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一个翻身跳了起来,身子轻盈的在湖面上掠过,足尖点在水上没有引起丝毫涟漪波动,颜辞镜看着他身子一转脚下微旋便从背后半搂住了红衣少年,身体力行的给他演示了一遍何为“左脚莲步旋过来”。
少年颜辞镜顿时有点僵硬的不敢动,楚闲却毫无知觉的握住了他持刀的手:“看好了啊,我就给你演示一遍。不是你总扭头看我做什么,看我的手,听见了没啊辞镜?”
“……”
颜辞镜看着精致的浮桥回廊和亲密的搂在一起的两个人,楚闲唇角还带着笑,白皙的手指搭在少年人的手上,歪头在他耳边说些什么,最后一句总是“听见了没啊辞镜?”
他觉得自己牙齿微微有些打颤,用极低极轻的声音回答:“……听见了。”
一切都随着这句话突然褪去,湖泊庭院,假山回廊,水榭小亭,浮桥水面,半搂在一起挥刀的白衣人和红衣少年,轻轻浅浅的笑声和近乎耳语的悉心教导,全部都如潮汐般褪去。
而那荒芜干的地面,漫天飞扬的沙土之后,也根本没有一个人在浅浅的对他笑。
只有他一个孤零零的站着,脚下是拿簪子写在地面上的字迹,乱七八糟也不知写了些什么有的没的,那其中最多的便是“闲闲”“楚闲”。
还有一句诗,“楚岸闲暇无人识”,是楚闲自我介绍时说的那句。
这句诗下面跟了一句“朱颜辞镜花辞树”,看起来竟莫名的和谐。
楚岸闲暇无人识,朱颜辞镜花辞树。
“你记住了,我叫楚闲,楚岸闲暇无人识的楚闲,若是不知道怎么叫我,就叫闲闲吧。”
“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就叫,颜辞镜,朱颜辞镜花辞树的颜辞镜,如何?”
颜辞镜静静地站了很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的重新坐了下来,指尖在“楚闲”二字上流连不舍的抚摸,就好像那是他梦寐相思的那张脸。
这里没有楚闲,楚闲早就醒了,只有他一个人被困在梦里怎么都醒不过来。
那个手把手教他练字习刀,未回绝他以身相许,应下他无数承诺,却因为他生不如死也许会被病痛折磨终生,亲手捏碎他灵根把他丢到这里,对他失望至极的叫楚闲的人。
他已经不要他了。
颜辞镜不知自己坐了多久,干裂粗糙的地面磨的他指尖破了层皮,渗出了一层淡淡血色,而他却恍若未闻一般继续在那两个字上抚摸。
那是他这漫长又短暂的一生,唯一的意义。
颜辞镜恍惚间想到了他在生辰当日对楚闲许下的最认真的一个承诺。
“我会一辈子陪着闲闲,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你在哪我就在哪,就算你厌了腻了喜欢别人了,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而如今,这所谓的一辈子不知还有多远,他却再也实现自己的承诺了。
原来分开他们的没有死别,只是生离。
花辞树不知何时蹭了过来,一言不发的拿起他的手,皱着眉擦过他指尖的灰尘和血迹,低头看了看地下的字迹,无奈的叹气:“我说辞辞,你是不是傻?”
颜辞镜抽回了自己的手,用袖子掩住了指尖,冷冷淡淡的问他:“怎么?”
花辞树避开了他身前的字,面对他坐了下来,难得认真的看着他,表情十分严肃,他警惕的回身望了望,确定没有人之后身子前倾凑到了颜辞镜耳边,压低了声音告诉他。
“我想到出去的办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下棋者何人
墨寻钰笑的乖巧又无害, 微微靠近了楚闲:“怎么样, 楚哥哥, 这份礼物,你喜不喜欢?用来做补偿够不够?”
楚闲靠在椅子腿上, 一只手还在淋淋落落的滴血, 他深深的看了墨寻钰一眼, 然后抬起正在滴血的那只手,死死的捂在自己唇上。
“他喜欢你, 喜欢的要疯了。”
“画地为牢, 困守往昔。醒不过来了。”
楚闲闭上了眼睛。
写满了“楚闲”二字的地面。
摸擦出了血迹的指尖。
从未觉出时间难挨的碧海云天。
再也没有过一丝笑容的日日月月。
西海岸边特意赶到只为看楚闲一眼却不敢让他看到。
受伤难过时便去待着的早已进不去的庭院。
不敢让楚闲看到的容颜。
小心翼翼的关怀和跟随。
龙尾袭来时毫不犹豫的挡在他身前。
还有那日在妖界, 和他房间一模一样的摆设, 那身白衣上绣着的暗银色枫叶纹,和颜辞镜身上一模一样的枫叶纹。
他就说嘛, 他的身材很挑衣服, 因为太过瘦削,衣服大一点都不行, 可是颜辞镜拿出来的却是刚刚好的尺寸,那一身也许别有用意的衣服,他究竟准备了多久?
