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欢看向被他勾着脖子的小厮,道:“不需要,你不闷。”
言小楼道:“不不不,我闷我闷我很闷。”
谢欢道:“我没空。”
“没关系没关系,我有空我有空,”言小楼舍弃小厮要过来勾谢欢的脖子,却比他闪了开,他哈哈笑道:“你要去哪里,我陪你也是一样的。”
估计是觉得太给他们东厢丢人了,小厮扶着额去揪了揪言小楼的衣服,言小楼不解地看向小厮,小厮投以一个复杂的眼神。
两人相顾无言。
谢欢在一旁瞥起眉,看他的眼神多了不满和嫌恶,“勾肩搭背眉来眼去,不成规矩!”
言小楼斜他一眼,“瞎说什么呢,什么眉来眼去啊,这是男人之间的友谊,是单纯的友谊纯洁的友谊!好比董贤与汉哀帝、卫灵公与弥子瑕、楚共王与安陵君!”
谢欢又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抬起手来,言小楼连忙一下子跳到墙头上去了。
别看这谢欢只是抬手,手上可带着凛冽的手刀之气,一手下来他膀子就没了!
“你干什么?!”
“不是董贤与汉哀帝吗?我帮你断臂。”
“人家是断袖不是断臂!”言小楼叫道。
谢欢波澜不惊,“臂断了袖子也就断了。”
言小楼:……
小厮那厢已经走了。
谢欢也走了。
言小楼一个人,在墙头趴了许久。
刚才跳得太急,扭到脚了……
次日,冬青又来了。
言小楼难得心虚了下,担心他是不是知道自己逃走的事,来找自己算账。
“其实你又何必呢,”冬青道:“你本就是药奴,试药是无可厚非的,不试你又能怎么办呢?老板会改动你院外的阵法,让你出不去门,也不会再让小厮来给你送饭,让你没得吃。反正这药肯定不是要命的毒.药,吃了它总比活活饿死好吧。”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言小楼以为自己已经够无耻了,没想到这四十四号的老板更甚!
“你放心,今天的药不是心花荡漾散,也不是云里雾里香。”冬青拿出一枚蓝色的药丸。
“不是这两种就行。”言小楼拿过来塞进嘴里。
冬青又道:“这药叫痛彻心扉丹,老板说了,多哭会儿,就不会天天想着跟人勾肩搭背眉来眼去断臂断袖了。”
……这宅子里有多少老板的眼线?!
他果然是针对他来惩罚他的!
这药名为痛彻心扉丹,顾名思义,吃下之后会一直哭,不管遇到多开心的事,都会哭得跟死了亲爹似的。言小楼俩眼肿得跟核桃一样,哪怕他掰着眼皮,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拿着炭笔朝墙面走去。
“你干嘛?”冬青问。
言小楼道:“我也想去墙上写封遗书。”
……
冬青照例坐在桌前开始记录,只是以往他做试药记录,都是一直盯着言小楼看,记下他的症状和发作时间等等,可是今天他的心思却并没有在言小楼身上,而是盯着手里的那本册子,时不时地瞥眉停顿,似是在苦恼什么。
言小楼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凑过去看,原来这竟是一本订单记录册,记录的全是四十四号的生意订单。言小楼看得更加认真,正好他一直很纳闷,这四十四号做的究竟是什么生意?
第一笔订单,帮陈财主找被拐卖的儿子?
第二笔订单,希望自己成为名满天下的修道大家?
第三笔订单,希望蜀中的灾情得到缓解?
第四笔订单,愿她的丈夫此生只爱她一个?
……
这是生意订单啊,还是许愿池许愿呢?
“这就是你们四十四号所接的订单?”言小楼哭着问。
冬青看他,“对啊,怎么了?做生意本就是你来我往,只要你足够有钱或有权,你的任何愿望四十四号都可以满足。”
“所以说四十四号这个商铺卖的不是物品,而是……愿望?”言小楼惊道:“你们订单上的这些,真的都能做到吗?”
冬青道:“只要四十四号接单了,必然是能做到的。”
有求必应屋啊。
“可我觉得前几条还好说,这条,这个女人希望她丈夫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个,这个你们怎么可能做到?你们还能控制人心不成?”言小楼抹着眼泪问。
“这有何难,比如说让那男子在最爱那女子的时候死去,此生不就只爱她一个了吗?”怕他的眼泪滴到自己身上,冬青默默挪远了些。
言小楼脸色微变,“你们不会是用这种方法,帮她实现愿望的吧?”
