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刑闻言未动,不知是听还是没听,眼神虚飘着,隔着黑沉的雾。半晌才低声道:“四哥,你觉得我惨吗?”
楚黎一愣,忍不住道:“六弟……”
楚刑苦笑:“我有时候也觉得我挺惨的,我年幼丧母,父皇整日见不着,还被楚焕下了毒,在外面流落了那么多年。有时候我会饿肚子,但是我和狼群生活在一起,见不着人,也不用去乞讨。所以我不知道乞讨是什么滋味,你知道吗四哥?”
楚刑第一次这么亲切地叫他,是真的把他当了哥,可是这个问题楚黎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六弟怎么突然问这个,乞讨什么的……应该很不容易吧。”
楚刑眼神又暗了几分,嘴唇的血色淡得出奇:“是吗,我想也是。”
楚黎不知道他怎么会问这个,但他看起来实在令人担忧,可下一刻楚刑却很快将心底的痛苦压下去,冷冷道:“四哥说太子感染了风寒,我们不妨就去看看他吧。”
太庙内,被关了几天的楚焕整个人如同暴虐的老虎,尤其是见了楚刑和楚黎两个人,更是恨得差点冲上来给他们两拳:“好啊,老四你竟然背叛我!我早就该知道是你!还有你这个丑八怪!还敢跑到我这里来,你陷害我的事别以为就这么算了!”
楚刑冷眼看着他,语气不含一点温度:“我们是听说三皇兄得了风寒,所以特地来看看。”
楚焕人躺在床上,差点就要装不下去了:“来看什么!我告诉你,等父皇放我出去,你就死定了!”
楚刑一个冷眼扫过来:“即便出来了,那又如何,你以为父皇让我听政是为了什么?”
“你说什么?”楚焕直接从榻上跳了起来,眼神既震惊又凶恶,“不可能,你凭什么!”
楚刑:“凭你很快就不是太子了。”
他说完这句,楚黎也是一惊,楚刑来太庙是专门来刺激楚焕的?难道是想让他狗急跳墙?
楚焕果然脸都扭曲了:“你以为你是什么玩意?婢女生的贱种,连太庙你都不配进!还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我就算大逆不道又怎么样?”楚刑盯着他的眼神就像看死人一样,满含杀意,楚焕一对上那视线就觉得全身被冻僵了似的,他不敢置信,楚刑这是想杀了他?他真敢?
楚焕的气势一下子没了,极其紧张地看着两人,谁知这时楚刑反倒笑了:“我们只是来看看皇兄,这是我们给皇兄带的点心和药,放心吧,没有毒。”
他笑得诡异,说完话便走了。楚焕看着两人走远,接着癫狂似的笑起来:“你想杀我!想毒死我!我才不吃你的东西!”吼完之后立刻把篮子里的东西摔了个稀巴烂,摔完还不解恨,他双眼赤红着,喃喃着,“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对,楚刑一定是知道了当年他下毒的事,要不然怎么会要置他于死地?
楚焕表情狰狞:“当年没把你给毒死,算你运气好,这次我叫你活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想问问你们爱看什么类型的小说,我第三本是打算写快穿的,但觉得都是一个套路,大家都产生视觉疲劳了吧o(︶︿︶)o
第57章 觉悟
楚焕得没得病楚安帝一清二楚,他给人放话说:“谁都别去看他!让那逆子自生自灭!”他本想让楚焕在太庙安顿一段时间,没想到还不消停。就凭他的所作所为,还配当这个储君吗?要不是背后有柳家……
想到柳卓,楚安帝又深思起来。像楚焕这副草包样,还不是任柳卓摆布,以后这大楚的江山还不成了柳家的了?
从太庙出来,楚黎心里疑问憋了一路,忍不住问:“六弟刚刚故意激怒他,是为何?”
楚刑嘴唇微动,脸上黯然几分,转头看向他:“四哥,去请张太医过来吧。”
楚黎不明所以,这好端端的请什么太医啊!
