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和时缘都愣了。
时缘愣住是因为他知道我是狼,所以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师侄说的是什么。
而我来天界一百年,从未有人将我认成狗,还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来。
我呆了一下,立马露出我锋利的爪子和牙齿,时缘见我这幅样子也明白过来了,他笑着和师侄说:“敬沭,这不是狗,是狼,金毛狼。”
叫敬沭的表情忽然诡异,“师叔……”一副欲言又止的,空气再度沉默,忽然两人的目光聚集在我身上。之后我才知道这两人在用传音。
时缘道:“狗蛋,你是不是我带……”“噗嗤”旁边的敬沭笑了。
笑什么笑!严肃点!笑什么笑!反射弧这么长还笑!本大爷的名字很好笑吗!
时缘让敬沭别打岔,继续道:“你是不是我带回通云峰的那只灰狼。”
我点了点头,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
时缘立马看向敬沭,道:“你看,他不会报仇的。”
敬沭仍是一脸担忧,“师叔,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骗你。”
时缘忽然一脸生无可恋,“如果他的报复方法是气死我,那他已经成功了。”
时缘把我塞到敬沭手中,我蹬了蹬腿表示拒绝,但是失败了。
时缘抬了抬下巴,“你探探他的灵力。”
敬沭的灵力进入我的筋脉,尖锐如针,刺得我生疼。时缘从来不会这样对我。
我的后脚不自然地抽搐,尾巴也挺得笔直。
时缘看出我的不对劲,从敬沭手上抢过我,柔和的灵力进入筋脉,舒缓了我的疼痛。
“敬沭,”时缘皱起眉来,这是生气了,“你对他好点,他没做错什么。”
敬沭却道:“我也没做错什么啊,探测灵力本来就不会舒服。”
我眨了眨眼,看向时缘,他却遮住我的眼睛,摸了摸我的头。缘生剑从屋里飞出,刺向敬沭。
敬沭叹了口气,他的佩剑也出鞘格挡,“师叔你别太宠他,对了我的仙府在你旁边。”
啥?
时缘旁边的仙府只有我那个。
时缘也道:“我旁边?那是狗蛋的啊!”
敬沭却是一笑:“师叔,你可能不知道,超过一百年没仙居住的仙府会被回收,这还是那个仙童告诉我的,因为我想要个你附近的,他告诉我这是最近的。”
我立刻扒拉下嘴巴,隔着一层毛,对面两人都能感受到我深深的悲伤……个屁。
我抱住时缘的胳膊,假意悲伤地哀嚎。缘缘,我没家了,只能永远借住在你这儿了,你不会不要我的对吧。
因为我很“悲伤”,时缘这么宠我,当然要好好安慰我了,他和敬沭续了会儿旧就让敬沭离开了。
我听到时缘的师兄,宗主,前弟子都渡劫失败了。
这本是个令人悲伤对我消息,不大哭一场也该挤点眼泪出来。
可是时缘没有。
以我和时缘相处一百年的经验来看,时缘他并不伤心,他只是在迷茫。其实我们升仙以来,我就没见时缘悲伤过,他忘记悲伤是什么感觉了。
我舔舔他的手,他低头看我,浅浅地笑着。
这个人真的很好看。
这个好看的人是我的。
“你是想安慰我吗?”他摸着我的头,“我没有难过。”
嗯,我知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说,“这一切不过一个‘命’字,正如你能进入渡劫台,能随我飞升,”他停了一下,叹了口气,“不过命尔。”
他抱着我在门前站立许久,最后一笑,道:“也许是仙当久了,我都忘记怎么伤心了,你说我是不是该祭拜他们。”
时缘带我到后院,他在三片长生木上写上那三人的道号,埋入土中,立起小小的土堆,在变出三支香点燃,插在土堆前。
回到屋内,他给自己泡了杯茶拿在手上,腾腾而上的水汽模糊了彼此的视线,我听见他说:“成仙也挺没意思的。”
时缘自那天之后没事就往外跑,一跑好几天,回来之后的表情一次比一次丧。
最近一次回来之后,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五天,急得我跑到我原来的仙府,揪出敬沭,结果敬沭无所谓地说他只是去书仙那里翻了翻话本,找回点情绪罢了。
找回什么?伤心?找这个干嘛?
