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喜事 (香瓜汽水)

他呸呸呸吐了两口灰，寻摸了一个口罩戴上，随意拍了拍衣摆，就跨进门去。

屋里霉味有些重，地面积着一层灰，墙角也有些发霉。屋上没有吊顶，能看到清晰的木瓦，角落里结着厚厚的蜘蛛网。除却这些，其实看起来也挺整齐，空荡荡的屋里只有一只玻璃的展柜靠墙摆着，更加衬托得地方大。
顾玺估摸着把它一划为二，安置张小床是没有问题的。
整个店铺呈现为凹字型，有些仿古的结构，顾玺又打开后面对称的两扇小门，没想到居然还连通着一个方形的小院子。
院子不大，不过十来个平方，堆放着一些瓮和缸。院子背后就是一座大山，树木长得着实茂盛，连带着小院子里也漏不到多少阳光。院地上铺着一层绿油油毛茸茸的青苔，青苔上落满了树叶和小野果。
昨天夜里下过的一场雨还留有痕迹，树梢上挂着的水珠滴入水缸里，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清凉小世界，与外头的火热烦躁完全两幅模样。顾玺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长期没有舒展的骨节间发出舒服的声响。

清风拂过树梢，凉意冷却了大脑，顾玺有了设想，转身打算先把卫生弄干净再说。

顾正踩着火红的晚霞来接他时，顾玺还正整理得忘我。
“走了走了，明天再弄吧。”顾正摇下车窗在车里喊道，“渴不渴啊，连水都没有吗？”
“哎呀，已经这个时候了呀！”顾玺挠挠脸，留下一抹黑乎乎的指印，“还好，稍微有点渴，我忘了……”
“你呀，”顾正有些无奈地笑道，“那赶紧上车回家吧，弄得怎么样了？”
“我检查了一下，还要请电工来重新拉电线，另外房顶也要装一下，院子里再修个洗手池……”

顾正点点头，一脚油门轰回了小公寓。
小公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顾玺洗完澡出来，顾正已经在客厅里支起了小圆桌摆上了晚饭。
顾玺摸摸自己咕噜噜不争气轰鸣的肚子，一张小脸都要烧红了。他支支吾吾道：“小正哥，下次我来弄吧……”
“别傻站着了，快过来吃吧。”顾正对他道，“吃完去车里帮我搬东西。”
顾玺端起饭碗咧开嘴道：“好勒！”

他飞快地划完饭，拿了车钥匙便往楼下跑。他打开车后盖一看，整辆车里就只有一块奶白色斜格子的长垫。他用手摁了摁，应该是一块单人床垫没错。
顾玺的小心脏砰砰剧烈跳了两下，他抬头朝楼上望了一眼。顾正正好站在阳台上，与他对上视线，笑着招了招手。

是夜，顾玺躺在新床垫上，就挨着顾正的床，摇头的电风扇从顾正那里一路吹到他身上，又重新调转回去。
他翻了几个身，觉得懊丧。
“怎么了，有蚊子？”黑暗中顾正开口问他。
“没有。”顾玺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声音瓮瓮的，“我觉得自己好没用……”
“嗯？之前的事？”
“嗯，别人说几句话就受不了了，回来还要麻烦你……小正哥你对我这么好……”
呼呼呼的风扇声里传来顾正发出的几声愉悦的笑声，顾玺只听他道：“那就等你以后生意红火了，再来孝敬你哥吧。”

“嗯！”顾玺也跟着笑。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经过小半个月的时间，顾玺店里收拾的差不多了。经过简单的涂墙和装修，整个店铺看起来亮堂了许多。
店面的一侧按照他的预设被拦开做成了他以后的住处，小院子的同一侧新砌了一间小卫生间，与屋子之间的空隙处搭了遮雨棚，摆上了一些厨具。店面背后的凹字型处安了一个水龙头，这样算是勉强齐全了。

顾正来看了一圈，也觉得不错，颇有些老怀大慰的感觉。他夸赞了顾玺几句，又道：“房子刚装修好还要晾一阵子，趁着这段时间正好把要的证件去办一办，我再替你拉些货过来。”
顾玺感激得看着顾正：“我晓得了。”
顾正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钱还够用吗？”
顾玺轻轻点了点头：“卖老屋还留下一些……”
“好。”顾正换了个话题轻轻揭过，“给店起什么名想好了吗？”
提起这个，顾玺有些不大好意思，他的声音比起蚊子叫大不了多少，他回道：“想了，叫田田圈农业技术服务中心。”