太医院的张太医名叫张济方,年过五十,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年轻的时候在宫外当一个小游医,济世救人,后来楚安帝出巡的时候,一妃子得了重病,随行的太医束手无策,张济方这时候正巧了路过这,还不知道这是天子出行,本着医者仁心,给那妃子扎了几针,开了几副药,一日便好了。
张济方不求名利,不为钱财,本来救完人就该甩甩袖子潇洒走人,可没想到楚安帝突然亮了身份出来,让他跟着回宫当太医。
明明是绑架人,还摆着开恩的谱,皇帝就是这么不讲理。
张济方没有办法,只好到了太医院,给那些宫里的皇子公主妃嫔们治病开药。他本来以为宫里富贵,顶多就是治一些富贵病或者风寒暑热之类的小病。可他却没想到,宫里竟然流入那么多稀奇的药,一些还是早已失传的秘药。
哪个妃子突然流产,哪个皇子突然发癫,碰上这种事张济方都躲得远远的。装病,扎错针,故意了这么几回,太医院本来还警惕他的人也都觉得他没什么真本事,上次能救人纯属意外。
因此,他在太医院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太医而已。至于楚安帝,大概早就不记得他了。
但他没想到,楚刑还记得他。
张济方被秘密叫到静轩殿的时候,心里还没有底。他和这个六殿下之前没什么交集,唯一的一次就是那次楚刑中毒,他跟随诊治,但是和其他人一样束手无策。其实也不是束手无策,只是天底下唯一能解狼绝之毒的虚颜草早就没了,知道如何解又如何?
后来这个六殿下失踪,众人都以为他死在了外面,可谁成想他还活着呢?
进了静轩殿,那带路的人走了,张济方站在门外作揖:“臣张济方拜见六殿下!”
院子里空荡荡,屋里头静悄悄,头顶的一方天静止不动。张济方这一声好像根本穿不透那扇门似的,声音只在耳边撞。直到良久之后才听到屋里传来低沉无力的嗓音:“进来吧。”
张济方头皮一紧,弯腰进去了。只见桌边坐着一个静默苍白的人,他眼神似一潭深泉,幽幽沉沉,令人心惊,眉骨那条疤被披散的发丝遮挡,眼角眉峰处的锐气此刻好像全数收敛蛰伏,一动不动却也不敢令人靠近。
张济方一眼就看出这个五年多未见的六殿下,只是那时对方还是一个无权无势眼神冷漠的弱小皇子,而现在却大不相同了。
张济方惶恐道:“拜见殿下!”
楚刑闻言扭头扫了他一眼,接着浅浅笑了笑:“张太医不必多礼。”
他这一笑,张济方更加惊奇了,要知道这个六皇子之前在宫里的时候哪有这么笑过。这么一想,心里更加忐忑。
“殿下找微臣过来,是身体不舒服?”
楚刑看着他:“你先过来给我把脉。”
张济方闻言诺诺应了句:“是,殿下。”他小心翼翼走过去,把脉的时候还有些胆战心惊,不过接着他很快就露出惊奇的表情。
“殿下身上这狼绝之毒竟然有好转的迹象!殿下可是找到了虚颜草?”
楚刑淡淡道:“不曾,只不过是有人给了我药。”
张济方难免激动道:“不知那人是谁?”
楚刑漫不经心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冷。张济方瑟缩似的一抖:“是在下多嘴了。”
楚刑没有责备的意思,瞬间恢复了温和的表情:“我只是想问一下张太医,我的病以后还会不会发作?”
张济方:“殿下的体内的毒素已经得到了很好的压制,就算受到刺激应该也不会轻易发作。只要殿下再多服用一段时间……那个药,过不了多久就会痊愈的。”
张济方说的时候还有些激动,可楚刑听了却眼神一沉,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才见他叹了口气道:“我想让张太医帮我开一点药。”
张济方:“敢问殿下是什么药?”
楚刑:“能让我发病的药。”
张济方闻言一惊:“殿下万万不可!”
楚刑自顾盯着他道:“只是发一次病而已,又不是真的要死,张太医不要大惊小怪。还有,这件事绝不能告诉第三个人,知道吗?”
张济方神色凝重道:“殿下真的决定了?殿下真的相信臣?”
楚刑看着他:“太医院的人,我只相信张太医。”
这句话莫名让张济方心里一阵感动,知道自己苦劝无用,只好道:“既然殿下心意已决,臣定当不负所托。只是这狼绝之毒实在古怪,一旦发作,难以控制。到时候万一……”
楚刑打断他,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没有万一。”
张济方俯身道:“那臣就告退了。”
楚刑点头,其实他没有想过要用这个办法去对付楚焕,只是他不想再麻烦谢云,他想变得强大,想把那个人好好保护起来。不想让他牵扯到这复杂的朝堂争斗之中,不想他把自己当做弱小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孩子,不想看见他任何狼狈无助的样子。如果有可能,他想永远陪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