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道长 (春落花还在)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春落花还在
- 入库:04.10
临都,百多年前,他出生的地方。
紫麟打量着这处小院,仍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何故,那道士也与他分散开来,他欲出了这处院子去找苍鹤琴,谁知一使法术,却发现浑身上下半点法力也无,不由得大惊失色。这下好了,他已与常人无异。忐忑地沿着院子转了一圈,墙头高耸,将他想要攀爬出去的念头打消了。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喧哗,似是儿童玩闹之声。紫麟想了想,倏忽化作一条小蛇,沿着唯一的那条小径向外游去。心中暗自庆幸:好在还可化作原身。
他出了院子,果不其然,外头好几个垂髫小童嬉笑打闹着,玩着一只球。小径两旁草木丰茂,紫麟掩在其中,极难被发现,因此优哉游哉地沿着小径一路向前游去。那球被飞起一脚,落在长廊中,这时拐角处忽而转来一个小童,玉肤乌发,眉眼静秀,神情冷淡,让人觉得莫名熟悉。那原先热闹玩着的孩童见这人出现,竟都作鸟兽散,嘴里喊着:“快走快走!煞星来了!”转眼间已跑得没影,连那只球也未来得及拿走。
那孩子慢慢地走到球前,顿了半晌,轻轻用脚勾动了几下,竟独自玩了起来,淡漠的眼中微微泛起一丝涟漪。
“哎呀!”另一孩童似是想起了忘拿的球,跑回来,见此情景,顿了顿脚,狠狠瞪了廊上孩子一眼,又再度跑掉了,这次是直接将球舍弃了。
廊上孩子站了一会儿,眼中那一丝神采淡去,又变作原先冷淡的模样,竟也不再看那球一眼,径自下了长廊。这小小孩童也有一点自己的倔强呢!紫麟饶有兴趣地望着他进了自己先前所在的小院,心想反正也无处可去,甩了甩尾巴,跟了上去。
那孩子先进了其中一间屋子,紫麟听得屋内不时传来阵阵咳嗽声。那孩子叫了一声“阿母”,便听得一个温柔的声音唤道:“潜儿,到阿母这儿来。”
紫麟听得这声音气虚不足,似是命数将尽的样子,不由一惊。
那孩子母亲细细地将他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过问了一遍,话语里自有拳拳爱意。那孩子也很乖巧,都一一作答了。紫麟听了半晌,俱是母子间的细语,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忽然听到一声尖叫:“蛇——”一道阴影打来,原来是一个婢女见到了贴在墙角处的小蛇,吓了一跳,连忙拿起一旁的扫把驱赶。
紫麟也是吓了一跳,慌忙朝花丛中窜去,他现在法力全无,可不就是一条普通的小蛇?
婢女声音似是惊动了屋内的人,那孩子迈出来,小脸绷紧,问道:“何事吵嚷?”
那婢女唯唯道:“有、有一条蛇。”
那孩子人虽小,眼神却利,将那婢女打量了一番,问道:“我知道你,今天原是你值勤,为何方才不见你人?”
那婢女连忙道:“小婢方才是去看顾夫人的药去了。”
孩子脸一沉:“药呢?”
那婢女面色一白,嘴唇嗫诺,答不上来。
孩子又道:“我阿母卧病在床,需要静养,听不得嘈杂声,你难道不知么?”
“好了,潜儿。”那孩子母亲道,“碧珠一人照料我,也是极累,她离开是我允了的。”
那孩子知道母亲心善,听得她为这婢女开脱,到底没有追究下去,只是道:“下不为例。你去将药拿来。”又回了屋。
紫麟目送这婢女离开,见那婢女到无人处一改先前顺服模样,脸露冷笑,恨恨道:“一个弃妇,一个煞星,也装模作样地使唤人。若有选择,谁愿意来这破地方!”
话音未完,忽见一条小蛇箭一般朝她射来,对着她腿上便是一口。
不一会儿,婢女端药回来,已换作另一人,床上妇人问道:“碧珠呢?”
那婢女道:“碧珠姐姐不知道何故,被一条蛇咬了。”
“这院子果真有蛇么?”那妇人吃了一惊,挣扎着起来,嘱咐道:“红芍,你待会儿去问管事的要一些驱蛇粉。”又叮嘱那孩子:“潜儿,晚上睡觉将门窗闭上,仔细着些。”
那婢女应声而去,半晌后回来,两手空空,无奈道:“夫人,朱管事说现在各院都在驱蛇虫,驱蛇粉已不够用了。说、说……”
“说什么?”那孩子冷冷道。
“说咱们院里反正人少,晚上关紧了门户便可。”
那孩子闻言,秀丽的脸蛋蓦得一沉,手在袖中握紧,一下子站了起来。
床上妇人忙拉过他的手,感到他手指冰凉,紧握一团,温暖掌心摩挲着孩儿的手,道:“潜儿,莫要冲动……”
那孩子望着母亲担忧的脸,心中知道母亲的顾虑,若是为此得罪了那些人,家中处境更为艰难。
但是母亲久卧病床,又岂知,如今这个家中早已就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了。
小蛇见那孩童出得门来,双眼有些泛红,却仍努力地屏住了眼泪。默不作声地待了一会儿,待眼眶中的泪意褪去,恢复了平静,便又向院外走去。他连忙摇了摇尾巴,跟了上去。
他一路跟着这孩子许久,方知这必是一个显赫之家,亭台楼阁,水榭花苑,令人目不暇接。那孩子径直入了一处院中,一路撞见来往之人,尽皆绕道而走,仿佛怕与他有所牵连。那婢女童仆,见他仍低头行礼,却难掩避之不及的神色。
那孩童端着倨傲神色,入得院中,嗓音清冷:“朱广,你在这儿。”
朱管事一见此孩童,神色惊讶,眼中闪过一丝慌张,道:“潜少爷,不知找老朱何事?”
