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时,养父告诉他,他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妻子都已经故去,但是曾经他的儿子与当朝侯爷的千金结下了娃娃亲,侯府那边无人知晓,只要说是他的儿子,侯府定会有人庇护他。
“从今日起,你就姓谢,名谢韶。”
养父弥留之际,将一本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武林秘籍从胸口掏出,递给了他,并且给他赐了名。
说不难过是假的,安葬养父后,谢韶就踏上了去侯府的路。
跋山涉水,万千艰险他都毅然决然地踏过,现在的他,除了仰仗侯府,没有别的报仇方法。两年后,他终于踏进了侯府的门。
后来,顺其自然,侯府收留了他,寄人篱下的酸楚和委屈都心知肚明,然而唯一的快乐,便是侯府的千金小姐,覃翩,与那个死去的“他”结有姻缘的女子。
覃翩十五岁那年,替父为朝廷征战,大败叛军,一战成名,从此便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原本白皙的皮肤因为长期在外变成小麦色,一双炯炯有神的瞳眸,谢韶第一次见覃翩时,她身侧立着一杆比她高出几个头的□□,长发飞扬。
然而在外是威风凛凛的将军,在内只有他知道,覃翩对他有多么亲近温柔。覃翩比他大两岁,十分上心地教他厨艺枪法,礼仪举止,虽说知晓眼前这位稚生生的少年是自己未来的夫婿,然而也无半分嫌弃,更无半分逼迫。
她说:“谢伯父是我们侯府的大恩人,就算你我二人并无婚约,护你,也就是他的儿子,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谢随晔当时正在用膳,听闻这句话,鼻子一酸,却还是强撑着笑意,勉强回了一句:“谢谢。”将那口红烧肉吃到口中,都不知何时变了味。
谢韶感激覃翩为自己做的一切,但是若说想与之度过余生,还远远不及。所幸,覃翩并不强求他。
他并未想在侯府多留,十六岁时,他便浪迹天下,与一堆志同道合的好友一起,劫富济贫,闯荡江湖,更是发誓要找到杀了自己养父的仇人,为其报仇。
然而故事,在他十六岁那年,才刚刚开始。
天有不测风云,侯府来信告知,覃翩在战争中被敌军暗算,身中剧毒,无药可解,覃翩想见他最后一面。
他面无表情,将信撕碎,扔进风里。下一秒立马快马加鞭,回了侯府,根本来不及告知旁人。
覃翩全身发青,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却时不时痛苦地抽搐,嘴里不停地念着:“疼、疼、好疼啊……救救我……”少年将军什么痛没有经历过,覃翩却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说过一个“疼”字。
本来无药可解,所有神医都束手无策,这时却出现了一个瘦骨嶙峋的云游道士,年纪也尚轻,大约二三十来岁,虽说丝毫谈不上不仙风道骨,但是他却已经降妖除魔无数。来来往往多少人,只有他跪在地上对侯爷道:“还有救。”
“只需得到那传说中的雪灵族的灵黛。”
道士用一些旁门左道暂且抑制住了覃翩的毒情,然而没有灵黛,终究也是无用。谢韶同侯府打过招呼之后,便上了寻雪灵一族的路。
临走前,他握着覃翩的手,伏在她耳畔,轻声说:“别担心,等我回来。”
谢韶只在上古卷轴中微微了解过雪灵,说是一旦掏出雪灵的心脏,心脏便会化为毫无杂质的纯白齑粉,名唤星黛,也可称灵黛,可解百毒。同时,雪灵一族体内含有灵丹,可医死人活白骨。
不过,上古传说,终归也只是传说而已。他也没有把握能找回灵黛,从而救回覃翩的命。甚至为了寻药,还掉下了一座山崖,昏迷不醒了十天半个月。醒来的时候,那位给覃翩看病的道士出现在他面前,说自己救了他的命。而且他知道如何寻到雪灵所在之地。
谢韶想,与其自己漫无目的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不如和他一起,就算被骗,好歹也有一丝希望。
道士法号“隐尘”,说自己是某某江湖门派在外云游的弟子,一直吹嘘自己的功绩,降了多少妖魔鬼怪,救了多少多少人等等。谢韶不置可否,要这么说他还是他养父那个什么什么门派的继承人呢。
路上,谢韶问隐尘要带他去哪,隐尘闭口不言,最多只是安抚一句,到了便知。晚上二人就在路旁的破庙或是亭中将就歇息。
只是,清晨起来之时,总是有些头晕目眩。
他们爬到了一座巨高的雪山上。
雨雪交加,可是隐尘像疯了一般,拉着他往高处走。令他惊讶的是,他居然一点都不畏惧寒冷,隐尘已经哆哆嗦嗦呼吸急促,脸色发紫,甚至已经开始抖到站不稳,走一步就在雪地里摔一跤。然而谢韶却什么事都没有,只是看见痛苦不堪的隐尘,皱了皱眉,一把背起他往高处走。
毕竟这是救覃翩最后的希望。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到了一个悬崖边时,背部传来一阵剧痛。
他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把隐尘从背上摔下来,隐尘一脸阴邪地看着他,手中攥着一把银光乍现的匕首,还残留他的血,顺着刀刃一滴一滴地掉落在雪地里。
“你……你干什么?”谢韶肩上剧痛不已,猛地跪倒在雪地里。
隐尘笑了笑,边伸出舌尖去舔了舔刀锋上滴落的血:“我/干什么?”
