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将璎宁太子过继给皇后,他的母妃的下场自然是不用说的了,莫须有的罪名,只不过是想打压他母妃家里的人。送葬的那一天,皇后竟然准许璎宁太子守在灵堂里。赫连夫人带着赫连嫣,在他母妃的灵柩前哭得死去活来,最后也是昏了过去。
灵堂里冷,璎宁太子跪在灵柩前,一句话也不说,冷也不觉得。这个时候,一只小火炉递了过来,璎宁太子顺着小火炉递来的方向看去,却是赫连嫣傻子一样的笑脸。
“这里冷,母亲也睡下了。”赫连嫣也学着他跪在灵柩前,“我不懂这些,不过,妃子生前对我很好,可是,与其这样悲伤,她更希望的是你能高兴吧。”赫连嫣的确是什么也不懂,从小到大,她身边的人都宠着她,把她保护得好好的,没有任何一个人离去。相比之下,璎宁太子却更多的是不幸。母亲死了,害他的人却是老皇帝,他的父亲。皇后对他再好,可他终究也不是她亲生的,余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他也不知道,但仇要报,仅此而已。
璎宁太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把这个傻里傻气的丑八怪看成是他最重要的人了,只是那一晚,璎宁太子和赫连嫣就那么跪着,什么话也没说。
或许是赫连嫣身子本就弱吧,那一晚之后便染上了伤寒,从此也极少出门,璎宁太子也见不到她。
后来,他就被封为太子,皇后也高兴,喜宴上也没管着他,他找到赫连嫣,那时候的她,还是傻里傻气的,撞到了端菜的婢女,差点闹了个大笑话。
璎宁太子的确是喜欢赫连嫣,以至于在知道她染上怪病之后,便将她接进了太子殿。皇后早就逝世,同样也是被老皇帝算计,老皇帝对人,有用的就想尽千方百计也要利用得没有价值,没有用的,便只会丢掉。
自从枫叶林的事情过后,老皇帝便更是将身边的人榨干,利用完就是丢。皇后是,赫连将军也是,不仅是一人,他还会株连九族。
璎宁太子将赫连嫣接进皇宫自然是好,但同时他也察觉到了赫连嫣的不对劲。一天大多数时间是昏睡,一醒来就说胡话,这些症状,与中了幻术如出一辙。
他第一个想到的能救赫连嫣便是白凌,然而,白凌却是完全拒绝救嫣儿,说到底,白凌也不愿意为了一个普通人去折损修为吧……可玉珵的话又给了他希望。
但,当他真的找出来那个施术者时,只有更深的绝望,施术者正是老皇帝派的人。
璎宁太子再一次跪在枫叶林外,用的却是另一个借口:“求白凌助我登上皇位。”
白凌也是信以为真,便跟着他出了枫叶林,其实那个时候还没死,璎宁太子请白凌帮他,一是为了手刃老皇帝,二也是为了帮赫连嫣再续命。然而,白凌只答应了前者,后者却完全不管。
“救我的人是你,不是赫连嫣。”一句话,却逼得璎宁太子无话可说。
终于,赫连嫣还是去了,璎宁太子手刃了那个害了他十多年的仇人,可还有一仇未报。
白凌,不知道当初如此冷酷无情见死不救的你是否能想到我会这么做呢?璎宁太子一步步走上台阶,登上那个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的皇位。他扫了一眼底下,最后目光停留在变成赫连嫣的白凌身上,嫣儿,你再等等,仇就要报了。
新皇登基,然而一切并没有结束。
璎宁太子下令道:“将太子妃压下!”如他所料,一大群士兵从四周包围了过来,将白凌团团围住。
事情正在向着璎宁太子所料的方向发展,没有人来阻止这一切,因为是他告诉白凌,不要让任何人来妨碍登基大典。而在这种情况下,白凌平时也按奈不住性子,自然是会现出原形。
“太子妃竟然是白狐!”底下有人议论道。
“莫非是白狐变成太子妃来迷惑皇上?”
“请皇上为天下除害!请皇上为天下除害!”
白凌站在半空,与璎宁太子正好平视,她并没有管底下乱哄哄的人,只是看着璎宁太子,眼神里全是询问。
璎宁太子也看着她,他笑了笑,微微张了张嘴。白凌竟失了力,从半空中跌落,硬生生砸在地上。
“畜生就是畜生,就算是被人救了,也还是畜生,当初就不该救你。”这是璎宁太子对她说的,用的是只有她才懂的唇语。
士兵将白凌压住,而新皇宣布,白狐妖白凌,杀太子妃,企图迷惑圣上,罪大恶极,现压至地牢,三日后行刑。
枫叶林里,玉珵在还等着白凌回来,南宫寂竹三人也是一样,可无论如何,皇城里发生的事他们也是不可能知道了。
“白凌怎么还不回来?”沈杺十分无聊地问了这个问题。
“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事成之后她就会回来!”玉珵十分相信白凌绝对会说话算话。
“可是这都过了好几天了啊,她要是还不回来,我们可就要硬闯皇城了。”沈杺说着看了眼身边的南宫寂竹和流云,的确,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了,五六天的时间,这璎宁太子恐怕早就登基了吧。只是白凌还不回来,莫不是怕回来他们就会找她要青霜绫?
