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试...”凌阡毓声音很低,低得让人以为她身份卑微,实际上她在这个家里确实没地位。
“我要的不是试,是必须做到,听得懂吗?”凌阊啸逼着凌阡毓立下军令状,他想试着给这个孙女一点机会,就看她自己能不能掌握了,能够让一家濒临破产的公司起死回生,混迹娱乐圈这么久,这点事怎会没有办法?
凌阡毓深深呼出一口气,将承压的紧张演得淋漓尽致,她点头,“我这就去办,请爷爷等我消息。”说罢她离开了这压抑的气氛中,她要的就是这个结局,也算准了凌商北会故意刺探自己的实力,他之所以棘手是因为只有他一直在怀疑凌阡毓。
走出别墅区,凌阡毓面色阴沉,被辱骂的话还在耳边回荡,这口气堵在心里让她不快。她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怎么了?阡毓?”电话那头的声音干净利索,唤她声音时还带着几分柔软。
“去武馆陪我打一会。”
“好,一会见。”
第8章 彼时现时
红色的悍马开在寂静的大道上,格外拉风。车速90迈,超速越过一道道阻碍,凌阡毓开着顶棚,呼啸而过的狂风,将她吹得险些睁不开眼。
从朦胧的视线里辨别着方向,风能够将她吹得更加清醒,隐忍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多等一刻,道理都明白,怒气却如一把火,在心里越烧越旺。
“扫把星”三个字刺耳又扎心,把凌阡毓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童年过往,无情地扯了出来。父亲凌国韬虽生在豪门,却只喜欢钻研学术,他一生酷爱文学与艺术,后来爱上了凌阡毓母亲,一位艺术系手绘老师余心语。
余心语在艺术圈内小有名气,曾举办过个人画展,她与凌国韬在从相互欣赏到惺惺相惜,最后陷入爱河。可是对于凌氏来说,婚事必须由父母做主,门当户对,为了娶余心语,凌国韬险些与凌阊啸断绝父子关系,凌阊啸不想失去这个儿子,万般不快无奈之下同意了这门亲事,同时也种下了对余心语不满的种子。
作为第一任太太所生的第二子,凌国韬从小因为聪明觉悟高,又性格沉稳深受凌阊啸喜欢,可他却两耳不闻家中事,一心只想与太太研究艺术。
偌大的财富帝国,他不屑一顾。于是,凌家人把所有的怨气就撒在了余心语身上,直到凌阡毓出生,二房一直像眼中钉般的存在。三代子孙中,只有凌阡毓的满月酒,凌家没有大肆操办。但于他们来说,只要一家三口在一起,比任何时候都幸福。
可是,幸福好似不会眷顾善良和努力的人。余心语进门后,凌阡毓的亲伯父也就是凌商北的父亲凌国钦多年体弱,最终还是去世了,随后三房和四房开始兴风作浪,给余心语头上按了“扫把星”的骂名,两房媳妇不止一次在凌阊啸耳边煽风点火,放大“扫把星”的不幸。
凌阊啸知道,第二任妻子生的两个儿子,一直在跟大房二房这里斗。可偏偏他最爱的妻子先走了,大儿子体弱多病,二儿子不听话,所有寄托的希望和想要赋予的感情都被现实辜负。
他用了最后的仁慈和爱,宽厚对待二房一家子,本想妥协儿子的幸福和坚持,加上余心语的善良和包容,却因为一道晴天霹雳,彻底葬送了他所有的耐心和底线。
余心语的创作需要灵感,凌国韬的日常便是带着妻子到处旅行写生,那次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凌阡毓没有跟着父母出行,车子在盘山公路被货车追尾,翻了下去。
滚落十几圈,车跌落了河里,余心语当场失去意识,凌国韬不知哪里来的意志,挣扎着醒来。他动弹不得,整个人被扭曲的车身卡住,一旁的余心语额头渗出血,沿着脸颊流下,他忽然闻到了汽油味。
凌国韬心中一慌,不知伤口在哪里,全身已经疼到麻木。他只是拼命地想要拔出被折断的手臂,可是左边身体没有任何力量,眼见危险在眼前,他好似闻到了一股烧焦味。
不行!他一定要将心语救出去!他努力抬起右边身体,用了人体极限,将手臂强行拔出,只觉得左臂的皮肤层被掀起,眼前一片血肉模糊。
他只是闷哼了一声,有种皮骨相离的极致之痛,他不断地深呼吸,两三秒后他颤抖着手解开余心语的安全带,车已经是底朝天,他匍匐到车外,左臂的皮已经耷拉下来,溃烂的血水浸染了半边身体。
爱总能化为无形的力量,他大喝一声,释放出力量,带血的双手拖住余心语的身体,拼命往后挪。车油箱,一滴一滴的油往下流,正值炎热夏天,这等危险凌国韬嗅得出来。
可当他好不容易把妻子从车里拽出来时,车子忽然着火,火势顺着汽油迅速燃烧。凌国韬忙抓紧时间想要逃开,可来不及了,不知为何火势这么猛,最后关头,他整个人趴在余心语身上,为她覆盖危险,在生死一瞬间,他好似从车窗看到了对面站着一个人。
砰!惊天巨响,车爆炸了,眼前一片黑暗,他再也撑不住了,可惜再也看不到妻子下一场画展,可惜再也看不到他们的小毓长大......
