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刑知道他是闯不出去的,但是今天下午,陈茂出去的时候,他偷偷跟了过去。
寒渊门的机关是铜墙铁壁,但这人总会露出破绽。
楚刑回想着当时陈茂走过的路线,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地方。这一路曲曲折折,每一步都有可能会触发机关,可楚刑竟是个过目不忘的,他居然一步都没有走错。
若是陈茂知道的话,恐怕会气得七窍生烟。
但楚刑并不担心这个,此刻他身后一片森然的巨大的树影,寒渊门被这道树障掩住,看不清它的轮廓。前面是一条曲曲的山路,山路的那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山头,黑魆魆的,楚刑要去的地方就是那里。他只要再往前迈一步,就出了寒渊门的地界。这时候,他脑中却不由自主想起了那天谢云对他说的话。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寒渊门半步!”
楚刑大概也没想到谢云还能在自己脑子里作祟,他迈出的脚就突然顿住了。但也只是一瞬,下一刻,他那只停在半空的脚毫不犹豫地踩了出去。
他在夜间如同狼一样奔行,夜晚的凉风贴着他的脸擦过去,周围的树影仿佛疾驰似的后退。换了几口气的功夫,他便轻轻落在了一个树梢上。他小心翼翼委身蹲着,鼻尖的呼吸也刻意放缓,用那双会发光的眼睛如同狼一样冷冷地逡巡。
他闻到空气中有一股血腥的味道,还有那只凶恶的花斑豹满身的臭味。
五年前他中毒之后就躲到了深山树林里。那时候他居无定所,像个野人一样,每天从这片树林走到那片树林——大多时候是为了找吃的。
他当初来到这片地方的时候就是为了摘树上的果子吃,这里的果树要比别的山头多了好多倍,都是野生的,也没见行人的踪迹。他本来是想在这里长住的,只是他却不知道这里已经有了主。
就是那只花斑豹,他不知道这只花斑豹早已经盯上了他,并把他当成了食物。那天他浑身是血,险些死在了这里。
他那时候没想过要报仇,因为对一只只知道饥食渴饮的畜生来说,实在谈不上报复这两个字。况且那时候他也没有这个能力。
只不过,现在他要取了它的性命。
林中一点风声也无,空气似乎都凝固不动,但那血腥味却愈加刺鼻。楚刑知道这个地方是那花豹经常觅食的地方,而且下面那具散发着血腥气的某只动物的尸体自然会将它引来。就算它不来,也还会有别的猎食者前来。
楚刑一动不动蹲在那,屏气凝神,身形完全隐没在这黑夜里。
他并没有等太久,当周围响起细微的踩踏声的时候,他的眼睛陡然看向了一个方向。
只见那似浓墨铺就的黑暗中缓缓露出了一只脑袋,紧接着便是整只身子。它身上布满黄色和灰色的花斑,身形也和当年的那只花斑豹一样大小,只不过,它的眼睛却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彩,他每走一步都会发出粗重的喘息,他的耳朵和鼻子也不再灵敏,连楚刑发出细小的惊叹声都没有发现。
它确实已经老了。
没想到只不过是五年的时间,它就已经老成了这样。也许就算他不杀他恐怕他也活不久了,最后他可能会被其他的动物吃掉或者任其尸体腐烂。
楚刑眼里多了几丝叹息,但却没有怜悯。他没忘了他是来干什么的。他想,待会儿等他断了气,他就把它埋在土里,现在他要等他吃完最后这一餐。
树底下响起了吞咽进食的声音,这只花斑豹的牙齿也老了,吃起东西很是费力,楚刑没有一丝的不耐,他真的是要等它吃完这一餐。
那花斑豹大概也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没有了捕食的能力,所以对于这从天而降的食物显得意外珍惜,竟然足足吃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它才拖着沉重的尾巴转头。而就在这时候,楚刑动了。他几乎是化作一道残影,风驰电掣间他就已经从腰间抽出了匕首,对准花豹的后颈,当空狠狠刺下,贯穿了它的喉咙,不过几秒的功夫,它就已经彻底咽气了。
楚刑摸了摸死去花斑豹的脑袋,接着十分利落的从沿着那一刀的切口剥下了它的皮,装在随身带的包袱里面。最后,他把那花豹的尸体就地埋了起来。
楚刑动作利落,他要在天亮之前就赶回去,不能被人发现。等这一切做完的时候,楚刑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鸡鸣声,天就快要亮了。他忙转身要走,不小心被脚边的东西绊了一下,大概是某种动物的骨头。楚刑无意低头一扫,见脚边那动物的尸体已经被花豹啃得七零八落了,那两条腿上只剩下了白森森的骨头,骨头上面还连着红血丝。
楚刑的眼睛瞬间缩了起来,他猛地看向那尸体的头部,只见朦胧中那赫然是一张死人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宝宝们的支持!
