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不大不小，白桐笙正好可以躺下，她原本微蜷缩着，发现白双双走过来，一下子伸直腿，将原本还足够容纳第二个人的沙发占了个满满当当。
白双双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并未停留，直接坐到另一张沙发上。
白桐笙突然有种自作多情的羞耻感。
她盯住白双双，看见对方小心拆掉手里新书的包装，将塑料包装揉成一团丢进一旁的垃圾桶中，接着微低下头，把书摊开，安静地管自己看起来。
而这期间，她一个眼神也没给白桐笙。
并没有像平时那般纠缠自己，仿佛割掉了阑尾，人也换了一个。
白桐笙不高兴了，之前白双双缠着她，她觉得厌烦，现在白双双毫不关注她，反而让她有了另一种隐秘的不舒服感。
——正是人类本质的劣根性。
“白双双！”
白桐笙今年六岁，声音里还带着点奶音，这样有些嗔怒地叫人的时候，是很容易让人心软的。
白双双终于侧眼看她，声音再温柔不过：“嗯？怎么了，桐笙。”
白桐笙想，不一样。
白双双和之前不一样。
之前她看着自己的时候，满眼都是掩藏不住的喜欢。
但现在，尽管她还是像以前那般笑，也还是像以前那么柔声细语，可她的眼睛里，只有一片澄净。
就像是一个玻璃球，外表看着与之前无异，实际上却发现，里面所放着的东西，全部已经被无情抽走了。
而且，她叫她什么？
桐笙？
去医院之前，白双双可还是不顾她的意愿，一口一个笙笙叫得热烈的。
“没有事吗？如果没有事的话，姐姐先看书了。”
说完，白双双垂眸，重新将注意力投于书本上。
白桐笙脸色涨红，这种像是被忽视了又好像并没有哪里不对的感觉，真让人不爽。
不该是这样的。
白双双不应该这样的！
她像是丢了原本可以肆意摆弄的玩具，鼓起脸气呼呼地瞪着她，目光太强烈，白双双不可能察觉不到。
如果是以前，白双双已经第一时间放下手中的东西来问她了，但是现在——
白桐笙看着她一页页地翻过书，面色从容地，似乎周围只有她自己一样。
“饭做好了，双双和笙笙来吃饭吧。”
姜冰的声音打断白桐笙的思绪，她看见白双双应了声好，放下书，起身朝着自己走过来。
到她面前后微俯下身，白桐笙看见她乌黑的发尾垂落在白皙的锁骨上，不由神情一闪，就听见白双双温声道：“桐笙，奶奶说可以吃饭了。”
白桐笙心里的那丝不快因她的主动叫唤褪去了些，但下一秒，整个人又僵硬住了。
白双双并未像之前那样贴心地会主动帮她把鞋子穿上，一说完，就放任她一个人待着，自己直接去厨房了。
她气愤地踩上拖鞋，走起路来又重又响，一听这声音就知道她心里在堵着气。
姜冰听见响动，关心地问了一句：“笙笙怎么了？”
白桐笙没回应她，坐到椅子上瞪圆眼盯着正背对着自己在打饭的人。
白双双打好一碗，拿过来放到白桐笙面前，白桐笙悄无声息地瞥一眼，发现这是桌上的第一碗饭。
脸色微微放松，刚伸出手，已经回身拿了筷子的白双双把碗和筷子一起推到了姜冰的位置上。
“奶奶，你的饭我帮你打好了。”
下一秒，她看向白桐笙，神情再温柔不过，嘴里吐出的话，却是让白桐笙一下子气炸了。
“桐笙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打饭的，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人的劣根性——俗称犯贱。
再说一遍：别带脑子！别带脑子！别带脑子！
开文大吉，双更三天，另一更在晚上六点。
第3章
“啪——”
白桐笙哗地站起身，颇有小脾气地在桌上狠狠一拍：“我不吃了！”
姜冰刚转回身，白桐笙已经气冲冲地离开了厨房。
“笙笙？”
气在头上的少女直接忽视她的叫唤，重重踩上楼梯，拖鞋声啪啪作响，一阵用力的关门声响起，屋子才重新归于平静。
白双双端着自己的饭坐到餐桌上，看见姜冰疑惑的眼神，温声解释：“我先帮奶奶打的饭，所以妹妹可能不高兴了。”
白桐笙生气的主要原因，白双双再清楚不过，她选择性隐瞒，也不算是撒谎。
姜冰顿时明白，回望一眼，叹了口气。
又看见白双双往自己碗里夹菜，夹的都是白桐笙喜欢的，很是无奈道：“笙笙辛苦你照顾了，这孩子从小就是被宠大的，现在养成这样的性子，家里人也管不住了。但笙笙只是脾气差了些，心还是好的。”
