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人都陷于一种悲伤的情绪中,这几天徐扬也曾经往稍远点的地方走去,看到的都是这种大差不差的场面。到处都没有信号,类似于超市什么的地方早就被洗劫一空,运气好点的躲在屋子里不出来,运气不好的就和他们一样睡大街了。由于还得照顾父亲徐扬不敢去太远的地方,不知道更远的地区或者是外地此时是什么情况。
以前学校里还搞过紧急灾难演练,当时徐扬并没有好好听。如果能让徐扬再来一次,他当时一定会好好做笔记。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当时也没有说在没有任何救援的情况下怎么办啊。徐扬有些不敢去深想,不就是一次普通的自然灾害吗,为什么至今为止一个星期了没有任何救援的到来。
徐扬收好了瓶子,说来也可笑,平时随手就扔的空瓶子在这种特殊时期都是不敢随意丢弃的容器了。穿过从早到晚被哭声萦绕的平地,徐扬看到了自己家的帐篷。
不过徐扬并没有进去,因为他在一片空地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徐扬轻轻走到楚辰的身后,伸伸手想拍他一下,但是又觉得不妥,手臂傻傻地僵在了空中。
楚辰听到动静回头看他,徐扬看到了楚辰干涸的嘴唇和布满血丝的双眼。徐扬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从面相上看他和楚辰真的没有太大的不同。同样是住在简陋的室外,同样是缺吃少喝,同样是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可是楚辰比他多了一样失去至亲的痛苦。
徐扬讪讪地收回了手,不管平时如何互相开玩笑互相嘲讽,可是现在徐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节哀顺变吗?
倒是楚辰,仿佛一下子成长了似的,从兜里摸出一款红色的破旧老年机。繁琐的解开屏幕锁后楚辰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三点多了。”
徐扬下意识地点点头:“是啊,现在不看时间根本不知道是早上还是下午,一直昏沉沉的。”
从待机时间来看,手机似乎是越看越落后了,智能机什么的早在第三天的时候就全部再也亮不起来了,这一片满打满算还能亮起来的手机也只有楚辰手上这一部超长待机的了。这是他奶奶留下的唯一遗物。
“徐兄,”楚辰揉揉眼睛站了起来,声音很是沙哑,“我打算离开这儿,你要一起吗?”
徐扬愣了一下:“离开?你要去哪?”
楚辰笑了笑,无比苦涩:“不知道,反正我不想待在这里了。食物和水紧巴紧巴还能撑一段时间,但是我看大家伙精神都快撑不下去了。救援没有一点要到来的意思,恐怕过不了多久负面的情绪就会扩散开来,到时候还是得自救,不如先走一步去看看。”
徐扬皱着眉头道:“这几天闲暇的时候我倒是去稍远的地方看过了,都是一样的。”
“那就去更远的地方看看,”楚辰的口气像是在赌气一般,“我不相信咱们就这么被放弃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要是H市哪儿哪儿都是这样,就去临市的G市看看,反正离得也不远,走路的话两天足够了。”
徐扬很犹豫,但是也不敢挽留楚辰,毕竟人家现在可以说是孑然一身了,没理由陪着家人满全的他在这里死等救援。
楚辰拍拍衣服上的灰土:“我就说这么一说,徐兄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我知道你还有你爸需要照顾。我其实就是不想在这里呆着了,再不去找点事情做我怕我憋疯了。”
徐扬看了看远处的帐篷,又看了看更远处的一片断壁残垣,良久开口道:“我去问问我父母的意思吧,反正也是等,我想跟你一起出去。”
“谢谢了,”楚辰轻笑道,“大核桃毁了我们的家,能不看到它也好。”
大核桃,就是他们这群人对那颗陨石的戏称,因为一眼望去那颗陨石很浑圆,表面还坑坑洼洼的,就跟巨大的核桃一样。但是没人敢靠近过去看,因为剧烈摩擦引发的高温好几天了都没有降下去,稍微靠近一些,呼吸都能感觉到粘膜被灼烧的刺痛。
徐扬想了想说:“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去见见我父母吧,你也跟着劝劝,反正应该也没有什么危险,去外边看看也好。”
两家称不上是邻居,但住的很近,经常到对方家玩,对彼此的家人也很熟悉。想到这里徐扬就有点悲从中来的感觉了,他想到了楚辰的奶奶,那个眼花耳背却做得一手好烙饼的慈祥老人。
就在他们打算过去的时候,被不远处的一声惊呼吸引到了。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人群赶了过去。虽然处于灾难中,但是好像是不敢暴露畏惧的情感,一直没有人大声尖叫过,所有人的悲伤和痛苦都是仅仅停留在表情上的,好像这么做了就能逃避现实一样。
