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位神帝因你惨死,四十八名神尊因你魂骨无存,夙九,你说吾该如何罚你?”
花葬骨垂着眸子,看着脚下安静的伶仃窑,这里葬的不仅仅是诸神,更是他的一抹良知与善念,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不是想搅乱九州趁虚而入吗?花葬骨决定成全这个幕后黑手,那么第一个就从夙九开始吧。
天道与大道的阵营实力相差不能太大,既然他这边损失了三名神尊,那么用一个夙九的千刀万剐来消他心头怒火,已经很手下留情了。
“说的冠冕堂皇,您可莫要忘了,是您亲手杀死他们的,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不知悔改的混账!吾不愿与你再费唇舌,千刀万剐用你的血肉来平息吾的怒火,算起来脏了吾的手,是吾亏了。”
“花葬骨,你敢!”
“吾有何不敢!”
花葬骨抬手左手下风刃连发,两个人瞬间成了骨架,连一声惨叫都没听见,薛槐大怒,无愧携杀斩来,顾离直面对上,花葬骨只是看着那些血肉不发一语,他想过要狠狠地折磨夙九,可是息泽挽转身护住夙九的时候,他就改变了主意,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他和薛槐终有一日会成为第二个夙九与息泽挽,就当是他在给自己留一线生路吧……
穹苍之上,星辰变幻,黑白棋子纵横交错,便是无形的命运轨道。
花葬骨没有理会谁,径自的回去了帝水天,他将自己扔到柔软的云床上,满身的倦意,他真的累了……
“是你背叛在先,怨不得,怨不得啊……”
梦魇一场,宛如魇咒在耳边迟迟不散,花葬骨不予理会,在黑暗中越走越远,洁白的袍子被脚下的污水染成了黑色,悠然之境再不会随他的心念再变化,只因早已有人先他一步,在等着他了。
“因果一场,这滋味如何?”
“不如何,你早就知道会有今日,为何?”
“不为何,只是不甘心罢了!”
“逆转乾坤的法子是谁教你的?”
“不记得了,太过久远了,若不是阿瑶的死,我怕至今还在你的记忆中沉睡。”
花葬骨不再说话,他看向对面的黑暗,那个声音他很熟悉,黑暗中的人他也是该熟悉的,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竟是他自己做的孽,简直荒唐!
“阿爹,我来接你回家。”
黑暗突然消失,花葬骨转身看到的笑着朝他伸手的顾离,这孩子真的比他更适合坐在这个位置,原来那时候他的眼光就如此好了啊!
“我走不动了,怎么办?”
“那我来背阿爹。”
顾离说着走上前来,在花葬骨面前弯下身子,看着那并不宽厚的背,花葬骨笑着爬上去,从悠然之境走回去的路不远,可他自己是出不去的,顾离背着他一步一步走的艰难,足下似有千刀,每一步都是刻骨钻心的疼痛,顾离毫不在乎的低头前行。
薛槐又是来晚的那个,他看着顾离背着花葬骨从他身边走过,他看到的顾离背上不过一团残魂,他的眼可以看到最真实的一面,便是如此他仍是恼的,夙九和息泽挽与他渊源颇深,就这么被花葬骨抹杀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若他不做些什么,如何维护天道的威严!
无愧剑出,花葬骨回头一眼,尘嚣与剑纠缠在一起,薛槐飞身一掌拍在花葬骨后背,不料手掌穿透了花葬骨的身体,抓到一枚坚硬的东西,还没等薛槐摸出是什么,那东西已经碎了,指尖还有留下的粉末。
“薛槐,你走吧,三十三天,天外天诸神一战,你我有个了断!”
这是花葬骨留在悠然之境的最后一句话,薛槐愣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指尖,他的心突然很疼,仿若有细小的数不清的尖锐小刺扎在心上,薛槐抬手抹了把脸,满脸泪痕,这是为什么?
他想问,却问不出口,心底隐隐有了答案,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局,可究竟是哪里错了,他们会走到这一步……
脑海中一张张的面孔让他有些恍惚,若没有他的不甘心,那些人或许还好好地活着吧。
“阿爹,生死有命,怪不得谁,你莫要多想,顾好自己,让阿离可以在你膝下承欢,这便足够了。”
“其他的,一切有我!”
