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沧海问:“可您当年不是跟喋血鬼王一起被封印在奈河之下了吗?喋血鬼王神通广大没死就算了,怎么您也……?难道是您借尸还魂夺舍归来?还是您已经修成正果,成仙成鬼?那你身上怎么冒的是青光呢?”
仙气金冽,鬼气玄黑、魔气紫蔓、妖气赤红、怪气乌蒙,沈沧海想了许久,实在不知道身上冒青光的是什么东西。
沈沧海:“难道您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言小楼回头:“是啊,我就是这么厉害,羡慕吗?”
沈沧海:……
“对了,先……”沈沧海原本想唤他一声“先祖”,可是看着言小楼年轻的面貌实在唤不出,踟蹰半天,决定还是唤个比较妥当的称呼。
“公子,昨天喋血鬼……谢公子跟您进竹室没多久后,又病发晕了过去,您只让我把他安置在兰室?当真不用叫玄医来?”
言小楼摆摆手,“不必,我知道他怎么了。”
正在此时,花梵音突然来报:“阁主,言公子,刚才突然有一股黑气闯入兰室,掳走了谢老板!”
沈沧海不禁大惊,何人?竟能避开天一阁的守卫,闯破凌云楼的禁制,并且在沈沐宣和花梵音两个人的面前把人掳走?而且掳的还是喋血鬼王!是敌是友?
言小楼看了看旁边剑架上放的藏灵,该来的,迟早要来。
……
两百年时光的推移,离恨渊再不是当年的样子,万鬼城早已覆灭,城破家亡,昔日高耸的城墙已经坍塌,城内绵延的屋舍皆被烈焰焚毁,整个万鬼城呈现一片残塬之像,再无当年的光景。
没有变的,是离恨渊下那个人形巨坑,还有始终未曾开过花的枯败杏树。
“小楼昨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焉知今日的小楼已非当年之楼,深巷明朝也再无杏花可卖。”
谢欢迷蒙醒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在不远处轻吟。
谢欢倚在城墙残塬之上,懒懒起身,看向城墙之下,杏树枯林之中的那抹身影,轻声唤道:“小白。”
那身影一僵。
谢欢顿了顿,又道:“或者我该唤你,赵玲珑。”
那身影徐徐转身,果然是孟小白不假,只是那容貌却并不是当年赵玲珑的容貌,难怪谢欢会认不出,何况谢欢还没有记忆。
“公子,您想起来了?”
谢欢没有回答,而是道:“所以多年前,你扮作孤儿被我拾回,拜在四十四号门下,实则是为了故意接近我。表面乖巧,背地里却专行与我背道而驰之事,忤逆我,也是你刻意为之。我竟不知,你是恨我的。”
谢欢从城墙上一跃而下,缓步走到孟小白面前,“你缘何恨我?恨你的旧主赵长泽因我而死?还是恨我屠杀赵氏弟子?还是因为那场瘟疫?据我的记忆,你是知道那瘟疫与我无关的。”
在谢欢的记忆中,当年那位老婆婆自尽之后,谢欢便离开了栖霞城,一路超离恨渊走去。他不能御物飞行,因为道胎已经挖了,一身修为散尽;也不能召唤血鸦当做飞行工具,因为他到底还是将离恨渊七千鬼魂炼成了血鸦,驱散而去,去救治患病之人,现下一只血鸦也没有了。
眼下,他只能流着血,一步步,走向离恨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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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后人
谢欢当时的思绪有些混沌,口中只是无意识地呢喃着“七天”。万鬼城现在已经什么没有鬼魂了,整整七千魂灵全部被他祭炼成了血鸦,可是不怕,沈家哥哥说了,要等他七天,只要等过这七天,他的沈家哥哥就会来,那么已经一无所有的万鬼城就又有了生机,他就不会是一个人,他就又有了伴……
可是腹部挖道胎的伤实在太疼了,修为散尽实在太疼了,谢欢走了这许久,实在撑不住了,眼下就要倒下,一双手突然扶住自己。
“赵玲珑?”
“公子。”
谢欢冷笑了声,“别担心,我会救你们的,我已经把血鸦放出去了,你们会得救的。”
赵玲珑摇头 ,“我不是来求你救我,我只是想来见你,护你一路周全。”
谢欢摆摆手挣开他,“不必护我,现下还有谁靠近我?谁不是见了我掉头就跑?哪有还有什么危险需要你护。”
赵玲珑:“公子,我只是想护着你,让我送你回到离恨渊即可,好吗?”