第18章 调戏
寒渊门立足于江湖,自然免不了要和江湖上的人打交道。虽然有些事情明面上不说,但私底下很多事其他的门派都会予以方便,而且这也正是寒渊门所需要的。就算是有些人想要巴结,但总归是承了他们的情,以后总要找机会还的。
这次的生辰宴也无非就是把人聚起来联络一下感情,表达一下友好之意,给足他们的面子,喝完酒散了也就各自回家了。
谢云当然喜欢喝酒,可他不喜欢跟一群莽汉们喝酒。一群酒鬼,喝多了就发疯,嘴里没个把门的。刚开始还称兄道弟,喝不到三巡,就开始骂爹骂娘,丑态毕露,最后一个个醉得不省人事,还要他派人把这些酒鬼给送回去。
想想就头疼。
谢云从从屋里出来,皱起的眉头生生让他拉平了,接着扯出一个淡淡的假笑来。他今日换了一身天蓝色的绸缎衫,腰间缠着一条玉色的腰带,上面还绣着如意的纹饰。他那一身的懒散风流好像都被他扎进那腰带里了,端的是一副肃然庄重的气派。
他没走几步,旁边竟突然冒出一个人来,是楚刑。谢云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面上却若无其事问:“你来这找我干什么?我今日很忙,可没时间理你。”
他说这话还觑着楚刑的表情,就在几天前谢云给他连奉了半个月的茶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向他表达了谢意,并且委婉表示以后不用再来送了。当时楚刑的表情有些难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就走了,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明白了没有。他还真怕这狼崽子是个死脑筋,结果第二天人家居然没有来,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隔了两天乍一见到人,还真有点尴尬。
楚刑抬头看他,那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无遮无拦的,总是那么认真专注,有时候谢云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就像现在猛地被灼了一下似的。
只听他声音低低道:“我要跟你一块去宴会。”
宴会被安排在正殿里,门外两侧站着迎宾的侍者,屋里也是两排长桌,此时桌前差不多都已坐满了人,一个个笑容满面,一阵寒暄,说话每年都是那一套,无非是什么兄弟近来可好,身体可安康,生意可还行,有什么事一定要向我开口之类的,听也听厌了。谢云大概也是料到了这个,所以才姗姗来迟。
他一进门,屋里的人便全都看向这边,脸上带着小心的恭谨:“是谢门主,门主可终于过来了!”
谢云淡淡笑道:“是我来晚了,让诸位久等了。”他话虽这么说,但看那表情却是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楚刑紧紧跟在他后面,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装束,腰间悬了一把剑,众人大概是以前没见过谢云身边多了这么一个人,一时间众人的视线又探究似的落在了楚刑身上。
楚刑没有理会,他打量了四周,发现除了门口的几个守卫和陪侍的人之外,没有几个多余的人,而且陈茂居然不在这里。他收回视线,脑中不禁又想起了林间的那具尸体,会不会和今天的宴会有关,他要不要跟谢云说呢?
他正想着,席间却已经响起了祝福劝酒的话来,他紧紧盯着那只伸到谢云面前的酒盏上,表情堪称凝重。可谢云却眼睛不带眨一下的就把酒给喝了,楚刑的嘴巴一张,一双眼珠子牢牢盯着他,好像生怕他突然间毒发身亡似的。
旁边眼尖的人对着谢云调侃道:“谢门主,你身边这位小兄弟可真是紧张你,你看他手都按在那剑上了,还怕我们会暗害你,哎呦呦,吓了我一跳!”
谢云闻言扭头,果不其然看到握在剑柄上的手,再看对方脸上紧张的神色,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想起刚刚他问他为什么要跟来的时候,他居然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你帮我看病,我要保护你。”
这是想报答他?可他之前还想杀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