这一声尖叫,似乎是真正拉开了灾难的序幕。
“卧槽,这是什么……”楚辰又恢复到了一惊一乍的模样。其实也不能怪他,任何人看到眼前那称得上是魁梧的大虫,都会来这么一句“卧槽”的。
一只浑身湿漉漉的螳螂被人们远远地围在中心,这只螳螂足足有一辆小轿车那么大。
“吱——”螳螂似乎是被围观的人群惊到了,发出刺耳的尖鸣。它巨大的闪着金属亮泽的前腿支撑起湿漉漉的沉重身体,开始在地面上艰难地挪动起来。
人群中再一次爆发出尖叫,灾难过后出现这种东西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不少小孩发出突兀的哭喊,绝望的情绪一下子蔓延开来。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虫子呢?难道陨石里有辐射吗?”一个戴着厚眼镜片的中年人说道,说罢还不相信似的擦了擦自己的眼镜。可惜,螳螂并没有随着他镜片上的污渍一起消失。
恐惧不但会产生绝望,更会产生暴怒。
“妈的!管它是什么东西呢,拍死再说!”一个打着赤膊的精壮男子伸手拿过一柄铁锹,握紧了铁锹就慢慢地靠近了过去。
男子一带头,更多的人加入了他,手持着各类长柄铁器慢慢形成了一个越来越小的包围圈,不停地逼近螳螂。
螳螂本能地感受到了危机,开始焦躁地原地转着,不断地发出刺耳的尖鸣声,布满锋利倒刺的前爪开始一下又一下碰撞地面。
当人们更靠近时,螳螂突然抖动了一下湿漉漉的双翼,上面黏糊糊的液体被它抖落向四周,带头的男子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护在脸上,小臂处沾染了一小块粘液,马上就开始肿胀起来。
人们都以为这是陨石上的辐射造成的生物变异,殊不知现在的陨石下方……陨石下面的土地已经被蛀空了,一片漆黑之中,一颗颗巨大的宛如乳白色大理石的虫卵正在蠕动,随着一声声闷响,越来越多的螳螂拖着湿漉漉的身体从虫卵中钻出来,本能地想跃出地面,逃离这里的高温。
“操!”胳膊上那火辣辣的疼痛让男子彻底爆发了怒火,大骂了一声之后抄起铁锹就冲了过去,铁锹锋利的边缘狠狠扣在了螳螂乌黑的三角脑袋上。
铁锹削下螳螂脑袋的剧情并没有出现,反而传来一声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男子的胳膊都被震麻了,似乎是敲到了一块坚硬的岩石上。
“吱——!”螳螂愤怒地扬起前爪,狠狠划过了男人的身体。
人群里再一次爆发出尖叫和哭喊,但是男子的表情却僵住了。他手中铁锹的木头柄突然断开,他的身体也像这跟烂木头一样被劈成两半,无力地垂倒在地上,鲜血混合着内脏流淌了一地。
“快跑!”徐扬赶紧拉了一把已经看傻眼的楚辰,想赶紧带他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螳螂似乎是被刚刚的杀戮激发了本能,张开满是脉络的透明双翼,“嗡”地一声往前扑跃了一段距离,双爪上的利刃划破了两个男人的喉咙,瞬间就把两颗脑袋脱离了脖子,喷出的鲜血终于提醒围观的人,可以跑了。
螳螂落地的时候按住了一个满脸惊恐的老年人,老人在螳螂的身下抖若筛糠:“救救我!!快把它……”
老人未说完的话永远留在了喉咙里,螳螂低下头,锋利的下颚切断了老人的脖颈,鲜血喷在螳螂的脑袋上,螳螂低头,对着老人的尸体大快朵颐,细长的触须抖动着,似乎显示着它愉悦的心情。
“那是……怎么回事?”楚辰傻傻地被徐扬拉着跑,愣头愣脑地问着。
徐扬也不知道怎么去说,刚刚亲眼看到的那一幕,是真实发生的吗?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这一切都只是梦,陨石,虫子,都是梦……可是想归想,徐扬脚下的步伐更加快了,带着楚辰,以及身后那些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以及造成踩踏事故的人群,飞快地逃离那诡异的恐怖。
“吱——”身后再次传来螳螂的鸣叫,人们跑的更快了。
一路上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家的帐篷,徐扬还没进去就大喊:“妈!快拉着我爸离开……妈!”
徐扬失声叫了出来,帐篷里好像被红油漆刷了个遍,满地都是残肢和内脏碎屑,一只和刚刚差不多大的螳螂正在进食,从那两具尸体惊惧万分的表情勉强可以看出,这是他的父母,几十分钟前还活生生待在帐篷里的他的父母。
看到新猎物,螳螂触须抖了抖,从帐篷里探了出来。
徐扬这才明白,自己平时嘲笑恐怖片里男女主角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的行为实在是蠢,这样的情况下,尖叫是人类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