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该死,”杨州指了指路过的警察,他们手里正抬着装满尸块的黑色袋子,“但不应该是以这种方式。”
两人沉默了一会,陈坚问:“想去看看盖勒吗?”
杨州跟着他七拐八拐,来到一个上了几重锁的房间。透过房门中间的方玻璃,能看到端坐的盖勒先生。他依旧穿着血迹斑斑的衣服,神情无悲无喜,嘴唇不停颤动,竟然是在哼歌。
杨州几乎贴在了玻璃上,两手扒着门,那一瞬间他似乎回忆起什么往事,眼神变得缥缈而空洞,悲痛的阴云笼罩了年轻的脸庞。
“你那什么表情,”陈坚心中微微刺痛,揪着杨州的衣领把他从那扇门前拉开,说:“跟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顿悟成佛时一个样,就差写四个字,‘众生皆苦’了。”
杨州回过神来,似乎也被陈坚的比喻逗乐了,绽开一个很浅的笑容。
“行了,”陈坚颇冷酷地说:“你不可能救所有人,也没有义务救所有人。”
杨州没有反驳,只是遗憾道:“你那天跟他说的话,我以为他听进去了。”
“道理谁不懂,我那些都是废话。”陈坚自嘲。
是啊,盖勒先生所遭受的煎熬和痛苦,他们都不能体会。也许对于他来说,宣泄痛苦的唯一方式,就是手刃凶手。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并将为此承担后果,仅此而已。
“陈,”之前被痛骂的道格拉斯依然保持着良好的风度,见陈坚火气消了,便凑上来问:“外面请愿的居民怎么办?”
陈坚揉着太阳穴,十分疲倦地说:“告诉他们已经把盖勒交给法院处理,判决时会考虑凯尔·格林的罪孽,让他们赶紧散了。不愿意离开的发点食物和水,爱干嘛干嘛。”
道格拉斯点点头,急忙去安抚民众。杨州见陈坚挂着黑眼圈,问道:“昨晚没睡吗?”
“是啊,”陈坚张口就来:“你不跟我做,我难受得睡不着。”
“无聊。”杨州很后悔,心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关心他。
陈坚闷声笑了一会,轻轻一推杨州:“走吧,回家。”
凯尔·格林被莉莉父亲杀死的消息很快出现在《每日邮报》最醒目的版面上,震撼着无数人的神经。让杨州感到意外的是,某权威民意调查网站显示,超过百分之七十的投票者对盖勒先生的行为表示支持。尤其是几名纽约受害女童的家人,在镜头前流着眼泪说盖勒先生“做了他们一直想做的事”。
当初因为恐惧犯罪基因携带者的暴力倾向,《隔离法案》得以提出并通过。而现在,当残忍针对的是罪大恶极的女童杀手,突然又成了歌颂的对象,人活着,果然是难以避免双重标准的。
“对了,有件事跟你说。”陈坚左臂的纱布已经两天没换了,松松垮垮地挂在胳膊上,绷带不知怎么地纠缠出一个死结,他一边扯一边说:“按计划你的同事明天会到基地,但现在凯尔·格林死了,他们没兴趣看一堆碎肉,不打算过来了。”
杨州淡淡地“嗯”一声,这对他来说其实是个好消息。他来基地执行秘密任务,除了杰弗里,以前的同事都不知情。本来杨州还计划着避开他们,现在他们打道回府,正合他的心意。
陈坚这边死活解不开绷带,十分不耐烦。他低下头准备用牙咬,这时杨州坐过来,说:“我帮你吧。”
他们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非常近,近到陈坚能看清杨州头顶的发旋,闻到他身上柠檬味的沐浴露香气。
杨州弯着脖颈,耐心而专注地抠那个小疙瘩。他垂着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规律地扇动着,给人一种乖巧的错觉。一下、两下……陈坚默默地数着,到五十下时,杨州抬起头:“好——”
那个“了”字变成了一声受到惊吓的“唔”。陈坚突然凑近,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然后飞快退开,蜻蜓点水一般短暂。
杨州愣住了,那种诡异的触感逗留在唇瓣上,让他很想摸一摸,可惜现在手不是手脚不是脚,他做不出什么反应,只好神色复杂地望着陈坚。
“表示感谢的。”陈坚说。其实他刚才亲杨州的时候也很紧张,还暗中嘲笑自己可能连艾瑞克都不如。结果杨州没有条件反射地作出攻击,陈坚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心也放下了,很从容地笑了笑,仿佛他做的事情再正常不过。
