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严雪迟感觉到声音小了很多。
对方似乎是停止了喋喋不休的念叨。
这才重新带上了助听设备。
却是正好听见了对方那句晚安。
严雪迟知道中间自己漏听了一段。
但想必不过是一些自顾自的叨叨。
没什么实际意义。
不听也罢。
半夜被吵醒,基本已经睡不着。
严雪迟蜷缩在座椅里。
缩着双腿,将脸颊抵在膝盖上,罩着宽大的外衣,试图让自己更暖和一些。
虽然心绪已经基本平复。
但还是堵的慌。
有些东西如果不曾尝试,倒也不会去渴求。
比如温情。
说着从小都是一个人,习惯了。但其实也隐隐渴望过,以后有个健全的家庭,有能相伴一生的人和可爱的儿女。
比谁都更渴望。
尤其是这种渴望即将成真的时候,突然又全部失去。
严雪迟叹了口气。
最终还是拿出来了早些时候,那大半管还没有注射完的止痛剂。
腹部倒是不怎么疼了。
但伤口却是比以前更甚。
如果不能去医院,只能在这种简陋的条件下,用手术刀把那块儿坏死的皮肉剜下来。
严雪迟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将剩下半管子止痛药全部推了进去。
拿出医疗箱里无菌保存的手术刀,停顿了一会儿,最终是褪下了肩头的衣服。
倏地,直接朝着那块儿被灼伤到已经发黑的皮肉切了下去。
这种情况下,刚才的止痛药基本起不到什么作用,毕竟和麻药还是有区别。剧烈的疼痛直往头上冲。
严雪迟尽可能的忍着声音,用颤抖的五指继续操作。
生不如死。
好不容易将坏死的皮肉清理干净,痛觉已经基本麻木的了。
给伤口糊上止血药之后,严雪迟没急着清理现场。
只是歪在一边,大口喘息着。
休憩了半晌,严雪迟才爬起来,吃了一点食物压缩片。
严雪迟原本以为这种东西自己是能够承受的。
然而咽下去不过五分钟,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严雪迟赶紧打开了车门,防止将车里弄脏。
直到最后,依旧是以腹部不受控制的痉挛告终。
漱过口之后,基本连最后一点力气都耗尽了。
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现在竟然连食物压缩片都承受不住。
严雪迟一时间连叹都叹不出来。
但一想到退路只有冰冷的培养皿,被人观赏或者解剖研究。
肚子里的小生命会重复他的命运的时候,严雪迟又打起几分力气,用抖得不成样的双手,打开了悬浮车的操控面板。
兰瑟不过是说的冠冕堂皇而已。
实际上和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刚才不过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罢了,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严雪迟如是想到。
反正就是个骗子。
启动悬浮车之后,严雪迟看了上面的剩余能源显示。
还够他逃一段时间。
原本就睡眠不足,加上大量失血以及长时间禁食。
所剩的体力已经不多了。
驶出树林的时候,严雪迟只觉得眼前已经开始出现重影了。
原本耳朵就不好使。
要是聋瞎双全可就彻底毁了。
今天应该是朝拜日。
很多周围的百姓也顺着大门走去。
离高耸入云的建筑还有很远,就能看见人群的涌动。
虽然说是教会特区,但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一个独立的国度。
和外面先进的科技丝毫不沾边儿。
古老的信仰柔和在一起,诞生的这么一个地方。
虽然很多规则迂腐到令人咂舌。
但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是绝对的理想.国。
再是十恶不赦,只要有一丝善念,在这儿都有重获新生的机会。
无条件的包容。
严雪迟一开始没有直接来这儿。
就是觉得贺佐话中有诈。
即便是没诈,此处可能也早有埋伏。
停放好悬浮车之后,严雪迟收拾好防身的武器,和装备,打开车门下去。
猫着腰刚没走两步。
人群之中,严雪迟就察觉到有人正逆着人群,搜寻着什么。
身上穿的虽然都是便装。
但体格和寻常人完全不一样。
有了上次的经验,严雪迟直接摘掉了助听设备,尽量将头发揉的凌乱一点。
没了身上最特殊的标志,被认出来的可能性会大幅度下降。
唯一不好的就是,如果危险来自视觉以外的地方,无法靠听力判断。
混在人群中走了很久,隐隐约约,严雪迟忽然听见后方传来骚动。
一回头,是个和他差不多高的青年被一群壮汉围着。
瑟瑟发抖的被问着话。
从体格上来讲,这个青年和半个月之前的严雪迟差不多。
两个人仅有几步之遥。
严雪迟意识到对方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二话不说带上助听设备,攒着所剩无几的体力撒腿就跑。
“别挤!”
