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翊笑而不语,端起酒杯瞟向楼上。不知凌阡毓走没走?有没有从另外一个出口离开?要不要上去看看呢?
还是算了...故意晾着她,还不是想给自己点时间好好调节,免得一开口就醋海翻涌,一说话就想到她那个红颜知己。
何况,她应该走了吧。
柳思翊目光游离,整颗心都在凌阡毓身上,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酒杯。
“红姐,我其实很怕。”言默被柳思翊勾起了心底的柔软,把她当成了知心姐姐,将心底的话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从小到大对音乐的热爱,被父母唾弃嫌弃的专业,以及现在亲戚对她的千夫所指和瞧不起。
她平时内向胆小,只是想唱自己的歌,每天的期待就是客户点歌,听到掌声的时候。当然她还藏着一个小秘密,就是期待红姐什么时候能心情大好,与自己合奏一曲,那是红姐最接地气的时刻,她很喜欢。
柳思翊是个很好的听众,她不会打断对方的话,也不会发表主观看法,每个人的心境都不同,她尊重别人,哪怕只是一个兼职驻唱歌手。
或许她不能感受别人的幸福,但在体会痛苦上,她比任何人都深刻。听完言默那番话,她想起了自己当陪酒女的时候,被客户羞辱,被老板逼着出台,还差点被卖到海外。
从小没有感受过温暖的她,却始终宽以待人,酒吧里每个员工都经历过不幸和磨难,只有柳思翊知道,他们的不幸在这庞大的世界里,渺小如尘埃。
说白了,她经营的Rose是自己不幸的结束,也是这些人幸运的开始。
“红姐,有时候我很自卑,所以今天他们踩踏我自尊时,这种自卑才被转化成了愤怒,才...”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我们会遇到那个愿意为自己买单的人。”
“红姐就是我那个人。”言默脱口而出,话接得顺溜没想过是否合适,柳思翊笑容僵了僵,早年她陪酒时曾被顾客刁难,凌阡毓带着张小武救了她,随后她就经常被“包场”,可从来没人来过。
她知道那个人就是凌阡毓,她当年性格那么刚烈,出事从不给老板留面子,也不屈辱于一些流氓老板的刁难,没少得罪人。
很幸运,她遇见了凌阡毓。
年轻真好啊,敢于表达,而她却没有机会了。
柳思翊不知道楼上的凌阡毓一直在看着,看着她对言默温柔以对,看着她有多体贴别人,但却冷着自己...
凌阡毓看那个言默和柳思翊侃侃而谈,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真有些碍眼。这个孩子年纪不大,眼神中流露的崇拜和迷恋可明显得很呢。
这个招桃花的女人...凌阡毓拿起手机,向天凌娱乐的大总管刘楠去了一个电话。
“凌...凌总..”刘楠睡眼惺忪,老板来电不敢不接。
“五河坊有一家酒吧叫Rose,里面有名驻唱歌手叫言默,你关注一下。”说完便挂了电话,她望着楼下二人眉眼微弯,如果有更高的平台和机会,言默会离开Rose么?
凌阡毓就是见不得柳思翊对别人温柔热情,尽管这样的时候微乎其微,但被她撞见了就觉得不适。
冷热态度的反差让她心生挫败感,难道她连一个驻唱歌手都不如??
凌阡毓郁闷地回到办公室,不想再看下去。她要就这样等着,她倒要看看柳思翊在明知道自己在的情况下,会让自己等多久。
而事实是,柳思翊以为她走了...她不知道凌阡毓会在酒吧等着自己下班。
这是第一次。
在言默不假思索表达之后,柳思翊沉默了,她喝完杯中酒,淡淡说了一句:“你回去吧。”
“红...红姐,我刚说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很感恩您...”言默试图解释,她知道自己在表达什么,可也不想柳思翊误解而疏离自己。
柳思翊低眉浅笑:“想你该想的事,不要把精力和心思放在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希望她能听得懂自己想表达的。
言默轻嗯一声,她多少有点理解柳思翊的话,她不敢越雷池半步,只是凭借一杯彩虹酒和红姐的单身,怎么敢断定她就是弯的?
