剑派收藏虽多,但剑法是无穷无尽的嘛……”
少年说着又眷恋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储物袋,许久才回过神来,说道:“啊,对了,可能你是外地来的,不太清楚,我是瀛洲剑派的人,而非瀛洲派。”
“哦?”穆星河眉头挑了起来。他在这儿住了半个多月,只听说过瀛洲派,确实没有听说过有关于瀛洲剑派的事情。
少年也没有多见怪,坦诚地对穆星河一一道来:“在很久以前,瀛洲岛上确也只有一个瀛洲派,后来剑修一道和道修一道分歧日益激烈,最后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因此瀛洲派就分为了瀛洲剑派和那群自命不凡的家伙自称的瀛洲仙派。事实上瀛洲剑派的剑术确也不如道术闻名,因此我们门派的规模也并不算大,比不上那个什么瀛洲仙派,若你是看上他们的牌子,那我却不是你想找的人,灵石我花出去了,给个名字给个宗门,我日后还你便是。”
这人意外地坦白,穆星河并不反感——他原本只是想要一个保镖,是哪个门派,并不重要,于是他只是笑了笑:“那不行,你说了卖身跟我,那便是我的人,起码得带我到见狸集。”
少年听了又嘿嘿地笑了一声:“那是自然。”
少年想了想,又说道:“朋友,我看你口音与这地方的人不大一样,早早便突破到练气期,应当也是大宗门出身,不知道是什么道修门派?”
穆星河随口回道:“你猜?”他眼珠子转了转,来到这里,这或许还是第一个找他套话的人,于是玩心大动,又说道:“这样吧,你问一个问题,我问一个问题,咱俩交换。”
那少年不疑有他,点头答应。
只是穆星河什么段位?光实际年岁也应该多活他几年,三句两句就把人家的状况打探清楚了。
这少年名叫钟子津,不是三岛这边的人,因为天赋过人,十二岁时就被选入瀛洲剑派。瀛洲剑派虽然规模不如瀛洲仙派,但等级也还算分明,钟子津属于门派宗师的嫡传弟子,在他们这一辈门人中也是出尽风头的存在。他入门五年,如今在凝脉期之上,需要一个契机突破到炼魂期,在门中苦修无果,揍趴了几个师弟之后仍然觉得十分无聊,于是很潇洒地告别了瀛洲剑派,还丢下一句他自觉特别犀利,特别有剑仙气质的话:剑意未成,绝不归海。
然后他离开了瀛洲剑派就到处乱买东西,买得他荷包空空,不得不去卖身——毕竟他话都放出来了,再回瀛洲剑派要钱,那实在是太丢脸了。好在他撞见了穆星河,而他本身只是打算去历练,去找些事情磨一磨自己的剑,去哪里都不要紧,于是也可以欣然从之。
穆星河甚至连他最敬仰的师兄很有钱,问啥有啥都打听出去了,钟子津才知道他来自云浮,姓穆。
瀛洲剑派大宗门的底子还在,钟子津听闻他是云浮派出身,也没有如常人一般惊奇,就问了一句云浮派离这里那么远,他是如何过来的,穆星河回想起他在小楼历险之事,斟酌了一下,只含糊道云浮设有传送法阵,可以远去千里。
钟子津“哦”了一声,也没有继续追问,只说是他们门派也有,不过自与瀛洲仙派决裂以来,就年久失修,经常失灵,久而久之大家都忘了有这玩意了。
两人边走边瞎扯,穆星河终于说起正事,问钟子津打算如何前去见狸集。
钟子津一脸理所当然:“走着去呗,我一个剑修,体力不成问题,你们云浮派的清风诀也堪称赶路绝技,我们走着去不成问题,又灵活,快一点就行了。”
一段跟着商行去都要花费一个月半个月时间的路程,走着去。
穆星河看着这个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说的话哪里不对的人,忽然有点担忧这一趟行程来:“……兄弟,我还没有凝脉啊!!”
经过一番并不激烈的、被穆星河完全主导的讨论,两人决定租或者干脆买辆马车,顺便再雇个车夫过去——反正穆星河有钱,财大气粗,爱怎么使怎么使。
然而他们的打算又落了空。他们来晚了,别说是车夫,连马都没有。
最后,一个道修,一个剑修,带上一头牛,一辆牛拖着的板车,踏上他们的漫漫征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20547002的地雷~
谢谢阿怡家的糖的地雷~
前两天我其实暗戳戳多更了一章,竟然都没有人表扬我!!
