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泱倒是没有继续说话了,他暗自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了,不过那个角落过于黑暗,江白也不知道他做出了什么表情。
“你过来。”贺泱没有转身,依旧就着他远先的姿势,向江白招了招手。
江白心里正疑惑,见了也就乖乖走去,没想到刚靠近贺泱,就被他突然逼近的紧贴在了墙上。
暗淡的角落里,在这一刹那,江白的一颗心扑通跳个不停。虽然周遭很暗,但他依旧还能看到贺泱一双明亮的眸子正在专注的盯着自己。
那眼神…就像是对待刚到嘴的猎物,不敢轻易放跑。又或者是,里面掺杂着太多难以言喻深而炽热的情感。
江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胡思乱想,脑子热成了一团浆糊,莫名其妙的就联想到许多。
冥冥之中,他似乎在恐慌的期待着什么。
但很快这种期待落了空,过了好久,贺泱轻轻的笑出了声“你觉得,这画上的人是男是女?”
“女的…”
江白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抖,因为自己的全身上下都在发颤,贺泱的脸就在距离自己不到一尺的地方,他双手明明是背在身后,却无端给江白一股压迫感。
而且鼻尖始终缠绕着贺泱身上清冷、淡淡的香味。
“这个距离…实在是…”
江白的脑海里始终缠绕着这句话,没曾料到对方竟轻声笑了起来。
“答错了的惩罚是什么?”
江白咬着嘴唇,一时有些纳闷,“什么惩罚?怎么可能答错。”
他开始慢慢认真思索刚刚贺泱的问题。
“画、朱砂、红衣…”
江白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随即他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望向贺泱,贺泱同时也笑吟吟的看向他,江白这时才恍然大悟过来。
“画上的人是你?”
“是。”贺泱倒是回答的很干脆。
“…”
江白的回应只剩下一阵沉默,贺泱不再“压迫”他,见他低头不语,慢慢向后走了几步,随即又靠近低下头来,注视着江白的表情,突然有些担忧。对方怎么忽然没声了。
他看着对方忽变的表情,常年的不接触人情,在此刻全都。鲜明的感受到,竟然在那一刹那觉得很好玩。
但江白觉得这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自己一心想寻找的女子竟然是个男的。
他慢慢锁紧眉头,那么摆在自己眼前的问题便更多了。
贺泱究竟是谁?这是他的真名吗?为什么会有一副关于他的女性肖像画,还有…最关键的是——他为什么会躺倒在那个地方。
江白再次抬起头时,眼神已经不似最初的那般乖巧温顺,反而带上了一股试探防备,江白不是傻子,他好歹也是啃了八年书的人。
贺泱也不是傻子,好歹他活了这么多年,当他看到江白眼神里的不信任时,他一下明白过来,随即心顿时像是微微钝痛了一般。难言的苦涩感从那里向四周蔓延开来。
因为他知道一个最让他难过的因素,便是他与江白阴阳两相隔,江白是能安然无恙行走在阳光下的凡人,他是只能苟且在黑暗里一日又一日的鬼魂。江白是身上带有温暖甜蜜气息的人,而他是终年冰冷没有温度的死尸。
现实就是那么血淋淋的剖解在自己面前,贺泱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几步,他觉得自己的心...更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
躺倒卖个萌(自己原地画圈圈//孤独)
第5章 第 5 章
5.
那一晚过后,像是有一个针狠狠的插进了江白的心里,短暂的沉默后便是漫长黑夜的到来。
星星灯火下。
江白闭上眼睛最终睡在床上,他面前的那个人安分的躺在临时搭建的竹床上。
江白隐隐约约还是有些担心贺泱的伤,但一看到他沉默的背影,仿佛想说的话都哽在嗓子中,无法言语。
第二天一早,江白是在一阵锅碗瓢盆碰撞发出的轻响中醒来,他睁开眼睛,只见贺泱正低眉沮丧的望着桌子上的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
江白怕自己看错了,随便套上衣服上前一看,果真,白白的粥还掺杂着紫红的香芋。
“这是你做的?”
