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贺泱低着头，同样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江白和往常一样，收拾好碗筷却是逃似的跑进了厨房里。此时太阳已经高高的挂起，窗户向外打开，露出了不小的缝隙，而大片大片的阳光便从中钻了进来，投射在木板桌上，映着嫩绿色的青菜，油然生出一股生机来。
而江白的心却在此时加速的跳动起来，他把双手都浸在水中，试着让大脑冷静下来，刚刚一时匆忙他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全被这一个“表白”打乱了。
可贺泱刚刚说的那句话，每一个动作、表情都不断的重复在脑海中。
到了夜晚才是一天中最煎熬的时刻，江白已经看了一下午的书了，也疲倦了不想再借着这个理由再看一整夜。
等到江白从书案上抬头，贺泱刚好关上门，门外夜风带来的喧嚣顿时消失不见。只留下屋内这一块的安静温馨。
江白顿时有些无措的站起身来，他觉得他应该去面对。
贺泱却在转身时对着江白皱起眉头“怎么感觉你在躲我？”贺泱说着，慢慢走了过来，江白就老老实实待在原地，心跳却随着贺泱慢慢的靠近而跳动的愈加快速。
“没有。”江白低下头，揉了揉脑袋，装作还在扫视桌上敞开的经书。
贺泱就抱着胳膊不再说话，默默的站在那。半响，他发出了一阵轻轻的叹息。
“你知道吗？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便知道，你是我要找的那个人。”贺泱兀自说着，让江白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的虚空似乎在回想他们相遇时的场景。
“你从那个时候就注意我了？”
不知为何，江白觉得这样的问出的话语有点让背脊发凉。“是啊。”他低低的笑出了声，音色还是如往常一样好听，江白下意识的摸了摸发红的耳垂，因为他刚刚似乎能感受到贺泱吐出的热气都喷洒在了这上面。
“所以…你也不要太害怕。我知道仲夏你会去参加科考，在这之前无论你答应与否我都希望能够待在你身边。”
贺泱这句话说了很多，一改他往日沉默冷淡的作风，而其中包含浓烈就要喷薄而出的感情也是让江白微微一怔。
他到现在才开始正视这段感情，前些日子他一直在“人鬼”二字上纠结，他算是胆大的了，要是在一般人身上，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怕不是要被自己吓疯。
想是一个能够在太阳下行走自如却不是“人”的鬼，整日在身边相伴，况且这最让人害怕的是，你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现在江白知道了，恐怕也只有这一点能说的通，可这更让他发愁，这不仅是“人鬼”还是背德伦理的“男男”，虽然说现在的风气已经足够开放，可是并没有谁家的相公、娘子都是男人。
江白第一次觉得奇怪，他奇怪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如何避免与拒绝，而是在想如何试着接受与解决。
他想找个机会和贺泱好好谈谈，只是目前他的心底还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他看不透自己，同样也看不透眼前人。
热气再次迎面而来。
江白顿时睁大了眼睛，晃过神来时贺泱的鼻尖已经慢慢贴到了自己的脸上，眼看着下一刻就要来个脸对脸嘴对嘴的亲密接触，江白赶忙用了力气推开了突然靠近的“人”
他的指尖还在发抖，上面还余留正常男人的体温，可是这一刻他却如同坠入冰窖，大脑在飞速的旋转着闪过两个让他摇摆不定的念头—— 一会儿是赶紧逃出去，还是保持冷静先稳住？
两种想法让他纠结的额上都沁了汗珠，反观被推开的那人倒是满不在意，一身轻松的模样，他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如同恶鬼索命前的信号，江白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赶忙退了几步，后背撞上书架传来实在的疼痛感。
这样的疼痛让他脑子清醒了片刻，想到刚刚那一阵低沉的笑声，江白这些年来对鬼怪的恐惧便在这刻积聚起来达到巅峰。
站在那里的人究竟是谁？他怎么会有热的吐息，如果是人，那他又怎么会是贺泱的模样。
一个一个问题累积起来，他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那么，真正的贺泱去了哪里？”江白终于在心底找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而眼前的“贺泱”却不再动作，只是弯着唇角，配上贺泱平日里鲜少微笑的脸，真是说不出的诡异，但好在是那“人”似乎并没有发觉江白已经将他识破。