白双双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当作是回应。
她夹好菜，递到姜冰面前：“奶奶，你拿上去给她吧。”
姜冰一怔，白双双神情如常，缓声道：“我之前太黏着她了，本来是想靠近她，但好像没有把握好度，一下子太过亲近，就超过了安全距离，反而让她不喜欢我，所以我想，以后慢慢来好了，一点点让她肯接受我。”
女人觉得喉间有点涩意，引得她眼眶都有些难受了，她怎么忘了，小孩子其实是最敏感的，尤其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哪能看不出来对方是真的喜欢还是抗拒呢？
她眨眨眼，掩去那股心酸感，心里越发怜惜白双双的懂事，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又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道：“好，奶奶拿上去给她。”
白双双重新给自己打了碗饭，对于自己刚才所说的，在心里自嘲一笑。
若不是怕一下子太过反常会让大人觉得不对劲，她何尝不想直接就不再理会白桐笙？
好在她现在只是个孩子，还可以有抽身的机会，所以，她以后会一点点地把握机会，让自己和白桐笙，可以变成独立的两个人。
至于白桐笙会怎么想？
大概只会庆幸不要脸的黏人精终于不再缠着自己了吧。
……
“笙笙开门，奶奶给你拿了饭。”
无人回应。
姜冰知道白桐笙的脾气，像今天这样一个不高兴就离桌的情况不在少数，但只要有人给她台阶下，就会摆出一副不情不愿自己是被强迫的态度来开门。
她很有耐心，安静等了一会儿，又伸手敲敲门：“不吃饭对身体不好，碗里都是你爱吃的，笙笙乖，把门开了。”
姜冰连着哄了好几句，白桐笙却一反常态，一点回应也不肯给。
她实在没法，打算等一会儿白桐笙气消了再重新上来，下楼前最后说了一句：“如果姐姐知道笙笙不肯吃她特地夹的菜，应该会难过的吧。那奶奶先下去了，等过一会儿再上来。”
刚转身走出两步，门猛地被里头的人打开了。
白桐笙一脸不耐地站在门里，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手里的饭：“菜是她夹的？”
姜冰脸上一喜，连忙靠近她：“笙笙肯吃饭了吗？你看姐姐对你多好，就连奶奶都没有姐姐这么了解你，你看看，是不是都是你爱吃的。趁饭还是热的，笙笙快拿进去吃了，吃完了叫奶奶，奶奶来收碗。”
白桐笙嗤一声，小声嘀咕一句：“我才没把她当做是我姐。”
“嗯？笙笙说什么？”
她没回答，也没伸手接过，而是命令一般道：“你让她上来喂我，不然我不吃。”
姜冰：“……”
“奶奶喂你好不好？姐姐还在吃饭，奶奶先喂你，等姐姐吃完了，如果笙笙还没吃完，我再问问姐姐好不好？”
白桐笙冷着脸摇摇头，一字一句道：“我、不、要！就让她现在来喂我，不然我不会吃的。”
姜冰和她僵持一会儿，终是屈服地叹了口气：“好，我现在去问问姐姐。”
白桐笙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她就说，白双双怎么可能突然转了性子，现在肯给她一个靠近自己的机会，估计会恨不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来。
……
姜冰有些难以启齿，白桐笙的要求的确有些过分，但她又习惯了娇纵她，所以如果真要选择，她心中的天平无疑还是会倒向其中一端。
结果端着碗回到桌前，她有些惊讶地发现白双双已经吃完饭在等着了。
“双双，你吃完了？”
白双双点点头：“嗯。”
“今天怎么吃这么快？吃饱了吗？”
“嗯，吃饱了的。”
上辈子吃饭的时候，她总会不停往白桐笙碗里夹菜，就算白桐笙厌恶地把菜撇到一边，她也一直没中断过。
而今天她什么也不需要做，自然吃得快。
白双双看了眼她手上的碗：“妹妹没有吃吗？”
姜冰心里松了口气：“她想让你喂她，双双可以帮奶奶去一趟吗？”
“好，那奶奶你也快吃吧，等下吃完了，我来洗碗，奶奶你就出去休息好了。”
姜冰自然不会让她洗碗，也没应下，把碗往她手里一塞：“麻烦双双了。”
她温柔一笑：“没事，照顾妹妹是应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