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后他重启了计划,用焰肠鹫诱导果核带人去老图书馆探险,因为他知道里面住着一只无面鬼,那是睚眦忠心耿耿的下属。无面鬼想要抓获他们献祭给睚眦,幕后黑手则打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主意。
之后的事和他的计划大相径庭,但是迟麟释放了睚眦被镇压的龙息残魂,最后还是被这人抓住了。
可是他为什么不亲自去呢?为什么要借助果核去做这件事?
余贝看向祁星海,这个人基本就是幕后黑手没跑了。那如果之前的事是他策划的,他为什么不直接动手?
因为不方便?怕被发现身份?
掌握的信息太少,余贝还没法做很确切的推断,但是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看这人之前的话,他应该是背着他师父过来的,他师父肯定是迟麟的故交。那假设镇压睚眦有他师父的参与,有人释放睚眦他师父会察觉到,这么推断的话,他才不得不借他人之手的原因就有了。这就像是制造不在场证明。
又或者他就是故意借机对付迟麟,他想一探迟麟虚实,甚至直接让他死在那里。
余贝的猜想几乎都逼近真相,祁星海一直负责监控迟麟,所以在迟麟自杀之后再出现,他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异样。
死过一次或许是能让人迎来脱胎换骨的重生,但是迟麟前后判若两人,更像是被夺舍。而能够适应这具身体的魂魄,极有可能就是师父在等的人。
想到这,祁星海杀意更甚,睚眦龙息汇入他手中的孤刃,剑锋散发出刺目冷光,剑柄银光浮现,余贝直觉这才是这柄剑本来的样子,仿佛它和睚眦就是一体的。
祁星海的外貌也随之发生变化,他的短发变长,漆黑的瞳仁化为暗红,仿佛血液最粘稠的颜色。
祁星海似乎是通过特殊手段才能掌控这时候的孤刃,他有些艰难的抬起剑,但还是稳稳掌控住了。
前所未有的威势顷刻间将余贝席卷。
“小心!”余贝大喊扑向迟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完全顾不上自己的伤。
明明实力远不如他,但是这一刻的担心恐慌无法比拟,直觉告诉他,迟麟抗不下这一剑。他想要把他推开,但是迟麟却张开手稳稳抱住了他,然后一个旋身把他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背挡住了祁星海的全力一击。
孤刃从他的后心窝刺入,直接刺穿了他整个心脏,穿透出来的剑尖扎进了余贝的肩膀。
那一瞬间时间被拉得很长,余贝看到了迟麟眼中的惊慌,还有他滔天的怒意。
余贝觉得很疼,剑锋似乎不止是扎进了他的身体,而是在搅碎他的每一寸经脉。冰寒锐利的剑气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他的嘴角溢出鲜血,那种痛苦,让他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叫经脉寸断。
伸手抚上迟麟的眉,他不知道迟麟能不能活下来,但是他担心自己要死了。他不希望他是哭着死的,也不希望最后看到的迟麟是皱着眉头的。于是他笑了,断断续续的说:“不对……不对称……”
无数信息顺着刺入心脏的剑身涌进迟麟脑海,但是他什么都不想看,眼里只有余贝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脸。他听懂了,余贝是在说伤口,两次都伤在右肩,伤口不对称。
“别笑,你不会有事。”迟麟直接被划破的掌心贴上余贝的脸颊,在他脸上蹭出一道血痕。
迟麟向余贝伸出手,覆上他右肩的伤口。蓝光从他的伤口奔涌而出,被迟麟吸入掌中。余贝身上的剧痛消减,他惊讶的抬头看向迟麟,就见他漂浮在了半空,祁星海想把剑抽回来却发现根本抽不动。
从剑身刺入迟麟身体的位置开始,蓝色和金色两色光芒交织成网,逐渐把迟麟包裹。
“不可能……不可能……”祁星海目露惊恐,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有人挡得下孤刃全力一击……”
从祁星海闯入到现在不过二十来分钟,但是霍家的动静太大,又处在市中心,邻居早吓得报了警,霍曼昕得到通知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家房顶完全被掀了,大窟窿里蓝金光芒直冲天穹。
她正腹诽余贝搞什么这么大动静,就见她身边凭空出现了一个女人。虽然是在晚上,虽然路灯不是很亮,虽然周围人不少,但是她看得清清楚楚,这人就是突然出现的。
还没等她看清楚来人的长相,这人又突然消失了,然后她家外面就出现了一个结界,把所有动静隔绝在了外面。警察和邻居刚才还急着看热闹,突然就好像看不见眼前的一切了,各自散去,还在念叨自己怎么来了这里。
霍曼昕站在自家门外看傻了,意识到事态不寻常,她赶紧往屋里闯,却发现自己撞不破这个结界。
刚才霍曼昕见到的女子此时已经到了她家二楼,外面的结界也是她搭的,她正是祁星海的师父。
从出现开始,她的目光就只停留在迟麟身上。
祁星海已经做了最大胆的事,早就彻底违背了师命,这会见到师父来了,他意识到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飞身而起,催动所有修为,一掌袭向半空中被光球包裹的迟麟。
“孽徒!”