江白抬眼问他,贺泱点点头,悄然将手背到身后,这样江白便发现不了他手上的那个细小伤口,微微的红肿着,是做粥时被沸水给烫着了。
按说,已死之人的身体对外界的接触碰撞不会产生什么反应,坏就坏在他虽不怕疼但早应该腐烂的皮肤过不了多久,就会脱下他设法施的伪装,红肿的伤口应该很快就会变成紫黑,溃烂的皮肤。
贺泱见过很多恶心的场面,毕竟他本身的肉身也早已损坏的不成样子。
见贺泱低头不语。江白又想到了昨晚的事,表情顿时暗淡下去,草草的洗漱完,他便和贺泱面对面的坐在了一起。
“吃吧。”江白率先开口,紫红的香芋是去年冬天阿娘硬塞给自己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用途,按说接下来的日子,也不好按照江白之前的生活方式,草草糊弄过一日三餐,毕竟他身边还带着一个伤患。
一时之间,饭桌上又陷入了沉默。
软而带着香芋味的粥落入空荡荡的肚子里,江白总算感受到了一股慰藉。
“挺好吃的。”江白开口做了点评,对面的贺泱听到,微微一愣,但随即又动起筷子,“是吗?那明天还是我做。”
“那怎么可以,你是伤患。”
江白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他急忙的语气一下让刚入口的粥烫了个正着,话音一落,便皱着眉头,张开嘴巴,急忙吹气。
“烫烫烫——”
江白白皙的脸颊很快浮上粉色,贺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咬咬牙,终于还是将手按在了江白胡乱挥舞的手臂上,带着微微的无奈,朝江白的嘴里吹气。
这个动作…实在是太亲密了。
而且贺泱自己本身觉得也十分羞耻,波澜不惊的脸上立马浮上红色来,他自己本身阴气就很纯正,但还是害怕江白吸入过多阴气,对身体不好。吹了几下就立马停住。
江白的手终于不再挥舞了。
他瞪着眼睛,有点不敢相信。很快,他就扭过头去,摆脱贺泱担忧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他一定觉得我傻透了…”
江白喃喃自语,好羞耻啊,此时此刻他真想挖个洞钻进去然后永远都不要出来。
“感觉怎么样了?还烫吗?”贺泱温柔的语气从耳边传来,江白大幅度的扭了扭头,另一方面他也想甩掉自己脸上的滚烫感。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是羞红了脸。
“唉。”微微的一声叹息,贺泱又重新坐了回去,脸上仍然带有担忧的神色。江白只觉得此时应该沉默无声,谁都不该讲话。
俗话说“食不言”这句话自古以来就是对的!
一顿早饭吃的兵荒马乱。
江白吃完便逃似的躲在厨房里兀自收拾洗碗。贺泱倒是没再出现,直到这时,他才微微感到舌尖上传来的微微疼痛,像是一只小爪子也在轻轻的挠着他的心。
后来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江白终于磨蹭着进了屋子,令他惊讶的是,贺泱并不在屋子里,江白摸了摸鼻子,索性也不管了,心想,“大概他马上就回来了。”
想着,又坐到了书桌前,开始每日的用功。
是夜。
奇怪的却又不像是夜,夜应该有淡淡惨白的月光的,可是此时却只是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江白感觉好像有什么力量在隐隐束缚着自己,迫使他站起身来,看向四周。
黑的出奇,也静的出奇。
忽然,他听到一阵衣料摩擦的“沙沙”声,随即“吱——”的一声,沉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亮光顿时斜射进来,江白捂着在那一刹那被刺痛的眼睛,而后他努力辨别,看到了推门的那个人。站在黑暗中,却面向外面的光明。
那是个男孩,八九岁的样子,江白只能看到他小小的一个背影,等到他好奇想要去看正面时,铺天盖地的黑暗袭来,他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漫天的火光伴着嘈杂的人声——哭泣声,呼救声,尖叫声,一阵一阵如潮水般袭来。江白揉了揉耳朵,惊讶着看到来往行色匆匆的人都能穿过自己的身体,他这时才了然,原来这不过是一场梦。
说是梦,但又真实的可怕,像是确确实实发生过一般。江白向远处看去,一片火红色,炽热的火舌吞没了一切,但在这么多人声中,他似乎能清楚的听到一阵呼喊“救救我的儿子——救救他!他是个哑巴…”
江白只在一瞬间便在人群中锁定了那个目标。
那是个老人,很老很老了,仿佛风一吹她就能倒,瘦弱矮小的身子让匆匆救火的人都没注意到她,“咔嚓——”江白猛然瞪大了眼睛,他听到了那一声清脆的碎裂声——老人的手被过往的人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