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给谁写信吗?”樱浅不放心地问。
“不是,给死者的悼词。”帝旒影并未隐晦。
“就是我们在孤仞峰上拜访的人吗?”
“嗯,那天多谢你的花,有心了。”
“昨日我去镇上的时候听到一件江湖大事,或许跟你要寻找的故人有关,你要不要听听。”
“人不染风尘,风尘自染人。你说,想忘凡尘,能忘得掉吗?”一双蓝瞳下掩盖不住无尽的荒芜与迷茫,帝旒影一片沉默。
虽然知道帝子并非是想听他答复,樱浅还是回了一句,“公子,不管是以前的你,还是如今的你,那双迷惘的眼神从来都没变。”
“你说的是我眼中的蓝色?”帝旒影用手指着他的那双眼。
“不是,是蓝色眼神下的疑惑。即使你不再是蓝瞳,你还是你。”
帝旒影抬起头十分惊奇地望着他。“怎么说——”
“儿时的你,身着华服、奴仆万千,出征南北、胜绩不凡,可是,我曾见你独自一人伤神。”
“哦,是吗?”帝旒影却不羁一笑,对眼前之人之语不动于衷。
“有时间吗?陪我出去散散心。”帝旒影似不耐烦继续接话,没等樱浅回复,帝旒影已经走了出去。最近许是累了,不曾留意古道风霜的景致。天虽渐渐步入晚春时节,丝毫不减大自然之姿色。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野间小道走入了暮色远处,不曾言语。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樱浅,我需要出去一趟,你先回住处吧。”声在旷野中飞舞。
寂静暮气袭人,樱浅心中倏然泛起恐慌念头,急问:“你不回来了?”
正欲转身走的帝旒影吃了一惊,回头看了看这人,然后轻语:“明日便回。”
舞灵樱浅在原地站立许久。
“你身已重生,你心在哪里?是梦中,还是那里?”繁星如洗,月洒霜白。
……
一处墓碑旁,黑天彻地,一男子细细悲语:
“悼吾妻:维太平不易之元,暮春落败之月,无可奈何之日,天地一零余客,谨以天地为证、黑夜为媒,聊以悼词一封达诚申信,乃祭吾之妻于墓前,凉凉夜色,吾心思念如狂。
吾与汝初相识,当在久远之南国。汝以男子之身混迹江湖,旷野眉角与英气姿容,吾一见难忘。忆往昔,浪荡两公子自浊世结识,迄今凡已二十载,唯有余憾。只恨天意难违,汝已远去,吾当跟随。奈何纷纷扰扰之浊身,再涉尘俗,自蓄辛酸,谁怜夭折?仙云既散,芳趾难寻。眉黛烟青犹昨日,指环玉冷倩谁温?只向梦中寻。
吾心亦知,梦中非吾乡,奈何梦中一切美好如初,梦中汝笑语盈盈仍在耳侧回响。吾眼甫一闭,汝在吾前,吾一睁眼,一切如梦幻泡影。何为真?何为假?吾不知矣!虽以陌生之躯,得以重生,今生魂魄再遇,汝认吾否?只恐相逢梦亦迷。
尔乃西风古寺,淹滞青燐,落日荒丘,零星白骨。楸榆飒飒,蓬艾萧萧。隔雾圹以啼猿,绕烟塍而泣鬼。自为红绡帐里,公子情深;始信黄土陇中,女儿命薄!汝南泪血,斑斑洒向西风;梓泽馀衷,默默诉凭冷月。
……
呜呼!在卿之尘缘虽浅,而吾之鄙意尤深。余乃欷歔怅望,泣涕彷徨。人语兮寂历,天籁兮篔筜。鸟惊散而飞,鱼唼喋以响。志哀兮是祷,成礼兮期祥。呜呼哀哉!尚飨!”
一字一句,由轻吟变为恸语,芳魂惊扰,鬼神哀嚎。
墓前,青磷鬼火燃起,一页纸张在夜空中烧起,随即化为灰烬,被黑暗重新吞灭。那人俯身独坐墓碑旁,合眼而眠,一切回归寂静。
隔夜未见,舞灵樱浅已将古道风霜收拾得舒爽整洁、适宜人居,洞内几处房间已打扫干净,樱浅将阳光较好的一居留给帝子,自己住在侧居中。厅内经历一番布置,摆上书桌、竹榻,渐渐雅致起来。樱浅打算就此将就一段时间,找机会在洞外开山伐树,盖几座小屋。近正午,樱浅正在厨房,听到帝旒影回来的声音,便端出了碗筷,和几碟小菜。
“公子,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樱浅见帝旒影正坐在大厅的竹榻上。
“可以。”帝旒影虽体力充沛,许久未食人间烟火,见樱浅精心做的几样饭菜,嘴里起了馋意,便起身走了过去。
又见樱浅端了些茶水过来。“你忙完的话一起坐下来吃吧。”
“完了。公子你先喝点茶解解渴吧。”给帝子倒了些茶水,便在一旁轻轻坐了下来。
初次一起吃饭,气氛略显尴尬。
帝旒影看着可口的小菜,问:“你小时候经常做饭?”