谢欢再度摇了摇头,“不必,回去吧,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公子……”
谢欢道:“回去吧,只是赵氏不适合你,如今天下道宗浑浊,何必非要附庸他人?不如自创一派。谨记我教你的君子之道,我希望,将来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玄门。”
谢欢又加上一句,“还有,谨记,世事无绝对,必有两全法,凡事留一线,莫走上我这样的绝路。”
那是谢欢和赵玲珑最后一次的见面,后来谢欢就沉入了奈河河底。
……
赵玲珑急切地上前一步,平日里总是清澈的双目中竟微微有些红了,“公子,您当真,都记起来了?”
谢欢道:“没有,一点点而已。例如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你到底为什么恨我。”
“不,我怎么会恨公子!”赵玲珑急切道:“我只是想帮公子恢复记忆。在四十四号的时候,我表面听话,背地里和您作对,救治那些被你拒绝的病人,以您的名义在外行事,败坏您的名声,是因为……因为我认错了人,把您认成了沈蓝兮那个道貌岸然之辈!”
谢欢微微挑眉。
赵玲珑跪在谢欢面前,“因为公子您和前世太不一样了,以前的您爱笑张扬、洒脱不羁、悲悯天下,跟现在截然相反,您现在这样完全就是当年沈浔的样子!加上您身边时常血鸦为伴,现如今那言小楼却有了召唤血鸦的本事,我以为,是他夺了您的肉身,借尸还魂,您二位灵魂互换了……”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我认错了人。”
他说这么多,谢欢只记住一句,“你缘何说他道貌岸然?”
赵玲珑突然激动起来,“他假意与你交好,实际是为了帮他父亲谋夺万鬼城!万鬼城七千鬼魂六千丧尸,那些都是您的亲人啊!您牺牲了那七千鬼魂去救人,结果呢?玄门百家趁着您失去道胎修为尽失,赶在您回来之前打破了万鬼城的结界,将那六千丧尸斩为肉泥!毁了万鬼城烧了离恨渊!这些还不都是沈浔在背后推波助澜!”
谢欢的记忆的确没有全部恢复,可是好巧不巧的,最痛苦的那些全都想起来了。他记得,失去道胎和血鸦之后,他只能一步步走回离恨渊,他走了好几天,终于走到了泰山府下,可却发现泰山府下的那条奈河变红了。
这是条不大的河,因平时谢欢总是御着血鸦飞来飞去,压根不关心陆地的情况,甚至不知道有这么条河,现下这条血河却让他不得不留意。河中还时不时地飘过一些断肢残骸、衣衫碎肉。
而那些衣衫,谢欢却是认得的。
谢欢疯了一般冲到离恨渊前,却发现,没了。
结界,没了。
修为尽失的他跳下这万丈深的离恨渊,根本扛不住,如今结界也没了,失去了缓冲之力,他再度砸入那人形巨坑中。
只是如今的人形巨坑,已经被血肉填满,随着他摔入,血污沾得满脸满身都是。
许久,他才能从坑中吃力地抬起脸来,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残肢碎肉,还有那熊熊火光。
面前,是数百名不同门派的道宗弟子,他们手中的剑都被血染红了,一滴、一滴,不停地在滴血。
他们说,黑死疫突然消失,那是天可怜见,与谢欢和离恨渊无关;即使有关,那些血鸦突然冲出来啄食他们,将他们啄得遍体鳞伤,虽然疫病没了,但他们的修为大减,甚至时常有被鬼上身的感觉,断定一定是谢欢搞的鬼。
他们说,这场黑死疫突然爆发,不是因为丰都鬼城的老鼠,是因为谢欢,是谢欢想谋夺他们的修为和灵魂,于是发动了黑死疫,在众人手足无措之际,谢欢再假意出来以血鸦救人,实际是为了夺取他们的修为和灵魂供他修练邪术。
于是,他们来报仇了。
趁谢欢不在,破了离恨渊的结界,杀了剩下的六千丧尸,焚了万鬼城。
鲜血,染红了山下的奈河……
赵玲珑红着眼凄厉道:“您那般对待他们,可他们是怎么对待您的!所以我要帮您报仇!帮离恨渊报仇!撕掉他们那些人虚伪的面具!”
谢欢道:“可这并不关蓝兮的事啊。”
赵玲珑道:“如何不关?千百年来,除了您以外,再无旁人能下得去离恨渊,只有他知道下去的办法,当初火烧离恨渊的人是怎么打破结界的?一定是他泄的密!还有火烧离恨渊之后,他假意与您一起打上天一阁去报仇,实际上是为了把您骗去天一阁抓起来,幸亏公子您厉害才能逃得出来!还有,最后若不是他趁人之危,趁着您修为尽失,把您封印入棺沉入奈河奈河,公子您何至于被关了百年!还失去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