“你一只狼自然不懂我们人的想法。”敬沭摇着折扇对我说,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时缘。
我懒得理他,跑回时缘府上,对着时缘的房门一阵干嚎。
时缘果然被我烦地开了门,颜色憔悴,形容枯槁,眼角泛红,本来就披散着的头发有点乱。
缘缘,咱不要伤心了好吗,你都瘦了。
我窜到他脚边扒拉了几下他的衣服,他蹲下来,我舔了舔他的脸。
缘缘不哭,狗蛋在这儿呢。
时缘嘴角翘了翘,摸摸我的头。
时缘一百年如一日地在书仙和仙府两边跑,认识他的神仙都说,他要成为仙界仅次于书仙的感情最丰富的仙了。其实我知道,他就是无聊了而已。
这天缘缘刚出门就被敬沭拦住了,敬沭说白泽神君来天庭了。
这是件稀罕事,神君级别的人物如今大多隐居在凡间,或者居住于天界的府邸,不让外人叨扰,自己亦鲜少出门,所以这消息传开来,南天门处挤满了神仙。
我坐在时缘的祥云上向下看,不由感慨仙界神仙的无聊。
白泽神君一身白色大袖衫,手上挂着刚拿下来的白斗篷,斗篷上有着独特的纹案。
时缘道:“传闻白泽神君的斗篷是由他吐纳的气息所化,披上就能隐去身形。”
我看那斗篷上的纹路分外眼熟,我问:“真的披上就会隐身?”
时缘想了想,笑道:“书上是这么记载的,不过也有可能隐不隐身随神君自己心意了,他要是故意这样表现出来,我们也猜不透,毕竟白泽是最渊博的神兽了。”
我忽然觉得四只爪子都凉凉的,身上那么多毛都白长了。
也许是我想多了。
白泽神君忽然转过来看向我这边,冲着我笑笑。
我有一瞬的错觉,白泽的周围环绕着黑气。
我告诉时缘,白泽可能很危险,时缘不听。
时缘道:“白泽是祥瑞的象征,怎么可能危险。”
我也不知道,这只是我的感觉。
两三天之后,时缘告诉我,他遇到了白泽神君,白泽神君还报出了时缘凡名,并且告诉时缘,时缘出生前,他曾在凡间假扮道士,遇到当时怀着时缘的林何氏,并告诉她,她肚子里的孩子,将在六岁离开父母。
我一听不高兴了,时缘都没告诉过我他的凡名。
时缘自然是拗不过我的,他佯装发怒,“你啊,真是事多,听好了,我的凡名叫林简送,双木林,简单送行的简送,记住了吗。”
时缘说,他的奶奶江芷是云华宗的长老,十八岁嫁到江南林氏生了他父亲林悉,二十岁时丈夫外出进货,被山匪打劫丧命,小叔子为了吞并家产将她和林悉都赶了出去,她几经周转回到娘家,娘家人却不认她,最后她流浪到云华宗地界,被宗主发现了灵根,收为弟子。江芷天赋极高,仅用八十年就到了大乘期,可惜最后渡雷劫失败了。
江芷的儿子林悉前二十年在云华宗长大,但对修道兴致缺缺,二十岁以后下山考取功名,后来官至礼部侍郎,迎娶了礼部尚书的女儿,并于二十八岁喜得一子取名简送。
林悉一家由于江芷的关系对道士一脉非常相信,林何氏得知儿子的命运后,就决定让长子仅有的六年过得开心点。结果林简送六岁时,江芷过来说他天赋异禀,要带他修道去。
时缘从小就能看到一些小精怪,例如坐在房梁上冲他做鬼脸的小娃娃,拿叶子搔他鼻子的小姑娘,以及抓着江芷的剑穗荡来荡去的小鬼。林简送小声地和奶妈说:“那边有个头上长角的小娃娃。”奶妈却急忙捂住他的嘴,“小少爷莫要胡说。”
江芷一个修道之人怎么会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当即向林悉提出要带他走。夫妻俩终于明白此离开非彼离开,半是高兴半是忧虑地送林简送离开,高兴的是儿子不会夭折了,忧虑的不是林简送吃不了修道的苦,而是忧虑他太皮,江芷管不住。
时缘说到这儿,吐槽了一句:“师父怎么教徒弟,我爹又不是不知道。”
时缘有个小他两岁的弟弟,叫林焕,后来当了将军。我被他带离戏班子后进的那处别院就是他弟弟的将军府,那个叫濯涟的是他弟弟的长子,单名清,字濯涟。
我发现,他们一家人的名字都很好听,而我……
时缘又说自己修道以来,宗主就常常夸奖他天赋异禀,让他把修为的提升当作寿礼送给自己。
“但是修为是这么好提升的吗,”时缘说,“他其实就是嫌弃的审美,不想要我送的礼物。”
我想了想他给我取得名字,哼哼,可不是嘛。
我叫狗蛋,我想改名字,想了八百年。
我的名字是散仙时缘取的。这我做过最后悔的事。那个取名废,我不嫌弃他的人,但我嫌弃他的审美,和他们云华宗那个宗主一样。
这件事我想了很久很久,久到我自己都忘了,只记得自己从未成功。原因有很多,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时缘他嘲、笑、我。
我是个禁不起嘲讽的狼,别人一笑我,我就容易放弃,即使你再委婉我也听得出来。
因此我顶着狗蛋的名字三百年,自己都快觉得自己叫狗蛋了,幸好每次敬沭叫我狗蛋,我就想起了换名字这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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