冬青淡笑,“不是,只是举例而已。”
言小楼这才松了口气,放心哭去了。
冬青:……
☆、出宅
痛彻心扉丹的药效是三天,肝肠寸断的三天过去之后,言小楼终于活过来了。
从西厢出来,离得老远言小楼就看到了谢欢的影子。
没办法,这宅里人的衣服总是千奇百怪五颜六色,各种图案花纹,只有他一身纯白无暇,从头白到尾,腰间银链精致好看,加上他高挑的身材飘逸的身姿,站在哪里都是一枝独秀的。
最最重要的是,就他周身那冰冻三尺不可靠近的气场,百分百独一无二。
谢欢的身边还站在萍姑和冬青,似乎在说什么事情。
“谢阿欢!”言小楼招着手朝他奔了过去,“忙啥呢?”
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谢欢本来一本正经地在说话,见到他,脸上顿时染上一层冰霜。
“不许叫我谢阿欢!”似是怕旁边忙活的下人听到,谢欢压低声音咬牙道。
“你又怎么啦?我之前不都这么叫吗?不都好好的……好好好,我不叫我不叫,你把手放下放下,真是的。”言小楼这语气就跟哄孩子一样。
谢欢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喏,给你。”言小楼从怀里掏出个香囊塞到谢欢手里,“这是红莲姐姐送我的,刚才我去给她送好吃的,她为了感谢我送了我这个香囊,说是可以驱除蚊虫,我看你整天住树林,蛇虫鼠蚁多得是,给你吧。”
谢欢拿着香囊,只是阴恻恻地看着他,道:“给息红莲送好吃的?”
言小楼连连点头,“我刚熬的红枣红豆粥,益气补血,女孩子家喝最好了。”
谢欢没说话,只是薄唇森冷地抿起。
萍姑和冬青相护看看,默默挪远了些保持距离。
言小楼这才看向萍姑,喜道:“哎呀,是萍姑姐姐呀,打从我被卖进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你呢,想我不想啊?”
上次见面还意气风发的萍姑,闻言竟僵了僵,她稍稍抬起眼睛看了眼谢欢,又看了眼言小楼,没说话,只是挪得更远了。
哎?言小楼低头看了看自己,没穿反衣服啊,哭完后他还顺便洗了个澡,香喷喷的,她躲什么呢?
不过对于这宅里人的古怪,言小楼已经习惯了。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什么单子什么采花蜂,有新单子接了?”言小楼看到冬青手里就是订单,也没有避讳自己的意思,索性便拿过来大大方方看。
原来这是云州城一位财主送来的订单,说是他的女儿两日前被采花蜂掳走,至今未归,报官无果,遂请四十四号帮忙。
看到最后的价位,言小楼眼睛瞪得老大,这么多?!怪不得四十四号装潢这么奢!
话说这四十四号果然是许愿池一般的存在啊。
“采花蜂?”言小楼问。
冬青看了眼谢欢,见他并未阻止,道:“嗯,这采花蜂大概是半个多月以前,突然在云州出现作案的,每隔几天便会掳走一个姑娘,数日之后再放回来,可那些姑娘都已经受尽□□,人也变得痴傻了。”
言小楼瞥起眉,“竟如此卑劣可恶?”
冬青点点头,“其实我们已经派过几名弟子去捉拿那采花蜂了,只是他武功高强行踪不定,才未有结果,我们才来请……公子定夺。”说到最后一句,冬青朝谢欢拱手请礼。
言小楼看向谢欢,“怪不得你跟他们打扮不一样,原来你不是负责制药的,是负责的接单的啊。”
谢欢:……
小厮过来报,说是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言小楼颇为惊讶,“马车?谢欢你准备亲自出宅去处理采花蜂的问题?你居然可以出宅的?”
冬青闻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当然。”
“他难道不是从小被囚禁在这里?就算不是从小,也该是被囚禁多年,从不允许他踏出四十四号大门一步的禁.脔吗?”言小楼话一说完,谢欢一掌就劈过去了,辛亏言小楼早有准备早早避开。
自从被带进四十四号,他的轻功愈发好了。
“不是禁.脔不是禁.脔,口误口误,好谢欢别生气别生气……”言小楼连忙好言哄着。
“闭嘴!”谢欢忍无可忍地打断他。
言小楼这才老实巴交地把嘴闭上,不过眼睛还是滴溜溜地转,似乎在跟谢欢说“看我多给你面子”。
谢欢索性瞥着眉别开脸不看他了。
萍姑和冬青默默擦了下额角的冷汗。
冬青接着道:“当然不是,四十四号既非牢房又非禁地,谢公子自然是可以随意进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