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棘手。
第23章 险境
女鬼修仿佛能窃听他身心般,踉跄地直起那血肉横飞的身体,桀桀笑道:“你一定在想为何杀不死我是吧?”
荆无忧欲查探凤迟龄伤势,却被他一手推了开来。
他深呼一口气,冷然道:“在你的地盘上,我当然很难杀死你。”
“明白就好,今天我便让你们两个化作我儿子的口中餐!”
道完,女鬼修拖着一地肠子内脏,张牙舞爪地腾空而起,抓向凤迟龄的天灵盖。
头颅内宛如千万条蛊虫攀爬噬咬,凤迟龄疼痛难忍,虚汗直冒,一道呜咽随时随地便要脱口而出。
光是这么站着就已经极为费劲,无可奈何之下,他强行咬破嘴唇,一滴鲜艳的血液沿着面具外廓滴落下来,沾染上了这片土壤,借着唇部处传来的疼痛提了下神,凤迟龄勉强挥起溯雪剑,用其去抵挡来势汹汹的女鬼修的攻击。
荆无忧望着凤迟龄的背影心急如焚,但又不知道能为他做些什么。
恍惚间,他视线扫过杵在边上纹丝不动的木偶时,稍稍眯起了眼。
他忽然道:“大师兄,你还好吗?”
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凤迟龄不会是那种只守不攻的德行,此刻听了这番话差点要就地昏厥过去,上接不接下气道:“你说呢?”
不好他也得硬撑着。
眼见他愈发坚持不住,整个身体仿佛就要半跪倒下来,几根突起青筋在雪白的手背上尤为清晰,原本带着几分慵懒的冷峭尖刻的嗓音,在这个时候也变得低哑凛冽。
荆无忧抿起嘴,又意义不明地看了一眼远处的木偶,仿佛下定决心般从衣襟中拿出一个东西来——一把木头弹弓。
他很会就地取材,即便身上未有合适的东西供他使用,也懂得冷静找寻。
不稍须臾,荆无忧便找到了一个大小非常合适的东西。
可能是因为他很弱小,长的也没什么威胁力,女鬼修根本就没注意过他,导致他可以心无旁骛地蹲下身子,掰过被白衣女鬼砍下的婴儿头颅,腾出一只手,在鬼婴的眼眶周边搅着扣着。
散发出腥味的血液沾满了五指,荆无忧也仍旧是一丝不苟、面无表情地卖力扣着。
良晌,他成功挖出鬼婴的两颗眼球,悄无声息地再次缩到凤迟龄身后。取出一枚固定于弹弓之上,瞄准远处的木偶,屏息凝神地眯了眯眼,随即手一松。
沾着肮脏血液的眼珠子飞快划过,砸中头部,将那木偶连头带人一同摔下了黑潭附近的坑底之中。
女鬼修陡然一吓,脸部表情狰狞如见阎王,料是她有心,此刻也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
她再也顾不得与凤迟龄僵持不下,身子猛然倒下,匍匐在地攀爬到黑潭边上,瞪大着眼俯瞰下去,十根扭曲的手指在地上拉下十道毛骨悚然的抓痕。
手上重力一失,凤迟龄摇晃着身子即刻就要仰天倒下,被身后的荆无忧迅速接住,嘴唇贴在他耳侧,柔声唤道:“大师兄。”
“别碰我。”
凤迟龄咂了下嘴,双手扶额,坐起半个身子,道完这句话后就不再言语,意识显然还不是很清楚。
荆无忧的担忧分毫毕现地挂在脸上,欲说还休:“大师兄,我……”
该怎么做才能缓解你的疼痛。
这句话堵在喉咙眼间,终究是没敢问出来。
然而这时,才宁息了片刻的空气又逐渐凝固起来,一股暗潮汹涌蠢蠢欲动。
女鬼修躬背站起,两只眼隐约发着红光,在杂乱的黑发丝中若隐若现,胳膊乱绵绵的垂下,尖锐獠牙直直对准着他们,猝然发作,飞溅着唾沫星子,如野马脱缰奔驰而去。
还在同鬼婴作斗争的白衣女鬼见状,抽出空隙,左臂奋力一甩,指甲伸长数十尺,扯住了女鬼修的一只脚,当场就让她脸部朝下摔个跟头。
她摔得鼻青脸肿,嘴巴还张得老大似野兽般嗷嗷直叫,形似疯癫。
这也附和了荆无忧的心意。
无论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情绪越是慌乱,就越是容易出问题。
他慢慢扶起凤迟龄,警惕性地看着眼前的女鬼修,生怕她再次袭来。
可就在这时,荆无忧猝然听到耳边低低的一声告诫:“胡来。”
荆无忧又把注意力放置在凤迟龄身上,急忙问道:“怎么样了大师兄,你还难受吗。”
凤迟龄也不婉转了,接着他的力道直起身,吸了口气道:“还难受啊,等我过去把她分尸。”
话是这么说,可一说完他就摇摇欲坠,荆无忧再次搀扶住他,一本正经地蹙眉道:“师兄别走了,我去分尸吧。”
凤迟龄瞥了他一眼,笑出了声:“开玩笑。”
荆无忧坚定说道:“我没开玩笑,我可以的。”
凤迟龄心情复杂。
十三岁的小孩对分尸这种事要不要说的如此淡定。
要是寻常小孩别说吓的脚软,看到这一片尸婴狼藉直接倒头昏厥才是人之常情。
哪里还有胆量站在这同他扯淡。
凤迟龄不胜其烦地撂开他,就地而坐,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摆手道撒脾气:“行行行,你去,出事了我可不管。”
他实在痛的难受,好想就地打滚。
可堵在心头眼的这份自尊心和好胜心,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荆无忧点了点头,就想去拿凤迟龄手握的溯雪。
凤迟龄立马一个激灵,将握着溯雪剑的手拦在身后,厉声道:“你干什么!?”