白沫却在一旁急的直接挡在了沈杺面前,说道:“不准去!我答应过她的,不能让你们去皇城!绝对不准!”
“说不定人家是真的有事呢?你说有没有那可能啊,寂竹师兄?”流云靠着南宫寂竹的肩,打了个哈欠,对沈杺说道。
南宫寂竹沉默片刻,便做出了决定:“再等几天吧。”再等几天,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再去也不迟。况且,虽然禁器丢了是大事,但其实也不着急于找回,祭天大典光是准备就要花上三四年,让他下山找回禁器,说白了也就是不想让他呆在仙门,在掌门眼里,他毕竟也是个变数。南宫寂竹他们的时间是很充足的,再等几天也无妨,况且,出了青霜绫,其他两件禁器都不知去向。
沈杺无语,大师兄什么时候这么向着流云了?想了想也还是乖乖坐着,咕哝着:“再等等就再等等吧,你们说的算。”
南宫寂竹是完全不会理这句话的,而流云,能跟他的寂竹师兄离得这么近,他哪里还有时间去管沈杺?他现在邀着南宫寂竹就是蹭,松了手就靠在人家身上睡!要说南宫寂竹吧,一是念在流云在幻境里连连使用轮回耗尽灵力,二是……流云这么紧挨着他,他晚上也不会梦见些模模糊糊、完全没印象的东西。
地牢里,白凌坐在牢狱的地上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好像在想什么。“畜生就是畜生,就算是被人救了,也还是畜生,当初就不该救你。”
她就是畜生吗?白凌不解,她已经做了她应该做的所有事啊?对老皇帝,对叛军下幻术,助璎宁太子登上皇位,难道他的恩还没报完吗?白凌自认为是什么也不欠璎宁太子了,可是他凭什么要这么说,凭什么?
然而她再怎么也想不到是因为赫连嫣,没人告诉她为什么,就连璎宁太子,他宁愿忙于宴请王公贵族,也不愿意再来地牢看她一眼,璎宁太子是巴不得她死了的。白凌最后才意识到这一点。
如果不是为了报恩,她又何尝会出枫叶林?如果不是为了璎宁太子,她又何苦要天天变成赫连嫣,以太子妃的身份示人?如果没有赫连嫣的嘱托,她又何必要去管璎宁太子睡不睡得着?
她本是无忧无虑的白狐,不该烦恼于这凡尘俗世,她本该如一株野花,花开花谢由着自己,生在林中,随性而长。可无奈,她要成这落花,去报那流水救她一命的恩情。
只是,落花有报恩的情,流水却无受恩的意。流水毕竟是流水,只会向着一处,带着落花,一去而不回,落花终是要因为报这恩死。
野花不再开,流水却依旧,只可惜耗尽一切,也不过是落花情错付了那流水意。
————————————流云寂竹————————————
行刑当日,刑场附近站了许多人,很多人都是来凑个热闹,听说新皇一登基就抓到了一只白狐妖,还据说这白狐妖长得倾国倾城,就是为了冒充太子妃迷惑新皇,可新皇不仅没中招,还打算为民除害。
也不得不说人言可畏,短短三日,白凌的形象已经算是被毁尽了。什么祸害人间的狐媚子,什么吃人肉喝人血的大魔头……可白凌就是白凌,她也只是白凌,不是狐媚子,也不是大魔头,她就是她,本该在皇城外枫叶林里自在逍遥的白凌。
当白凌被人押上刑场时,底下凑热闹的人都不说话了,这哪是什么狐媚子、大魔头的?这分明就是个俏生生的小女孩!的确,白凌也还算小的,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捆着她的是缚灵索,璎宁太子也还真是有心,怕她跑了还要用这种东西绑着她。可白凌本来就没打算跑,她要是想跑,缚灵索也捆不住!但她并不打算这么做,三天的时间,也让她想清楚了很多,璎宁太子要的只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用她的命去偿赫连嫣的命。所以,她也不打算跑了,就这么让璎宁太子给弄死,或许比让他也来一次火烧枫叶林要好得多。
白凌抬头四处看了看,也看到了她所想看到的人。璎宁太子果然还是来了啊,她一笑,对着璎宁太子的方向,用唇语说了一句话:“一命换一命也好,只是你也算是一命换一命了。”唇语是她教给璎宁太子的,她并不觉得璎宁太子会不懂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