作者有话要说：
地方有了，该来的都要来了Y(^_^)Y各就各位，预备——
顾正暖男大哥哥～～





第3章 开张
门面被做成暗绿色的条纹背景，上面几个整齐的白色镶嵌大字“田田圈农业技术服务中心”，在这一干破落的老店里头，甚是赏心悦目。
都说自己干活得到的收获是最宝贵的，顾玺咔嚓咔嚓拍了两张照，开心得就像条有奶吃的小狗崽子。

顾正跑了几趟，帮他运来了一些农药、菜籽，样品全部整齐地放在玻璃橱柜里展示；两人又吭哧吭哧抬了几大袋子氮磷钾肥靠墙堆着。再在收银桌上摆上个计算器，抽屉里备上一些零钱，开业前的准备算是全部妥当了。

挑了一个温度适宜的晴日，顾玺批发了一箱子小块肥皂，带着复印好的宣传页，时隔多年第一次踏上王家村的土地。
村子里大多数的人家都姓顾，却几乎没人姓王。但要追问起来为何不叫顾家村而叫做王家村，这里头就又是一个冗长又神奇的传说故事。顾玺从小耳朵听得出茧，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从未想过去考证过它的真假。

村子里的大多数人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容貌上的衣着上的几乎一如从前，顾玺也都记得认得。但顾玺从一个毛头小子长开了许多，对村民们来说或许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年轻人了。
这样也好，就像书本翻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顾玺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推销起自家的店来：
“叔叔婶婶，这是新开的农技店，就在老街上，以后买农药化肥都可以来。”
“对，就在陈阿五理发店边上，价格优惠。”
“嗯，杀虫药除草剂都有，各种种子也都有的。”
“这个是宣传单您看看，再送你块肥皂。”
……

顾正看着顾玺渐渐步入正轨，心情着实有些难以描述。
忆起当时这小孩打来电话时那哼哼唧唧的声音，刚见他时那泫然欲泣的小表情，自己当真有生出了一种看见小奶狗无法遗弃的崇高责任感。不过，现在好多了，顾玺小脸蛋上的表情也明快了许多，未来终归会越来越好的。
顾正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看看还缺什么东西吗？”
顾玺环顾了一圈：“不缺啦，什么都不缺啦。”他挠挠脑袋，颇有些腼腆道，“再说缺了什么我可以自己买的，小正哥你也不必把米和菜都给我搬来了呀……”
顾正笑笑，扯了扯他有些长长的头发梢：“抽空去理个发吧，今后我不催着你，什么事情都得自己记得。”
“嗯，是有点长了，抽空就去剪。”
“今天就要自己住了，怕不怕？”
顾玺有些哭笑不得道：“小正哥你怎么总还是把我当小孩子呢，这有什么怕不怕的？”
“好好好，那我走了，”顾正笑着踏出门口，又忍不住回身叮嘱道，“一日三餐别忘记吃啊。”
“知道啦——”

午后时光空闲得很，顾玺打算去给隔壁陈阿五老头送点生意。
陈老头醒过盹来，一副破铜锣般的大嗓门“嗯啊阿啊”半天才明白过来这个小年轻是要来理发。
顾玺扯扯卡得死紧的围布，心里忍不住想，这要是村里的老人来剪头发，那和耳背的陈老头凑一堆，一起嚷嚷起来不得震响半条街哪！
陈老头问他：“小年轻怎么来我这里理头发啊——”
“我就住在隔壁——”顾玺也扯高了音量回道。
“难得难得，我这里来的都是些糟老头，呵呵呵……”
“街上美发店开得太多了，年轻人大概都去那啦——”
“是啊，看见你我就想起我孙子，念大学啦！”
“在哪里念书啊——”
“对，他小时候的头发也都是我给他剪的呢……”
……

就这样牛头不对马嘴地各说各话聊了半天，顾玺觉得稍微有些疲惫。他刚准备眯起眼睛养会神，突然，陈老头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隔壁好像有人在拿东西。”
顾玺心神一凛：“啊，哪个隔壁？”
“呶，”陈老头努努嘴，“就那边，东西都被装进塑料袋里了。”
顾玺一看，那边不就是自己的店吗？他很怀疑，隔这么远怎么可能听见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响声。他这么想着也就随着问出了口。
陈老头哼哼两声得意道：“你陈大爷这双防贼的耳朵可灵着呢！”说罢，他一抖围布上的碎发，“你不信就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