那孩童冷冷瞪他:“我且有一句话问你,我如今仍是苍家少爷?”
朱广心道:你早就在族谱上除名了。然而脸上仍堆着笑:“自然,自然。”
苍潜道:“那驱蛇粉,为何单单我这院中没有?”
朱广苦着一张脸,道:“潜少爷,非是老朱不肯给,而是库藏的驱蛇粉确实不多。分到各家各院的都有限……”
苍潜脸蓦然一沉,冷声道:“你等平日里对我诸般苛待,我不予计较,但你若薄待我阿母,我势必不会干休。”
那朱广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也蓦然一变,眼皮跳了几下,忙勉强笑道:“我手头的驱蛇粉已分发完了,不若这样,还请潜少爷和夫人稍待两天,待下人再去采买一些来?”
苍潜上前逼近,冷笑道:“看来朱管事是想步赵管事后尘。”
朱广被他锐利目光一扫,便觉身上发凉,心中暗暗后悔先前不该过于拿捏,这煞星可沾惹不得。
他还未想完,便觉一道黑影在眼角闪过,脚上先是一痛,再是一麻,整个人便趔趄倒下,顿时院中一片大乱。
☆、第19章
苍潜也有些怔住,他不过想在言语上逼迫朱广一番,未料到现世报来得这么突然。
朱广摸上右脚,已无知觉,扯开袜子,脚踝处青黑肿胀,显然是中了蛇毒,顿时觉得心慌身冷,喘不过气来,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大夫,找大夫来——”
抬眼望向冷冷盯着自己的孩童,心中顿时翻涌出莫大的后悔和恐惧。上一任管事不过克扣了其母所服的药,被他逼上门去,没过几日便被惊了的马撞上,踩断了腿——这可真真切切是一个煞星啊!连忙吼道:“去把萍儿叫回来,把驱蛇粉送去夫人处——”
转过头向苍潜讨饶道:“潜少爷,是我不识抬举,您别同小的计较。”
苍潜不作声,目光凝在这管事脸上,直盯得他额角挂汗,涔涔而下,才道:“你且记好今日所言。”
朱广连连点头应下,目送着这尊煞星离开,心下顿时大松,瘫在地上,呻吟起来。
紫麟得意极了,摇头晃脑地随着那孩童回去。那丁点蛇毒,要不了人命,但罪却不会少受,就当作一个教训吧!
他虽不认识这个孩子,但心中总是偏向他的,也不忍见他如此被人欺负,自觉惩恶扬善,做了一件好事。
那孩子回了院子,将驱蛇粉尽数洒在了母亲那处房间的窗沿墙角,低声道:“我阿母身体不好,你就不要去吓她了。”却不知在说与谁听。
雨丝渐渐变大,天色暗沉沉的,浓厚的云层压得极低,全无春日云淡风轻的模样。
白衣的道士独自一人行走于路上,任雨丝沾湿了素衣黑发。
临都,对他来说,已经久远得快要彻底忘记了,这座城与他仅有的一丝牵连,便是曾住着他的母亲。
自他修了无情道,一百多年来,连这一点仅剩的牵念都消磨的差不多了。如今被这情景牵动,骤然想起,让他眉心一跳,神色严峻起来。
走至一家朱门大户前,苍鹤琴默然了半晌,终于举起了手,敲响了朱漆大门。
疏忽间一道闪电划过天空,雷鸣震响,那门应声而开。
苍鹤琴站在床前,床上刚生产完的妇人服了他的药,已稳住了性命,只是今后只得绵延病榻,多增数年寿命,如今陷入昏沉。他凝视着那妇人身侧的婴儿,目光幽沉,那小小婴儿竟也睁着黑亮的眼睛望他,全无其他婴孩的哭闹样态。
“道长,还请出来说话。”
苍鹤琴出了房门,中年文士忙问:“道长,这屋内到底是什么……”目光忐忑。自那颜氏怀有此子开始,便诸事不顺,灾厄连连。后来请城外道观的道士算命占卜,未得结果便双目流血,缄口不言,匆匆而去,再请不动。他原想将这胎儿除了,奈何颜氏死死护住,那胎儿竟也命大,几次都未除去。待到如今生产,宅中牲畜俱亡,颜氏性命不保,连助产的产婆也倒地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