只是用很抱歉却又无奈的语气说道，“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江白不再看他，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指甲狠狠的在皮肉上留下鲜红的印子，“你吓到我了。”
他突然冷淡的语气倒是让贺泱挑了挑眉，不过这样的微动作江白并没有看到。
到了后来江白几乎是哆嗦着上了床，烛火被吹灭，只剩下满地盈盈的月光，只是这一切在此时看来却是异常的凄凉诡异，江白不敢看“贺泱”的身影，紧紧的闭上眼睛后他努力的勾勒着贺泱的模样。
他为自己做早饭的模样，他替自己吹气的模样，他与自己一起栽种小桃树的模样，还有他回想到贺泱身上熟悉的檀木香。
江白突然觉得眼前很迷茫，是层黑雾远远的隔断着贺泱的模样，而现在又来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假贺泱。
江白觉得仿佛有一只手压着自己的心胸，喘不过气来，好在是梦里还是平和的，他在梦里看见了对自己微笑的贺泱。
第13章 第 13 章
这是个月光如水的晚上。
眼前人影重重，孩童的嬉戏吵闹声忽远忽近，逐渐变得慢慢清晰起来，江白疑惑的走在这些孩子中，他望向四周，皆是一派欢乐祥和的气氛。彩灯高高的挂满枝头，四周都染上一片光晕。大人们嘴角挂着笑，就连孩子的追逐打闹也没有进行呵斥。
可是江白却一眼看见了一个少年，他的身姿挺拔，容貌清秀而俊俏，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站在一个卖糖人的小贩前，耐心的说着什么，江白只觉得这人的眉眼分外像贺泱，他走上前去，离得稍微近一些，听清了二人的对话。
“老，老板，给我包，包一颗糖。”
“什么？”小贩凑近了问道，因为周边实在是太嘈杂，孩子的追逐打闹声，烟火点燃的响声，都混在一起，再加上这位少年说话结巴的原因，江白也是凝神听了好久才知道他是想要买一颗糖。
只见他又重新说了几遍，小贩才终于听清，他有些不耐烦的问道，“要哪种啊，你挑挑。”那少年倒也不在意，凑近了看着，最后指了指。小贩才将糖拿出来，那少年立马从破旧的衣衫里掏出几个铜板，小心的数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快在小贩不耐烦忍不住开口埋怨的时候，他将几个铜钱递给了小贩。
小贩不屑的瞪了他一眼，轻轻的骂了一声。
少年装作没听到般，就往回走，江白见了这一情景很不是滋味，他紧紧的跟了上去，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啊，快看贺家的大公子从京城里回来了！”
“是啊，是啊，听说这次贺大老爷五十大寿就在今天，这么快的赶回来真是一个大孝子啊。”
“是啊，是啊。这么一看真是一表人才。”江白听见了这话，影影约约看见了为首的马上坐着一个人，他的身姿挺拔，只是夜色渐重，人群一下聚拢起来，他挤不上前去看清那人的面貌。
人群前的贺泱听见这几声似乎愣了愣，随即那人的马便停在他的面前。
江白站在远处听不见贺家大公子和贺泱说了什么，他隐约的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也不会有这么多巧合，贺泱也姓贺，该不会...
江白还没有想清，就听见一阵马蹄声扬起，他连忙抬起头来在人群中搜寻贺泱的身影，却发现早已不见，到了远处才看见那贺家大公子的马背上又多出一个人。
“唉，那个人是不是贺大少爷的朋友啊，要是我有这么一个朋友，贺少爷还愿意载我，那我真是太开心了。”人群中发出艳羡的声音，“哎，你胡说什么，你没听说贺家其实...”
最后的声音江白已经听不清了，他被人群挤着，慢慢的就被挤出了人海，“看来贺家的来头可真不小。应该是这里的大户人家。”江白抬眼看向四周，只觉得这花灯散发的光晕愈发刺眼。
眼前慢慢变暗，江白觉得自己即将醒来，他有些懊悔，这一次的故事没头没尾，他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线索，
最让他确信不疑的是，那个少年应该就是贺泱，毕竟天下没有哪两个人长得那么相像，不过他还是有一丝疑虑，因为那个少年是个结巴，而现在的贺泱并不结巴。
江白睁开眼来，感到一股冷风吹了进来，他才意识到身边可能还有一个假贺泱，他连忙起身去看，假贺泱早已没了身影，被褥整齐的叠在临时撘的床铺上。
江白疑惑，假贺泱又去了哪里，这一天天下来，他的头真的是要大了。
清晨，江白推开窗户再次被墙上挂着的画吸去了目光，看着这副画他忽然记起与贺泱见面的第一个晚上，那时候的他虽然气息冰冷，表情淡淡，但细微处显像的关照让江白不由得感到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