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星河一脸懵逼,他是听明白了人家嫌弃他打扮丢人现眼,然而他觉着自己就衣服旧了点,蹭到墙角脏了点罢了,竟然到了能抹沈岫面子的地步吗?
却听到一道声音悠悠地从他背后响起:“我的颜面自然是我自己给我自己的。不过既是阙野王来邀,沈某铭感五内,自然心中有数,必不至于贻玷阀阅。”
穆星河回头望过去,只见沈岫站在他身后,面上是带着微笑的,却没见半分笑意。
穆星河反应过来,收起他的懵逼脸,笑着问道外边诸位是否要进来喝杯茶,他稍整容装便来。
那些人自然是拒绝了,穆星河跟着沈岫回去,探头问道:“大佬,我该不会是给你丢人了吧?”
“此地规矩甚多,不须放在心上,”沈岫淡淡道,“只是身在他乡,该做的表面功夫最好做一下。——左右我提点你即可。你房中已备有衣物,他们来得太快,不及告知于你,如今你自己去换了再来。”
沈岫还强调了一句:“头发也好生打理一下。”
穆星河摸着脑袋,沉思着飘走了。
他原来是个现代人,并没有留长过头发,更没有扎头发,刚来的时候是随便拿几块布条绑着的,如今他还能拿顺口讨那些小贩要的几缕红头绳绑个马尾已经仁至义尽。
现在大佬既然特意叮嘱,穆星河只好特意思考一番发型问题。
他其实只会绑马尾,但是以他的聪明才智,模仿其它人的发型应当不成问题。他思考了一下,钟子津同他一样是绑个高马尾的,大佬如今看来不喜,这个选项可以排除,而小温师兄和大佬发型却需要一些特定发饰,他没有,这个选项也可以排除。
他回忆了一阵子,思考他如今是扮作书童之类的模样,应当选用书童那样的头上扎个髻的发型,髻怎么扎他不清楚,但左右和之前那些女孩子绑的丸子头原理差不多,这他却是看过的,这个绑起来绝对没问题。
片刻之后,他去敲开了书房的门。
沈岫听到声音,自然而然地望向他那儿,目光接触到他的脑袋那一刻,沈岫忽地叹了口气。
穆星河十分震惊:这大佬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为什么看到他的新发型会有叹气这样的操作!
沈岫已经忽略掉他不服气的神情,默默将目光收了回去,将手上的笔搁下来,然后站起身来,衣袖带起一片清寒之气,他已经走出门外,穆星河还在看着他,他回过头来,微微一叹道:“你跟我来。”
这短短几个字穆星河竟然听出了一点笑意和无奈来,叫穆星河更加茫然。
沈岫叫他来的竟然是他自己的房间。
“坐下来。”
穆星河茫然地坐下。
然后大佬又施展了一个叫人难以料想的操作——不是用术法帮他大变活人,也不是用剑一剑砍他狗头,而是拿起桌上那把桃木梳子,用他那仿佛从未沾染尘灰的手将他那红头绳解下来。
穆星河震惊。
沈岫就站在穆星河的身后,穆星河能感觉到自己的发丝是如何披散下来,梳子的齿在他脑袋上缓慢划过,将他的头发一缕一缕捋顺,有几缕还落到自己身前,还是不大服帖,发尾翘起来,透着这个午后的醺然日光,显出了浅褐的颜色。沈岫的气息总有些微微的凉意,带着早春苦涩的花香,那双手也是微凉的,不似人间气息。
穆星河却听到大佬微微叹了口气,那一声叹息或是因为带着很浅的笑意,所以听起来并没有多少烦恼的意味。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野孩子,怎么连梳头发都不会的。”
穆星河看着自己的头发一丝一缕被梳得柔顺下来,却是进入了另一重迷茫之中,虽然还有意识想叫自己的语气还像之前那么欢快,但他连语速都变慢了,道:“我必须说啊……我以前那儿压根不用梳头发,用手指扒拉几下就行了,一天洗一次头!”
然后他找回了状态,火速抱怨道:“你为啥对我的发型意见那么大?我一条红头绳走天下,一年了吧,也没人对我说过什么!”