“要不是这雪山寒冷至极,我等常人根本无法上来,我会带着你这个拖油瓶?”
谢韶捂着肩上的伤口,艰难地站起身来,冷冷道:“卑鄙小人……”
隐尘没理会他的咬牙切齿,自顾自道:“在侯府看见你时,就感觉到你身上流淌着一股奇异的灼热之气。我一直疑惑,是什么让你体质如此,并且跟自己打了个赌,认为你不会害怕这山上的寒气,果真如此。在路上,我便已经吸了你的灵力,结果发现,并没有用。”
“在你背上躺了这么久,突然想起到,会不会是……你的血?”
“……我的?血?”谢韶惊讶不已,从肩上传来的痛楚却无时不刻不在肆意叫嚣。
“结果,呵,还真被我猜对了。你身上流着与常人不同的鲜血。”
谢韶一步一步撑着走到他面前,刚想拔出剑,便被隐尘一脚踹翻在地。
“灵力没了,血也几乎要流尽了,还妄想和我决斗?真是自不量力。我看呐,你就在这乖乖等死吧。”
说着,隐尘便狠狠地踩住谢韶的手掌,蹲下身来,用匕首狠狠地划开谢韶的手腕,霎时鲜血横流。之后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接住那滴落的鲜血。
皮肤撕裂的剧烈痛楚令谢韶尖叫出声,然而灵力散尽,他只能躺在地上,动弹不了,只能乖乖让隐尘接着体内的血。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也不知道血流了多久,痛了多久,他已经睁不开眼,又或是睁开了眼,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最后,是狂野寒风在耳旁疾啸的声音。漫天飞雪与他一同往下坠落,黑暗在无尽蔓延,脑子里也是嗡嗡不绝的嘈杂声。他听见嘶嘶作响的风声,灵魂似乎都被拆穿开来,与风雪融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凌晨赶的,写得好糙。。。对不住各位,以后有机会再改!
以及我有个想把后面所有的一次性放上来的打算,一口气看完才酸爽嘛哈哈哈!
☆、第三十四章 夙沙
谢韶以为自己已经命丧黄泉进了极乐世界,毕竟内力全无,全身痛到麻木,大脑里只剩一片空白。
然而醒时一阵幽雅的熏香沁入他的口鼻,眼前似有袅袅雾气看不真切,他慢慢坐起来,上好的白玉铺就的地面,纯色的轻纱幔帐嵌于房梁之上,令他一阵惘然。
不过多时,只见门外一人端着一碗不知是何物的东西缓缓进门,一看到他醒过来,连忙朝外惊呼:“公子,那人醒来了!”
这个声音是男是女,谢韶一时分辨不清,有种雌雄莫辩的味道。只是看清了此人身着白衣,头上戴着诡异的头饰,他从未见过。
门外又进来一个人,此人却让他彻彻底底地惊醒了。
他生来这二十年,从未见过那么气质卓绝的人。
繁复雕镂的银制头饰,仿佛是一片完好的雪绒花盛开在青丝之上。额头中央的花钿也是银纹,在那羊脂玉一般白的皮肤上晕染开来。最惊艳的是那双丹凤瞳眸,如寒夜般散发幽幽冷意。美中不足的是,那人蒙着一方面纱。
“醒了?”声音如碎冰跌入一汪无澜清泉,泛起阵阵涟漪。
谢韶看得呆了,只会坐在床上,木讷地点点头。
那人嘴角突然扬起一丝弧度:“看傻了?”随即伏下身来,纯白似雪的长袖如一阵清风拂过他脸颊,淡雅的芬芳更是让他沉醉。原来是想要去拿他枕边的一支银簪。
“找了几日,没想到居然落在了枕边。”男子轻轻擦拭着银簪,不轻不重地说道。接着递给另外一个白衣人,应当是他的手下,“拿去给她吧。”
“是。”手下接过簪子,便退下了。
“你是谁?”谢韶终于回想起来。他应当是被那个心术不正的道士扔下了山崖,没有摔成肉泥灰飞烟灭就已经是人间奇迹了,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又遇见几个完全不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