樱浅摇了摇头,“没有。以前都是我父母给我做饭,这些是后来江湖漂泊自学的。”
帝旒影觉得不宜继续这个话题,便问:“昨天你说的江湖大事,给我说说吧。”
“嗯。”樱浅整理衣裳,正襟危坐,准备开讲。
“不用紧张,你就当边吃饭,边给我讲故事。”帝旒影看着他十分正经便疏导他。樱浅笑了,脸颊的酒窝轻轻一斜,带着不可言传之美。随即端了饭碗,吃了一口菜道,“昨日上街时听说正道出大事了。”
帝旒影专注地低头吃饭,插了一句,“正道能有什么大事?”
“江湖人传言,一道魔道杀手册重出江湖,人心惶惶。”
“呵呵,魔道早在十五年前已被正道剿灭,不复存在,又何需惧怕魔族幽灵?”帝旒影觉得这故事特别有趣,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他们说,魔王已死,魔道余孽残党流落江湖,正欲掀起腥风血雨。”
“这更是无稽之谈了。”帝旒影越听越荒诞。
“这确实很荒诞,公子。不过,如今出了一件诡异的事情,搅得人心惶惶、满城风雨,这件事我觉得有可能是故人所为。”
“什么事?”
“当年正道几大派别联合诛杀魔帝,其中参加屠戮魔道的剑阁武门赋氏一族,近日被灭门了,连同赋氏掌门及一家老小、弟子门人,据说无疑例外。众人道,魔道的幽灵前来复仇了,正道各派纷纷准备商议此事。”
“哈哈”帝旒影听了大笑,狂态尽显。
樱浅问,“公子为何笑?”
“笑他们只知防外敌,不知防内鬼。正道这么多年真是没一点长进。这个内斗的故事一定相当精彩。”
“那这件事我们还参与调查吗?”樱浅好奇地问。
“我只找故人,其他与我们无关。你也切不可搅这趟浑水,如今的正道早已是泥淖一片,当年道尊之死便是一个明证。”
樱浅意会成帝子的关心了,乐呵呵地道,“放心吧!我听你的。”
“吃完饭后你去简单收拾一下,我们便出发。”帝旒影发号施令的气魄依旧未变,不过樱浅却很开心,迅速吃完了饭收拾去了。
不一会儿,樱浅换了一身文气儒雅的干净黑色衣服,走了出来。清秀的双面,含着酒窝,眉心那颗朱砂痣,更显出细腻与成熟,与之前穿着黑色便衣的随意打扮竟判若两人。黑色的长发又扎成高高的马尾。这衣着气质不输帝子。帝旒影最喜欢看的,就是樱浅的那双带着酒窝的笑意了,那种天真的笑、纯然的笑,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帝旒影的笑带着几分浪荡、几分蔑视、几分玩弄,笑起来让人难以捉摸,连他自己越来越不懂他自己的心了。
“公子,我们先去哪里?”
“江湖汇聚地。”
两人来到了剑阁繁华之地,帝旒影径直走进了一家歌楼酒馆。
“两位公子,是住店还是吃食?”店小二眼角机灵,看到两位公子气质不凡,一着浅色素衣、一着黑色儒衣,翩翩踏入楼中,便飞腿迎了过去。
“先安排一间安静的雅间。”樱浅装成公子模样,粗声粗气地掏出一锭银子,扔给店小二。小二皆满心欢喜地领二人进入一间上等客房。
“你先出去吧,一会儿吃饭的话叫你。”帝旒影发话,店小儿唯唯诺诺小跑出去。
“樱浅公子,你懂得挺多的!”帝旒影道。
“这些年漂泊在外的求生技能。”樱浅又变回了仆人身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你一直独自在外漂泊吗?”帝旒影隐约察觉与自己有关。
“嗯。”樱浅不再多谈。
“出去外面我们就是兄弟,叫我忘凡尘便可。以后还需仰仗樱浅弟弟。”帝旒影降低姿态道。
“公子,樱浅担待不起。”樱浅受宠若惊。
“我命令你如此。”
“好的,公子。”
樱浅谦卑不越权的态度,让高傲的帝旒影无处施力,无处捉弄。
☆、第五回 朝歌暮舞 轻歌曼舞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浣溪沙》
“店小二,你们这歌楼酒馆有何拿手特色?”忘凡尘轻薄地问。
“我们这里的独家酒酿乃是人间绝品,配上倾城歌女的献舞,定让二位欲仙欲醉,如沐春风。”忘凡尘脸现欣喜之色。
“快去准备。”
“可是——”机灵的店小二发现一旁的黑衣公子面有愠色,似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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