原本人群都是在正常走动,严雪迟突然开始跑动,自然是要引起不满。
也几乎是瞬间,严雪迟听见后方的声音直接朝着自己聚集而来。
眼前就是教会特区的界限。
只要迈进去就安全了。
“开槍!”
一只脚已经踏入境界的时候,背后灼热的激光,和冰冷的药剂同时注入。
“教会特区禁止武动。”
几乎是同时,墙楼上的卫兵也齐刷刷的举起了槍支。
人群已经乱成一锅粥。
惊叫,恐惧,不断的在蔓延发散。
麻醉在体.内缓缓散开,越过界限之后,又往前走了两步,最终是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大抵是知道已经安全了,意识才开始混沌。
隐约之间,感觉什么东西从口袋里掉了出来,滚得很远。
只是目光涣散,有点看不清。
严雪迟努力聚焦目光。
那是一个小小的金属圈,上面镶着的石头,才阳光下极为耀眼。
意识到是什么掉出来之后,严雪迟下意识有些慌了。
除了外套,那是最后一件……来自兰瑟的东西。
严雪迟赶忙伸手去抓,
第75章
只是离得太远, 哪怕恨不得把胳膊抻断了,终究离它还是有一步之遥。
‘不想戴在手上就先收着。’
‘哪怕真的不喜欢, 也要等买了新的才允许扔。’
严雪迟依稀记得对方将这枚戒指送给自己的时候, 说过这种话。
但虽然是这么说,当时严雪迟看见他无名指上已经带上了一枚, 和送给自己同一款式的戒指。
严雪迟虽然是没带, 但却一直收在身上。
收在身上的手不觉得这个东西贵重。
但一旦即将失去, 却是拼了命想方设法的去挽留。
再往前爬一点点。
身体已经被麻痹了大半部分, 后半身已经使不上任何力气,从脚开始, 渐渐的没了知觉。
最终严雪迟一咬牙,还是抓起了地上沾满灰尘的金属圈儿。
紧紧的攥在手里。
黑暗席卷, 全身的感官都在渐渐消退。
倒在这种地方,严雪迟也不确定是否会有人救他一命。
或者身上其他身外之物会不会被人偷走。
不过即便真的是一倒不起, 其他的东西别人都可以偷走。
唯独关于兰瑟的,谁都不能拿走。
临陷入昏迷的时候,严雪迟最后一个动作就是愈发攥紧拳头, 攥紧戒指。
冗长的梦境。
没梦见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但兜兜转转,都是围绕着那个人。
周围的环境,似乎是……葬礼?
严雪迟发现自己还好端端的站着, 穿着黑色的西服,站在教堂的最前端的台阶下。
但兰瑟却是不见踪影。
身后站着很多人, 大多数人的面孔都是生疏的。
严雪迟有种不好的预感。
神像之前的棺材还是打开着的。
像是忽然被当头打了一棒, 瞬间就意识过来里面躺着的人是谁。
……虽然知道这并不是真的。
但这种真实的绝望感却是能将人吞噬一样。
严雪迟看了看自己, 又摸了摸,发现自己还是年轻的样子。
长生基因……
也只有在梦境里,严雪迟才能意识到这个很严重的问题。
自己会比周围的人,都要活的更长。
会目送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
包括兰瑟。
这个问题以前严雪迟从来没有想过。
恍然意识过来之后,忽然不知道哪儿来的冲动,完全不顾身后之人的目光,猛地冲上前去。
用棺材锐利的棱角,狠狠地撞向腹部。
着魔了一般。
一下不够,还要接着第二下,第三下。
周围的人怎么都拉不住。
唏嘘,尖叫,混合着丧钟冗长的闷响。
严雪迟是在疼痛中惊醒的。
好像周围的环境,真的是在教堂……
玫瑰彩窗能隐隐投下来天光,周围还站着很多,跟刚才在梦里同一搬穿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