荆无忧被大师兄的这个反应给愣怔住了,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紧张,弱弱地道:“我手里没有武器,想借师兄的剑一用。”
凤迟龄坚决道:“不行!”
荆无忧有点为难:“大师兄,就借一下,很快还给你。”
耳畔又开始嗡嗡作响,催人抓心挠肺的剧痛止不住地往脑子里蹿,凤迟龄手腕直达哆嗦,一滴冷汗顺着肌肤滑落直下,半晌才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不行。”
经过几天相处,荆无忧不认为凤迟龄是个不识时务的人,当即就问道:“大师兄,是不是这把剑我不能——”
话还没说完,两人上方倏然“轰轰”作响。
荆无忧猛地仰起头,一枚宛若陨石的偌大石块飞速落下。
命悬一线之时,荆无忧无及顾暇太多,当即就整个人扑进凤迟龄怀里,两臂像铁锢一样死死箍住他的腰际,使出全身的劲道奋然用力,两人基本上算是抱作一团翻滚了出去,成功躲开了天降的巨石。
可这里到底还是幻境,是女鬼修的地盘,哪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们。
宛如游龙的黑潭腾空而起,一咕噜附身冲下,浩瀚动响震耳欲聋,直直打向荆无忧同凤迟龄。
荆无忧紧紧捂住凤迟龄,目光炯炯地瞪着上方那气势庞大乌黑潭水。
兴许是错觉,那呈游龙状的墨潭在那一刹那似乎露出了丝丝惬意,在女鬼修的驱使下很快恢复,横冲直撞而下。
已经躺在荆无忧身上大半天的凤迟龄背对着那股冲劲,无力地抬起手,一道若隐若现,似有似无的霜色屏障凝聚在眸前。
虽说这道屏障稍微缓解了下给他们带来的这份杀伤力,可凤迟龄现今状态很是不好,难免有这心无这力。
最后还是伴随着一道碎裂声响,两人一同被掀至黑潭边上的坑中。
“呲啦——”
摔下之际,穿破耳膜的一阵电光石火掠过。
凤迟龄一手环住荆无忧的腰际提着,一手握着溯雪剑剑柄,在陡峭的岩壁上拉下一道曲折痕迹。
失重的惊险刚过,荆无忧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条血色在眸前晃过。
他猝然抬头一望,而这么一望,就望见凤迟龄那条血淋淋的手臂。
水色的袖口处被刮走几片布料,颇显褴褛,一条殷红液体沿着臂弯垂直滴下。
尽管这样,凤迟龄依旧垂着头,连声闷哼声都没给出,若无其事地牢牢拽着剑柄,悬身于半空之中。
荆无忧看得心潮澎湃,呼吸急促,当即叫道:“大师兄!”
“吵死了,我听得见。”手臂上的这点疼痛可以忽略不计,可从脑袋瓜子上传来的疼可不是闹着玩的,凤迟龄现在动弹不得,只能交由这小鬼头了,“你从我衣服里把驭魔镜拿出来。”
荆无忧疑惑道:“驭魔镜?”
凤迟龄怔愣一时,随后道:“呃,就之前我嚷嚷灵虚境开的那个东西——放出白姗的那枚菱形玻璃。”
荆无忧随即反应过来,在凤迟龄臂弯里艰难地旋了个身,正面迎接那张白玉面具,吞了口口水,慢吞吞地将手伸进他的衣襟里头。
摩挲了半天没摸出个玩意儿来,凤迟龄忍不住怒道:“不是那儿!”
荆无忧吓得脖子一缩,赶忙收回了手。
见状,凤迟龄无奈地平复了下心绪,心力交卒道:“左侧,下方。”
荆无忧踌躇不定,怯怯看着他。
凤迟龄抬头望天,吃力说道:“我不说你,快一点。”
荆无忧深呼口气,抛开莫名浮现在脑海里头的一系列逾矩画面,勉强使自己镇定下来,再一次将手塞进大师兄的领口处,在隔着一层里衣的情况下,缓缓往下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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