祁星海的掌风还没有靠近迟麟,女子厉声一喝,后发先至将祁星海击落在地。
毫不留情的一击,祁星海惊骇的看向自己的师父,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他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虽然她心里始终记挂要等的那个人,但是他以为自己总该在她心里有一些位置和分量。
祁星海无比讥讽的笑起来,涌出的鲜血呛进气管,引起更剧烈的咳嗽。
但是女子没有看他一眼,她在迟麟脚下单膝跪地,仰着头看向迟麟。
“绯罗恭迎主上。”她的声音缱绻温柔,带着深深的怀念和尊崇。
然后她打开了随身的玉瓶,鲜红的血液如万千丝线,从瓶口一路往上,汇入蓝金光球之中。
余贝仰着头,看到血线交织,光球之中,汇聚成一个新的身影。
他心跳如鼓,突然生出恐慌。
第35章 师徒
光之所在,他之所在。光芒散尽,出现在余贝面前的已经是一个完全不同的迟麟。
余贝首先看到的是他的眉眼。长眉如刀削,有突出的眉骨,显得下面的一双眼更加深邃,目如寒星,冷漠、坚硬,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在他眼中,只一双眼,就有睥睨天下的气势。
然后是他挺直的鼻梁,没有血色的唇瓣。他苍白的肤色,就像他身上的白衣一样。如果他不动,那简直也像是一具尸体,刚刚装扮好的尸体。
这时,他失焦的目光重新汇聚,停在了余贝身上。仿佛隔了千万年,他们对视了。
余贝心头一颤,只觉得自己被面前的人用目光捕获了。他依旧是冷漠而坚硬的,但是那双茶色瞳仁锁定自己时,却有一种不着痕迹的温柔流露。
他走到余贝面前,余贝仰着头看他,这才意识到他比迟麟更高,有一米九以上,高出自己半个头。
余贝想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他有点笑不出来,他心里害怕,怕之前日夜相处的人彻底变了,一去不复返了。他的笑就这么牵强的僵在脸上。
“说了不用笑,不必勉强自己。”
他开口了,声音和迟麟也不同,但是语气还是那个语气,几乎没有变化。
余贝吊着的心一下就放松了下来,这一次他的笑是真的了,就傻傻看着他,笑着笑着就成了傻笑。
“我都记起来了,自己是谁,发生过什么,都想起来了。我叫炽麟,炽烈的炽,麒麟的麟。”他的声音更柔,像是怕吓着他,冷冽的一把嗓子用火烤过,软了下来。
“真好……”余贝笑得更傻了。
余贝右肩一个血洞,看起来血肉模糊很是吓人。炽麟伸出手轻轻抚过,那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然后他修长的手指一指,废墟里翻出一把崭新的沙发椅,就落在余贝身后。
“先坐会,我处理完这边的事。”
“主上。”绯罗仍旧跪在地上,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未动。
“起来。”
听到炽麟的声音,她这才站起身来,恭敬的站在一旁。
炽麟伸出手,掌心展开,一根肋骨浮现在他手上。
“这是你的。”
“主上恕罪。”绯罗低下头去,说,“绯罗担心一般的身体承受不住主上的神魂,又机缘巧合遇到姓迟的这户人家,属下便以保迟家族运为交换,让他们每一代献出一个男孩,取名麟,种仙骨,只等主上归来时能够暂居。”
“有心。”
得了两个字的表扬,绯罗一下就高兴得像个孩子,抬头望了主人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克制住情绪不敢僭越。
“都是属下应该做的,不敢得主上赞许。”
“不必这么小心翼翼,不是当年了。”
“不,主上永远是绯罗的主上,无上的神!”绯罗激动地说。她说完像是怕信念没传达到位,又补充了一句:“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
“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四处找我?”
炽麟自在的语气倒是让她放松了许多,听到这句话,绯罗的情绪被拉回之前数千年的时光。
她斟酌了一下词句,简单的说了说这些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