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州听见开门声,然后是他父亲轻言细语的询问和劝解,没一会,通讯信号就断了。
杨州在原地站了两分钟,余光瞥见不知哪户人家的一盏红灯笼,正在寒风中摇摆。一想到在这座萧瑟的小城里,可能有一个跟他血缘相似的哥哥,杨州突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难以言说的触动。
他回到别墅,陈坚已经醒了,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睡眼惺忪地瞪着他。
“你去哪了?”
“打个电话。”杨州说完又觉得不妥,硬邦邦地补了一句:“有问题吗。”
陈坚一下就笑了。他扔开半挂在身上的毛毯,赤着脚走到杨州面前。“没问题,就是醒来不见你,我心慌。”
陈坚并不比他高大多少,但杨州有种完全被他笼罩的错觉。他低下头绕过陈坚,说:“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哪能啊。我这么光明磊落的人。”陈坚捉住杨州的手腕,一点点舒展掌心,和他十指相扣。两人都是握枪的手,粗糙的老茧摩擦在一起,带来一阵奇妙又难以言喻的快感。
陈坚立刻就硬了。杨州站在他身侧,神色有一瞬间变得古怪,但他很快恢复如常,淡淡地问:“那实验室在哪?”
陈坚泄愤般地在他指缝间掐了一把,然后松开了交握的手。“该死的UNPO。”他不满地嘀咕。
气氛僵了两三秒,陈坚又笑了,戳了一下杨州的后脑勺,说:“晚上的演唱会别忘了啊。”
许然的演唱会开在一家叫作浪潮的音乐酒吧。酒吧造型奇特,出自艾瑞克的父亲之手,形状像一把插向天空的锯子。
演唱会八点开始,七点的时候,酒吧门外就挤满了没买到票的观众。杨州来基地这么久,第一次见到了万人空巷的场面。
许然不愧是大明星。
不过这个大明星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基地居民,他在外面生活了二十三年才被遣送到这里。当年他出生后,在国家科学院工作的父亲伪造了一份基因检测报告,把他天生犯罪人的身份隐瞒下来,连许然自己都不知道。
许父本来想让儿子平淡地过完一生,可惜注定不能如愿。许然热爱音乐,二十岁那年组了一支重金属乐队,一炮而红。走红的同时,因为恶劣的性格和暴躁的脾气,得罪的人也越来越多。他曾砸过记者的相机,公开批评乐队的鼓手技术差,谈论起圈中前辈也缺少敬意。许父眼看恃才傲物的儿子到处树敌,心急如焚。
终于,当初那份作假的基因检测报告不知落到了哪个敌人手里,被声势浩大地曝光出来。许然重新做了基因检测,结果出来后连家都不回,主动前往一号基地。到了基地,他依然我行我素,放弃了重金属,开始尝试朋克、爵士、民谣。因为同是被抛弃的劣等基因拥有者,基地的居民给了他无限的宽容,许然的音乐在这种环境中得到沉淀,竟然越来越成熟。
杨州以前就知道这个人,但没听过他几首歌。此刻看到人山人海的景象,不由得惊叹几句。
“有什么的,”陈坚却很不以为然,“基地就这么一个明星。”他打了个电话,没一会,一个年轻男孩从酒吧里挤出来,对两人招招手。
陈坚在基地还是有几分面子,杨州跟在他身后,拥挤的人群便自动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那个年轻男孩被唤作小刘,听口气像是许然的助理,一路领着两人来到后台休息室。
许然在休息室吃水果,回头瞥了陈坚一眼,很不客气地说:“你他妈怎么又来了。”
“管的着吗。”陈坚自顾自坐下,还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杨州坐。
“这谁。”许然指了指杨州。
杨州报了自己的名字,许然眼皮都没掀一下,显然对答案漠不关心。
跟媒体妖魔化的形象不同,他真人看起来非常普通,并没有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也没穿造型奇特的服饰。杨州盯着他看了一会,许然突然转过头,拣了只苹果扔给他。
杨州毫无防备,幸好旁边的人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陈坚咔嚓咬了一口,然后把苹果递到杨州唇边。杨州盯着那丝亮晶晶的水渍,皱了皱眉。
“我说,”陈坚把苹果转了个圈,“你的病真该治治了。”
有外人在场,杨州的声音压得很低:“我不吃。”
“必须吃。”陈坚不知道在生什么气,“不然我就嘴对嘴喂你了。”
杨州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很轻慢,仿佛在说“你试试”。
陈坚最爱干老虎嘴里拔牙的事,眉毛一扬就要动手,结果杨州不知怎么又改变了心意,低头咬了一小口。
陈坚一愣,整个人都酥了,一时间连句俏皮话都说不出来。
杨州没想那么多,他注意到许然站起来往外走,含糊地问:“他干什么去?”