这场车祸,永远葬送了凌国韬的生命,让他死状凄惨,后背溃烂,全身没一处完好之地。
当凌阊啸在医院看到儿子尸体时,吐了一口血,当场晕了过去。
凌阡毓不会忘记,当父亲尸体被运回家时,母亲亦是如同行尸走肉般,头上还包着带血纱布,手臂、腿上有不同程度擦伤,悲恸让她失去了知觉,仿佛灵魂出窍一般。
原本她也是受害者,可刚入家门就被凌阊啸甩了一巴掌,将余心语口角打出了血。
他连一滴眼泪都没有,眸间只有恨,所有的恨和悲都转接到了余心语头上,如果不是她放着富太太日子不过,要出去写生,就不会发生这种祸事,至此余心语承受了整个家族的恨。
从此,十八岁的凌阡毓彻底失去了快乐,母女俩过上了时常被欺凌和侮辱的生活,暗无天日。
跑车的声音化为长啸,紧急刹车声打破了夜晚的幽静。她紧握方向盘,指甲几乎扣进掌心,那些过往犹如一部血泪史,在她血液里流淌了很多年,她心里扎着一根刺,那种痛感一直提醒她,别忘了自己要做的事。
下车后,她直奔练武场,这些年,每当觉得压抑不开心,她都会来这里打一场,只为了发泄,出气后一切恢复如初,她依然要笑对凌家人,演着自己写下的剧本。
相约之人还没到,凌阡毓直接去换衣间换上了剑道服。
武官除了剑道馆,还有拳击馆、空手道馆、散打馆等,她不喜欢太粗暴的对打,比起其他几种,她更加喜欢这种需要技巧、速度、战术的剑道。
带好护具,陪练的武术指导早已准备就绪,凌阡毓和那人颔首对躬,坚守剑道礼仪。
她双腿微开,双手持剑柄,向对方击打而去。她动作利落,姿势优美,因为带着情绪气势上占了压倒性优势。
她先发制人,对方只守不攻,看样子在以逸待劳,伺机反败为胜,凌阡毓不会给他任何机会。剑头向对手腹部挑去,转而换成擦击,连续三招,变换不同击打方式。
对手躲避不及,生生接下她的攻击,凌阡毓乘胜追击,不觉间耳边又想起了“扫把星”三个字,她愤愤地向对方砍去,转而又是对着那人下半身腿上擦击,对方几乎没有还手,即使有缝隙,他也承受下了所有攻击。
因为动作醇熟和占领上风,凌阡毓藏起的情绪被勾出,手上力气渐渐加重,几乎用尽了力气,把对手当成了她仇视的那些人。对手瞬间像个靶子,索性举着木剑不作任何抵抗,任由凌阡毓一招招落在肩头、腹部、腿部。
凌阡毓陡然想起凌阊啸的鞭子,家法从来只会落在母亲身上,在她看得到,看不到的时候,余心语忍着害死凌国韬的罪名,在凌家被家暴和冷暴力。
从她看到妈妈身上有一条红红的伤疤就知道了,最后那次凌阊啸拿起鞭子,被她挡下了。
“啊!!!”一阵发泄式的叫喊,凌阡毓释放出压在心口的愤怨恨,剑身落在对手身上的同时,怒意化为力量落在脚上,她重重踢向了那人腹部。
“啊~”那人吃痛倒地,发出□□,竟是个女人。
凌阡毓惊住,声音如此耳熟,她快步走过去,俯身揭开那人面具,竟是柳思翊。
“怎么是你?”
柳思翊睫羽湿润,汗水布满了那张精美的脸庞,她颔首低眉,“解气了没有?”
凌阡毓摘下护具,亦是汗如雨下,红润的两颊,沾着几缕发丝。她扔下木剑,忙扶着柳思翊站起,那迸发的情绪,瞬间敛起,如风过无痕。
“早不气了,你什么时候到的?我以为你还没来?”她拨打出去的电话,正是柳思翊。
“我今天本来就在这,就想陪你练会。”
“你哪里叫陪练,分明就是来挨打的。我还奇怪教练今天怎么这么不经打,毫无还手之力。”凌阡毓心疼地凝望她,一把拉过她手,捋起衣袖一看,发现上臂竟被自己打出了几道伤。
这红红的血印跟鞭伤何其像,她瞬间想起母亲,鼻间不由一酸,攥着柳思翊的衣袖,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