还有广陵城里,楚闲随手拉过了颜辞镜做挡箭牌, 颜辞镜很认真的看着他, 然后对他说,
“是我,仰慕与闲闲的英姿, 对闲闲情深若许,甘愿沦陷,不可自拔。”
楚闲捂住了唇,舌尖尝到了自己的血味,他生平第一次泪流满面,哭的撕心裂肺,心脏一抽一抽的疼,感觉已经呼吸不过来了,可是却也哭的毫无声息。
那根本不是为他解围才配合他演戏的啊,那才是颜辞镜的真心话吧,借着绣球解围掩盖说出口的情意,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气,却被楚闲轻轻淡淡的一句“谢了”抹去。
明明是乍然心动,情却藏在风中,遭霜雪埋葬,回首罪孽深重。
颜辞镜啊,他怎么,这么傻呢。
墨寻钰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觉得他一时半会可能是停不下了,便自己微笑着往下说了。
“我在师父那里看过一本书,上面记载了一个邪术,名为碧落黄泉,楚哥哥应该也知道才对,上穷碧落下黄泉。”
所谓邪术,都是有不可言说的力量的,不然也不会被称之为邪术,而极为神秘的碧落黄泉则可以超出生死六界之外,刚好可以用来针对碧海云天。
碧海云天这种地方,生不出去,死却可以,但是要死太难了,这种地方肯定死不了,除了慢慢老死。
墨寻钰和颜辞镜都不可能真的等老死,那就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两人不知花了多久,把碧落黄泉练到了最后一重,而碧落黄泉的最后一重,便是死。
两个人为怎么死一次着实废了点心思,想了很久之后,颜辞镜想到了一个不算好主意的主意。
他觉得,既然正常的死法死不了,那身体机能慢慢丧失总算可以死了吧。
于是,他用轻水划过了左手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从手腕流下去,在地上汇聚成了小小的一潭血水。
染红了黄土沙尘,也染红了冰层霜雪,血水渗进了土下,造就了一小块红土,然后又在突然变化的天气里,结成了血冰。
墨寻钰在旁边看的捂紧了唇说不出话,颜辞镜却恍若未闻一般在手腕不停地继续划过——原来的伤口被血水冻出了一层冰。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真的是流尽了全身的血吧,颜辞镜在混沌中微微闭上了眼,耳边是模糊不清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叫他,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在一片混沌中看到了楚闲,穿着一身红衣,似是人间的红嫁衣,用金冠束高了长发,微微笑着对他伸出手,颜辞镜也把手伸了过去,然后他看到楚闲轻轻的执着他已经流不出血的手腕,在一道道伤痕上细细吻过。
待楚闲抬起头时,唇角染了几分血色,透着妖冶的红,他对着颜辞镜勾了勾唇角,轻声念道:“上穷碧落下黄泉,至此生死不由天。方寸之地无根路,心有天地破四方。”
颜辞镜缓缓睁开了眼睛,先是看到了墨寻钰关切的脸,然后是自己快速愈合的伤口。
他撑着墨寻钰的肩站了起来,手掌向前伸去,然后被一道看不到屏障挡住了,颜辞镜没有说话,摸摸索索的向旁边摸去,果然在自己周身都摸到了这层看不见的屏障。
他突然就泪流满面,也不顾有没有吓到墨寻钰,方寸之地,方寸之地啊。
原来碧海云天只是困住了他们的方寸之地,心有多大,碧海云天就有多大,而当心被碧落黄泉强行塞进了一片方寸之地时,能困住他的便也只有这方寸之地。
颜辞镜轻声念道:“上穷碧落下黄泉。”
看不见的屏障微微反射出了一道白光,让人看的清清楚楚。
“至此生死不由天。”
天界天命簿和冥界冥司簿上的名字便直接划去了,从此之后生死不由天地人神鬼做主。
“方寸之地无根路。”
心在方寸之中,身便也只在这方寸天地里,若心有余念,方寸天地也可化为乌有。
“心有天地破四方。”
颜辞镜周身的屏障,不见了。
他反手拉起墨寻钰走了出去,跨过了那片方寸之地,放眼望去,竟是久违了的青山绿水,还有一片血红的枫林,和他初遇楚闲那日一样,枫红似火。
他们出来了。
墨寻钰歪着头看楚闲,微微冲他扬了扬下巴,问他:“楚哥哥,哭够了吗,哭够了我带你去找辞辞,算是,最后一份赔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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