“排练吧,不用管他。”陈坚收回手,照着杨州牙齿的痕迹把苹果解决了。
“不管他你把我带到这来干什么?”杨州看他们两人挺熟悉,以为是来叙旧,结果双方竟然互不搭理。
“这里舒服啊,还有东西吃。待会从特别通道可以直接去VIP区,”陈坚折了一串葡萄给杨州,“不要客气。”
杨州十分无奈:“家里又不是没有。”
话音刚落,门被大力推开,许然去而复返,拉着一张臭脸瞪陈坚:“提醒你,别在这搞,否则我杀了你。”
陈坚十分挑衅地朝他一笑:“本来不想搞的,被你一说就想了。”
许然哼了一声摔上门,陈坚立刻往杨州身上贴,用黏糊糊的声音问:“搞不搞啊?”
他身上很热,像一团燃烧的火。杨州的良好教养在这一刻灰飞烟灭,气急败坏地推开陈坚,怒道:“搞你自己去吧。”
陈坚锲而不舍地凑过来,从背后圈住杨州,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哀怨地说:“可是我比较想搞你。”
“放开。”杨州扭了扭,试图挣脱。
陈坚不放,反而收紧了怀抱。杨州的身体一寸寸变得僵硬,陈坚察觉到了,试探着揉了揉他腰侧的肌肉。
“你再动一下,信不信我剁了你的手。”杨州盯着茶几上的水果刀,面无表情。
“信啊。”陈坚在他耳垂吻了一下,“不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说话的功夫,杨州已经朝水果刀扑过去,陈坚比他更快,一脚踢翻果盘,顺势把他压倒在柔软的沙发上。
两人的嘴唇若即若离地贴着,粗重的呼吸声响彻室内。陈坚静静地注视着杨州,眼神有点哀伤,“我很喜欢你,简单地谈个恋爱不好吗?杨州,你就是想的太多。”
“是吗。”杨州冷笑一声,“那你告诉我,你们在进行什么实验,有什么计划?”
“我不能告诉你。”这一次,陈坚没有再躲躲闪闪,直白地说:“因为你一定会阻止我。”
杨州的双手被他按着,本来一直在拼命反抗,听了这话却突然泄了力气。
他当然会阻止陈坚,因为他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在送死。
两人正僵持,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是小刘提醒他们演唱会马上开始。
陈坚松开手,说声“知道了”。杨州坐起来理了理衣服。
“走吧。”陈坚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好像刚才的小插曲没发生过。
陈坚和杨州入场时,场馆里黑压压一片人头,几乎是座无虚席。
杨州找到位子坐下,赫然发现旁边的大个子有些眼熟,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一看,原来是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和他们打了个招呼,陈坚问:“就你自己?”
“是啊。”道格拉斯苦笑,“我是那个,用汉语怎么说,孤家寡人?”
“谁不是呢。”陈坚接了一句,声音近乎耳语,没有人听到。
杨州环顾左右,看见舞台旁配备着全息投影设备和信号发射器,不解地问:“那是干什么?”
“网络直播。”陈坚说:“许然在基地外还有很多忠实粉丝,每次演唱会都线上直播,接入这个信号频段是要收钱的。”
道格拉斯半开玩笑地补充:“他的演唱会是我们这里的支柱产业之一。”
八点整,全场的灯光都汇聚在舞台正中央,许然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背着一把吉他出现在众人眼前。
场内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杨州离得近,能看到许然脸上没什么欣喜的表情,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等大家欢呼得差不多了,许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演唱会正式开始。他在台上很少说话,不与观众互动,也不蹦蹦跳跳,先报歌名,然后就开始唱。
以前他唱重金属,激烈的鼓点和失真的电吉他掩盖了独特的音色。现在只有一把木吉他伴奏,那种略带沙哑的声音瞬间勾住了杨州的心神。
陈坚看他听得专注,有点后悔带他来演唱会了,酸溜溜地说:“你可别爱上他了啊,这家伙除了音乐之外一无是处。”
杨州仍旧盯着舞台,嘴角却轻轻一扬。
许然唱了几首歌,退到阴影中喝水。再回来时,他摆弄了一下话筒,随意地说:“下面这首歌献给爸爸。”
全场一片哗然。
四年前因为被曝光在基因检测报告上造假,许父被国家科学院除名,辗转流落到一所中学当生物老师。而他百般维护的儿子,甚至不与他当面告别就赶去基地,四年来从未在公众面前提起过父亲。这一点,让本就声名狼藉的许然倍受抨击。而此刻,他站在台上,无视观众席中的骚动,轻轻拨动了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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