即便这样优秀的女人是弯的,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言默自嘲地笑了笑,她知道自己的斤两,不可能配得上红姐这样的人,自卑心悄然作祟,她没再多说什么,告别后就匆匆走了。
柳思翊独自坐了一会,又抽了一根烟,不知所想。她在一楼走了一圈,又闷闷地喝了两杯酒,才上楼。
她走了吗?柳思翊每跨一个台阶都在想这个问题。
她希望她走了,断了自己念想。她又希望她没走,因为想见。
柳思翊上楼的脚步很慢,仿佛慢一点就能改变什么。办公室的门开着,所有包厢的门也没关,从包厢的落地窗能看到楼下。
她没有逗留,直接向办公室走去,越靠近直觉就越强烈,凌阡毓似乎没有走。
室内的灯照射到走廊,拉长了柳思翊的身影,她走到门口停住了脚步,凌阡毓坐在办公桌旁,睡着了。
桌上平铺着一张A4纸,笔筒里的铅笔被拿了出来。凌阡毓左手抵着头,右手还握着笔,笔尖离纸只有半寸之远,白纸上勾勒出了一个女人的轮廓。
柳思翊第一次看见凌阡毓拿笔画画,她记得余心语阿姨年轻时就是素描女神,绘画天分极高,从临摹到素描再到油画,每一个领域的造诣都很高。
凌阡毓没有学过绘画,只是耳濡目染之下,加上母亲优秀的基因遗传,简单的素描手到擒来。可她画的人是谁呢?
简单几笔勾勒,画出了女人身材的高挑,五官刚完成一对眉形,眼鼻口还没落笔。画里的女人是长卷发,自然落于肩头,长短竟然和自己一样,怎么感觉有点像...?
不会的,柳思翊否定了自己猜想,她无意识的吧,或许没想着画谁,或许要画的人是祁沐宛。可祁沐宛是直发还是卷发,柳思翊竟想不起来了,两次见面她都挽着发髻。
但是这个眉形很像剑眉,柳思翊就是眉尾向上翘,没有明显的弧度,英气逼人,加上这熟悉的身材,真是有些神似自己。
或许她只是闲来无事随便画画而已,自己何必想那么多...柳思翊现在最不敢的就是胡思乱想,自作多情。
办公室的温度不高,她怕凌阡毓这样睡着会受凉,又不忍叫醒。最近忙于管桩的事,她一定很累。
柳思翊轻叹一口气,脱下外套,轻轻为她披上。
可能是太敏感或是不安,每天活在争斗中,生怕被人抓住漏洞和把柄,凌阡毓在陌生环境睡着时戒备心很强,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意识。
在柳思翊衣服触碰到身体的那一刻她惊醒了,有种毫无戒备被人靠近的危机感,让她顿时紧张不已。
“谁?”她本能地防护,一把抓住了柳思翊,牵动了她受伤的手臂,柳思翊咬肌一紧,忍着剧痛,轻声说:“是我。”
第36章 朦胧之夜
凌阡毓紧紧扼住柳思翊手腕,过度的紧张让手上力气比平时重了几分。当她意识清醒发现是柳思翊时, 才长舒一口气, 放松下来。
那熟悉温柔的声音能够柔化她的心, 能抚平她焦躁不安的心。她握着柳思翊手腕, 有些晃神, 两人咫尺之距,能够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这一刻,很近, 近到凌阡毓暂时忘却了所有的争斗,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她好似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也能感觉到柳思翊温暖的气息。
凌阡毓慢慢松开,手从腕处滑至指间,她感到触感有些异常, 柳思翊的手指好像变粗了?
“手...肿了?”
柳思翊摇头:“没有,你错觉。”她强忍着剧痛,拖着手臂自然下垂,坠疼和刺痛在骨头和皮下膨胀, 她知道自己受伤不轻, 很有可能是骨裂。
可她不想被凌阡毓看出来。
“我感觉你手指粗了, 手腕是不是也肿了?”凌阡毓伸手想去查看伤口, 柳思翊用另一只手握住她, 转移话题:“我真没事, 你在画谁呢?”
凌阡毓注意力被成功转移, 她这才发现自己又画了素描, 还是个女人。这是第几次了?记不清了,她想画谁自己都不知道,只是那身形和眉形像极了柳思翊。
“没什么,随笔涂鸦的。”凌阡毓将纸倒扣桌面,打了个呵欠,也试图转移柳思翊的注意力。虽然自己秉承母亲的绘画基因,但毕竟拿不出手,被人看到总觉得有些丢人。
柳思翊没有追问,她也怕听见别的答案,不知道是谁最好,总好过于她画了别人...
“我已经结束了,你也快回去吧,看你今天好像很累。”
“又赶我走?”凌阡毓拎着脑袋,困意十足,她准备赖这里了...
“怎么?要我送你?”这时候柳思翊已经不会再奢望,她还会去自己那里,现在想来即使她去也是为了休息,不过是自己一直在多想,把期待和渴望化为了想象。
“嗯~我今天打赢了一仗,难道不值得庆祝?我想好好休息一下,你不会这么没良心,让这么一个大美女走夜路回家吧?天呐~我也太惨了~”
凌阡毓托腮眨眼,一脸委屈。柳思翊挂起盈盈笑意,她如何能拒绝得了耍赖撒娇的凌阡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