穆星河看见那一片白色的衣角时不时拂到自己面前,心痒痒,想抓。沈岫听他反驳,竟然也不恼,还耐心解释了一下:“灵犀界中风气素来不爱干涉他人,自然无人管你。然而阙野王府尽是些繁文缛节,此处我非是生于微末的读书人,而是落魄高门之后。即便是落魄,自家的伴读也不可能打扮太随便。”
沈岫的声音淡淡的,像是一拂即去的花香:“平日你是如何我懒得去管也不该去管,但今日大抵还是要注意一下。人家什么态度,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话语落下,沈岫已经利利落落地给他绑上了马尾,分明是一样的马尾,穆星河却感觉自己的头发服帖了许多,精精神神地立在自己头顶上。
穆星河嘟囔了一句“真麻烦”下意识摸了一下,虽然还是他熟悉的毛糙感,还有几丝发尾翘出来,但意外地又好像和之前不大一样。大佬已经放开了手,评价了一句“还行”。
沈岫事了立刻洗手去了,他本要离去,随后仿佛又想到了什么,微微转过脸来,穆星河经过这一遭,稍稍将注意力放在人家的头发上,大佬的头发也很大佬,长且顺滑,因为他是转过脸来,有几缕头发未转过来,遮住了他半只眼睛,那眼睛瞳色有些淡,光线被发丝和长长的睫毛遮挡,像是阳光下的碎冰一样,闪烁着好看的色泽。
些微的阳光染上微尘,地面还落了几片旧梨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rikachi的地雷~感谢半夏光阴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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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今天不想更新的!但是!!!!!!看到了一个好萌的更新!!然后内心炸成一片麻花!激情四射地也更新了一发!!!
第116章 有逆天道者,杀无赦
他们上了马车, 于黄昏时分抵达阙野王府。其实说是王府, 其实更像王宫一些, 丹楹刻桷,飞阁流丹。宫阙深深,穆星河同沈岫一层一层走入宫阙之中, 宫室之内多有暗金色和古铜色装饰,分明燃着宫灯,却显得意外压抑。
冥然灯火之中, 一个中年男子端坐于雕刻着异兽的椅上。
那是一个身着黑色锦袍、体型健壮的中年男子,他仿佛是三十五六的年纪,有着鹰一样锐利而阴霾的眼睛,他身旁是一个干净清秀的青年, 额上有五瓣梅花一般的印记, 身板挺直。他姿态清逸,体型没有过于壮硕,不大像武者。
当沈岫踏入阁内,便有人向那个中年男子通传,那人面上便透出淡薄的的、似乎无论如何也传达不到眼底的笑意来:“云阑先生一去数年,却是越发年轻了。”
沈岫微微一笑, 似乎并不为对方气势所摄:“全赖陛下恩赐, 近年沈某才能自在行遍山野,草木为邻, 少有烦恼。”
穆星河在一旁不说话,他觉得有火花噼里啪啦地溅射出来。
不过多时, 阙野王邀请的人已经陆续到来,这些人果然都是些布衣,形貌各不相似,着装有朴素也有浮华,却没有一个是衣冠不整的。谈吐大约都是十分温和的,像是读过许多书的样子,只是大抵都没有武者那种经年累月优越生活养成的气质,在阙野王面前总显得瑟瑟缩缩的。
他们身边也多带有侍从,不管年少还是年长,确实个个都是形貌端正,打扮讲究,他要真是原来那样子过来,八成要被当成笑柄。穆星河自己当然不介意,但是大佬如此低调奢华有气质之人带了这样的人,估计是要丢人现眼,又引起什么闲言碎语。
阙野王此次召这些布衣来却不是听他们清谈的,说了几句他们虽以武立业但行路以来都少不得他们的扶助这类屁话之后,便开始进入正题。
“七年之前,有卜卦者求见于孤,禀七年之后异星生于西方,赤气起于暮夜,天气翻覆,坟茔始动,劫数横生。又道翻覆之后,飞星如雨,光芒烛地,星入月中,是劫乱之象。”
说到这里的时候,人们皆是面容静肃,等待他继续说下去。然而沈岫却微微抬起茶杯,穆星河的小弟雷达已经运转到极致,见他一个小动作就乖乖俯下身给他倒茶,却听到沈岫附耳轻声道:“随后那个人就死了。”
穆星河眨了眨眼,将茶倒个八成满,又乖巧地站立在沈岫身后。
阙野王又说,他原先不信如此荒谬之事,不料七年之后,这些事态一一应验,秋开百花、水泽翻涌、精魅横行。
而后他鹰隼一般的双眼盯住台下诸人,问道:“不知诸位……对此事有何看法?”
一阵窒息一般的沉默过后,终究是陆陆续续有人颤抖着语声回答他,然而那些回答都似乎未能让他满意,以至于那间隔的沉默越来越叫人窒息。
最终阙野王视线落到了这边来,看向沈岫,问道:“云阑先生不大认同?”
沈岫明明不过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此刻忽然被点名,只是从从容容起身垂首道:“惑星西出确为异象。《万古风略》中有载,逢千载则惑星生,五千载而坟茔动。此中坟茔指向何处沈某原本未曾明白,如今想来应是上古战场中埋骨之所。”
沈岫顿了顿,又道:“上古传说,万年以前魔尊和仙尊决战于宁青之野,最终同归于尽。神祗真元外泄致使当时草精木魅横行、僵尸野鬼遍地,一片混乱之象。千年后,武圣楚矜尘以血肉作封印,封印住此等力量,此后天地重归宁静。如今殿下所说异象,大约与当初有所相似,若算起时间,或许也该是武圣之力衰退,封印松动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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