“不要再这样了。”杨州终于开口,虽然眉头紧皱,但语气平淡,不像是动怒,“你知道我们不能这样。”
“哦?我不知道啊。”陈坚故作严肃:“列举一个原因我听听。”
杨州吸了口气:“基因实验……”
“什么玩意。”陈坚一脸嫌弃:“都跟你说了没有这个东西,就算有我也不知道。”
杨州对他装无辜的本领也是没脾气,想了想,说:“我不喜欢你。”
“这有什么,日久生情嘛。”生怕杨州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陈坚还对他眨了眨眼睛,舌头弹了个响。
杨州起身坐回他的软椅,手指在扶手上敲出一串“嗒嗒”的声响,似乎还在找理由。
“所以说,除了你跟我是兄弟外,没什么不可能的。”陈坚扔掉绷带,掀开纱布,伤口处的皮肉已经长得差不多了,以后应该不用再换药了。
他指着左臂两个粉白色的椭圆形,新长出来的皮肤和周围的颜色格格不入:“你看,我还给你挡了两枪,你居然一点报答都没有。”
“我没让你帮我挡,而且我记得你说过,”杨州引用他的原话:“我不是挟恩图报的人。”
“我说过吗?”陈坚惊奇地挑了挑眉,为自己的高风亮节赞叹一声,然后又变成了厚颜无耻的无赖样,“说过也没关系,反正我是个出尔反尔的人。”
杨州警惕地望着他,如果他是兔子的话,这会耳朵一定竖得笔直。陈坚看他如临大敌的模样觉得有趣,故意慢吞吞地说:“你看我都帮你挡了两枪,那……”
杨州盯着他开合的嘴唇,已经下定决心如果陈坚又说些没谱的话,就搬到联合政府公务宾馆去,眼不见心不烦。
结果陈坚说:“那就一起去看演唱会吧。”
第二十章 幼稚
许然的演唱会开在腊月二十三,恰好是小年那天。
现如今全球经济人文高度一体化,各个国家、民族的节日都变成了世界人民的狂欢,而在一号基地里,春节更是有着特别的分量。
前不久的绑架案让整座城市笼罩着阴翳,现在凯尔·格林死了,不管这整件事引起的后续讨论有多漫长,在基地里,它带来的影响总算是告一段落。
人们的生活回归了正常,甚至过得更好——因为联合政府放松贸易管制,今年的年货又有了新选择。
安娜和安德鲁被陈坚派去采购,经过两个小时艰苦奋战,拎回一堆大包小包的食物。
安娜闲不住嘴,绘声绘色地给他们描述商场里人挤人的景象,眼角眉梢都是喜气。
杨州听得直笑。其实他对各种节日没有特别的感受,以前他在UNPO任职,春节不是值班就是在执行任务,过得十分平淡。这次在一号基地,被热闹的气氛包围,不知不觉沾染了一点年味。
“陈,”安娜把各种东西归置好,对他说:“我要放假啦,正月十六再来。”
陈坚苦着脸,脖子一歪倒在沙发靠垫上,要死不活地说:“唉,走这么久,你可让我怎么活啊。”
安娜发出爽朗清脆的笑声。她虽然四十多岁了,但仍然葆有法国女人的优雅和精致,哪怕是放声大笑,也让人觉得韵味十足。“陈,别总像个孩子一样!”她话中带着一点温柔的责备,叮嘱道:“照顾好杨先生啊。”
“到底谁是你雇主。”陈坚一秒变嫌弃,挥挥手让她赶紧走。
“杨先生,让陈做东西给你吃,”安娜走之前还说个不停:“他厨艺很不错,就是太懒了。”
杨州狐疑地瞟了陈坚一眼。陈坚佯怒:“看什么看,你又不是我男朋友,我凭什么给你做。”
杨州不咸不淡地说:“没让你做,有安德鲁。”
安德鲁正在整理食品袋,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站起来。
他手里举着一个花朵形状的糖果,杨州看得一愣:“那个是……”
“太阳雨。”安德鲁说:“MZ公司前几天获得联合政府商务部批准,往基地供应了很多,价格也比外面便宜,好多家长小孩都在排队购买。”
杨州和陈坚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了讽刺的笑意。
“今天安娜买了一些,”安德鲁拿了两支棒棒糖过来:“吃吗?”
太阳雨在安德鲁手里是绿色,杨州接过来,就变成了淡黄色,等他递给陈坚,又变成了靛蓝。
“挺有意思的,根据温度变化吗?”陈坚伸长手臂,把糖果往壁炉跟前凑,蓝玫瑰果然变成了红玫瑰,他惊喜地“啧”了一声:“难怪小孩子喜欢。”
杨州撕开包装纸把糖果含进嘴里,意外地发现口感十分清爽,并不过分甜,是一股说不出的果香味道。
另一边陈坚却是对变色这点产生了兴趣,满房间游荡,把太阳雨贴到冰箱上、玻璃上、木质餐桌上,看它变幻出各种美丽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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