这话似乎有许多人都和他说过,花葬骨笑了笑,没有说话,天伦之乐,他有什么资格呢,耳边又想起了危城哼唱的调子,若能生死同穴似乎也算是一种厮守吧,这是花葬骨入睡前最后的念头……
第152章 生查子·天水接冥濛
从悠然之境被顾离背回来的花葬骨越发的懒散了,自那之后薛槐也没有了消息,这份平静来之不易,花葬骨满足的睡了一觉后,决定趁着风波未起带顾离好好地看看九州。
平静之下的暗流涌动,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九州的诸神们已经开始站位了,这一战无论胜负都会牵连到九州的未来,新晋神尊花问海,花葬影,花非卿,倾天,明臣自然是站在花葬骨这边的,只是,贺兰兮带着巫徒去了薛槐那里,他走的那日,九州下了好大的雨,巫徒被他牵着,一脸懵懂的三步一回头,可他们身后空无一人。
帝水天的檐下,齐刷刷的站着一排人,花葬骨撑着伞裹着深紫色的毛领斗篷站在雨中,一言不发,顾离今日不在,明臣看眼同样沉默的三兄弟,叹了一声,撑起一把伞走到花葬骨身后一臂远的距离,花葬骨周身满是寒气,如今除了顾离,他们已经无法再接近,去触碰这个曾经在他们注视下长大的孩子了。
“还在想巫徒的事?”
见到巫徒的花葬骨似乎心事重重,可在贺兰兮面前还装出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明明是很担心的吧。明臣看着花葬骨藏在袖子里的手伸出去,湿了的指尖滴答着落雨,一个抓的动作,花葬骨做了一半,手臂垂下,那只手重新藏回了袖子里,他没有转身,只是语声轻缓,给明臣一种这人已经迟暮的感觉。
“你说,能不动声色的把一叶孤帆制成傀儡的人会是谁?”
提到一叶孤帆,明臣皱眉,在九泽的时候还一切都好,来这九州不过短短时日,在双道的监控下悄无声息的被制成了傀儡,这幕后之人绝不可小觑,可连花葬骨都察觉不到的人,夙九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且是一叶孤帆将巫徒制成傀儡在先,又是谁教给他的呢?
“你怀疑谁?”
花葬骨既然这么问,那么他心中一定有了想法,花葬骨笑了一声,没有回答,手一松往前一步,走进雨里,顷刻间被雨水淋湿全身,他仰着头,任凭雨水冲刷着双眼,这双眼睛是他的父留给他的礼物,可代价却是取走了他的心眼,导致了他现在连辨别真假的能力都没有了。
或许,是他太过依赖心眼,毕竟是那双眼让他从一个不知世事的稚子成了如今满腹毒谋的大道,薛槐眼中的世界便是这样的吗?花葬骨扪心自问,只这一次再也没有声音回复他了。
明臣愣了一瞬,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把人抓回来,冻伤了指尖,花葬骨回头看他一眼,轻轻一推,将他推回了檐下,推回了倾天的怀里,这像是在拒绝……
明臣撞进了花葬骨的眸子,耳边有个声音在与他絮絮低语,婉婉道来那些不为人知的古老故事……
“朝生夕死的蜉蝣尚且挣扎求生,何况吾等背负天命者……”
九州之初,荒芜之中,苍穹之上,有人一声低叹,大地,山川,河流,大海,人间,地狱……不过沧海桑田,匆匆一眼,再不见了最初的荒芜,紫衣华服的男子从天而降,白发苍茫在身后流淌,恍若万千星辰汇聚而成,他垂眸神情悲悯,将天地揽入怀中精心饲养。
大道有情,博爱众生,却忘了爱惜自己。
天道初成的时候,亦是他消散的时候,可乾坤不稳,法则蠢蠢欲动,他如何舍得将那未成形的天道独自留下,便在消散之前的岁月里,悉心教导,呵护如子,教他分辨善恶黑白,明辨公平道理,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发生着。
可乾坤的失衡却是他没有想到的,那时的他已将形化天地,而天道也从牙牙学语的孩子长成了少年人的样子,心智未成心性受损,他如何安心离去,平衡不复,那再多他一个变数也是无妨的。
大道不消,天道难存,他掐算乾坤,谋一场惊天之局,修为散尽,神魂湮灭之前,将一缕执念寄托到天道身上,方便在未来的某日继承他的意志,替天道平衡乾坤。
他什么都算到了,可偏偏没有算到情,没有算到心,那样一个无上尊贵的人就跌落神坛,与芸芸众生一样的为情所困。天道将那一缕执念错认成了他,精心呵护,学着他的温柔编织成网,将那执念束缚在网里,无法挣脱。
“你是谁?”
执念成型,果然是与他一模一样的孩子,天道将那孩子抱在怀里,凌驾九霄之上,接受天地的臣服,或许美中不足的是执念并不记得天道。
“吾名天道,将你捧在掌心视若珍宝之人。”
小小的孩童眉眼稚嫩,还不懂情爱之事,只觉得被这笑容晃花了眼,心头酥酥麻麻的,甚是欢喜,以后这天地间的其他便再不能入他的眼了,白嫩小手抓住了天道的头发,是最纯粹的黑色,与那白嫩的颜色成了鲜明对比,像是他们的后来,纠缠交错,指尖乱发数不胜数,便是松手了,也恢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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