第57章 令人担忧的同伴
恰是一个春光正好的日子, 空气里有水泽与花草的清香, 野花开了满坡, 山上的灌木们也披上了讨人喜欢的新绿,阳光刚刚好,一切都是如此的惬意。
即便是他们这一趟的交通工具……实在称不上拉风。
穆星河坐在牛车上, 膝上放着一本册子,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时不时试验一般地往外放几道术法, 惊起草丛里边的野兔蚱蜢。钟子津看起来娇生惯养的没吃过半点苦的样子,但是却很乖,主动去催那头牛,以免它走着走着就迷失了自我。
他原话是这么说的:“你们这些道修啊, 个个身娇体弱易推倒——当然, 除了我的人生偶像——所以这种脏活累活粗活重活,还是我来呗。”
当然这也是一头见多识广饱经风霜的牛,大多数时候不需要钟子津去提醒,因此钟子津也坐在牛车之上,看他新买回来的剑谱。
穆星河学习得有些昏昏欲睡。忽然被钟子津给惊醒。
只见钟子津一拍大腿,震惊道:“这不对啊!”
那声音非常洪亮, 连牛都惊得停了一步。
穆星河扶了扶他膝上要掉下来的书册:“……啊?”
钟子津愤怒地指着剑谱上的几张图, 道:“你瞧,这、这、这还有这, 根本不对啊!这样用剑别说剑势了,剑都拿不稳!这本书还全在前后矛盾, 根本不是一脉剑法!”
他说罢仿佛已经出离愤怒了,恨恨合上了书。
穆星河只懒洋洋瞥了一眼,他对剑法真的一窍不通,因此看也白看,只说道:“其实吧,我以为,你看到那个所谓的‘天下第一剑法’就该明白了。”
“万一真的有真材实料呢!那些话本故事都写着真正的秘籍藏在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呢!”钟子津气鼓鼓的,脸都鼓成了个圆形,没有半点初见时冷峻剑客的风度,“你怎么不提醒我啊!”
“那时候……我跟你不熟啊老哥。”
钟子津无可反驳,唉声叹气,开始疯狂擦拭起自己的剑。
这段时间以来,穆星河算是发现了,他的这个同伴,闲下来的时间一天要擦八百次剑,擦完再深情凝视他的剑八百秒,有空就开始练剑法,从门派剑招到练习一剑沿叶脉将落下的叶子劈开几条都有,甚至他还试图让穆星河为他扔叶子练习多目标操作。穆星河装作四处看风景,坚决没有理他。
不过话说回头,穆星河其实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很想问他一件事情。他这把剑跟他的形象可以说是完全不相符合,钟子津这个人吧,不说话的时候穿着黑衣,像是个冷酷剑客美少年,说话了形象破坏殆尽,可能是个活泼可爱的隔壁家小哥,但无论说不说话,这把剑都跟钟子津极其不搭。那是一把十分华丽的剑,剑鞘虽是寻常花梨木涂漆,但上边镀着金色的图纹又镶上了许多花花绿绿的宝石,剑柄似乎是象牙制成,剑首还用黄金雕刻了个什么,实在是无比的低端奢侈。
然而穆星河话还未问出口,他们那头老成持重、老当益壮的老牛,拖着那辆板车,却老夫聊发少年狂地撞上了道上的马车。
这一路都温温吞吞的牛车,如今同别人撞上,却引发出不小的震荡来,穆星河感觉屁股都颠了一颠。余波未定中,他看见马车上的人掀起了帘子,那人一身矜贵之气,以扇柄挑起车帘,神色是满满的不耐烦,却又带着十分的嘲讽。
穆星河与那人目光碰触的那一刹那,已经本能一般感觉到,这人是故意动了些手脚,让他们撞上的。
在变故发生之时,钟子津已经提着剑一跃跳下牛车,他原本是在检查那头牛有没有异状,如今听到帘子被掀起的些微动静,却极为灵敏地抬起头来,只看一眼,他的神色猛然一变,只见寒芒一闪,他已然拔剑出鞘,剑尖凝着阳光,对着马车上的人。
他的声音登时冷了下来:“焚天宫?你们还敢来?杀了我门中弟子,还敢在我面前出现?”
“奇了怪了,”马车上那人微微一笑,“这路又不是你们瀛洲派的,我如何不能来?杀你门中弟子如何?你们有能耐杀回来不就得了?”
“好一个有能耐啊,”钟子津冷笑道,“杀一还十还殃及无关小辈就是你们的能耐?”
“罢了罢了,”那人忽然拍了拍手,帘子便垂落了下来,只能听到他满带嘲讽的声音,“你一个两个师兄师父都极其护短,我以大欺小,他们定会倾巢出动,烦得很。二十三,你下来,解决他们,他们死不了,那你也便死了算了。”
一个高壮的、眉目阴郁的青年缓缓下了马车,即便是被下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命令,他的脸上也看不出悲喜。而与此同时,马匹忽然发出一声嘶鸣,马车就这样直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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