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队和二中队出这个任务。我带队。”
说完,自己低头叹了口气,穿上制服外套。
出监查一般也有固定的流程。这次的任务对象是个人,优先级又比较高,所以第一步是控制,试图定位目标并切断其社会联系。如果能够正常定位,通讯带状态正常,就继续监控通讯带状态同时赶往任务对象所在地,之后的处置依据上级指示和情况而定。如果通讯带状态已经异常,则通过监控系统面部识别追踪。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任务通知包括了任务地点,监查队就只是第一时间调看了雷一达的通讯带状态,发现已经离线多时,最后一次和使用是与其母亲的一次通话。
带队的大队长一时间拿不准舆情局那边的意思,正要联系了问问,转头却发现孙局的车就在路口等着他们。他赶紧让开车的把车停下,想着孙奕明可能有些什么特殊交代,通讯带都扒下来扔在了座位上,正要开车门,孙奕明竟然自己下来了,朝他们走了过来。
孙奕明在行政级别上比他高,所以他还是有些忌惮。
孙局敲开车窗,礼貌地笑了笑:“还有地方坐吗?”
“有有有,当然,孙局坐后边吧。”
大队长不动声色地把通讯带扣回到手背上。
孙奕明上车之后只说了一句话:“走吧。”
监查队的车有特权,可以走高高度过去,所以下面拥堵的交通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整个路程不超过二十分钟。后座除了孙奕明还做了一个信息员,专门跟踪目标及其周边的实时状态。鉴于雷一达显然没有带通讯带,因此他的主要精力放在了榆林小区的人员出入上。
雷一达所在的房屋户主是个地税局的科长,最近的房屋租用合同显示租户是李凌超,李凌超是个橙标,但没什么特殊的活动,只是通讯带已经离线超过一百八十小时,现在被监查队信息员一调看,再加上租住地点成了监查目标地点,李凌超的名条刚调出来两秒钟,就直接跳成了红色。
与此同时,孙奕明的通讯带上收到了一条“地区人员红标告警”的系统提示。
孙奕明把提示关了,没说话。
这下大队长心里打鼓,看了看车上的信息屏,心里按捺了半天,最后还是憋不住问了一句:“孙局,这……”
“我只是协同配合,你们就按你们出监查的规矩来。”
大队长之前一直拿不准孙奕明到底是想保还是想弃,这么一看,态度就比较明确了。
他在后视镜里看了看信息员:“李凌超什么社会关系?”
“社会关系倒是很单纯。”信息员皱着眉头,“监护人是他的小姨,早就移民邦外了。父亲在服刑,因为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母亲也已经不在了。没什么社会往来,没什么朋友,社会活动少得像个假身份。”
“是假身份吗?”
“不是。”
“有什么可疑接触吗?”
信息员摇了摇头:“通讯带都离线193个小时了,要么是坏了要么是拆了,紧急访问码都不管用,硬件完全断电。不过看小区监控,他应该一直在家。”
大队长心里又开始打鼓。
“孙局,您确定目标现在就和李凌超在一起?”
这句话还没问完,信息员突然小声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
大队长立刻去看信息板,信息员手里的所有窗口是全部投影同屏到信息板上的。榆林小区的监控显示,不仅雷一达在这里,同科室的常姗也在这里。
“不过五分钟之前离开了。”
孙奕明在这个时候开了口:“她是在跟李凌超的橙标,不用管。”
大队长点了点头。
“还有,雷一达的身份已经进待定池了,后边你们就知道怎么处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只是协作。”
大队长心里发凉,仍旧点了点头。他用车载数据链给跟车的二中队发了个语音通知。
“雷一达的母亲现居地临川,两年前退休了,退休前是联邦能源的财务,你们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孙奕明把这句话一字不差听了进去,却气定神闲,算是默许。
他们干监查的,也知道自己有些时候工作需要总要做些缺德事,时间长了,次数多了,其实也就没什么感觉了。所谓每次红标出现总是带出一片橙黄,就差不多是一种上边默许的连坐做法——红标自己做的事情,他们也不是评判者,只是执行者,只知道红标从法律法规、社会稳定的角度讲,至少也是自作自受。可红标的社会关系很多时候确实完全没有参与也不知情,却被用于牵制红标,惹上一身麻烦。
监查车队的优先级高,他们直接进了小区的区域之后落在了李凌超家隔壁楼的楼顶上。一中队出动,二中队监控和辅助,孙奕明根本没有下车。大队长和一中队直接把李凌超家的门爆破开了,屋里空无一人,但有一间比较引人注意的小黑屋,金属探测显示房顶和地板都铺了金属网,四面墙壁还有金属卷帘。大队长比较敏感,立刻冲进去看屋里的东西,发现一个服务器箱,但已经被人炸了。
“什么情况?已经跑了?李凌超不是搞虚拟场景构建的,怎么这一套像是搞信息安全的?”
“他活动太少了,没引起系统关注。”
中队长想了想觉得不对:“那怎么挂的橙标?”
“不清楚。”
“不管了,回来再说,你让二中队在整个城区布控,调所有监控然后进行轨迹预测。这屋里炸了的服务器,全部拿回去修复。”
中队长切了个频道:“孙局,情况您也看见了,我们这……”
“该怎么办怎么办,通知警方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我们小安还不出场为什么永远活在对话里(自我怀疑。
☆、中心
人都会犯错误。
躲过了监查,更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幸运。可这种幸运让李凌超相信他们仍旧是有机会的——有机会干什么?他想了想。有机会活下来。
当生死真正摆在面前的时候,李凌超才发现自己生存的欲望如此强烈。
然后他就开始犯错误。
先出现的错误,是选择了走路,而非公共轨道交通。铺天盖地的监控让他们漏洞百出。两个人先是戴上帽子、尽量低头,但没走过两个街角就看见了监查的车辆和人员。监查设卡可能是为了他们也可能只是日常动作,但他们并不能冒这种风险。雷一达这个时候才发现,在他前几十年的生活中看起来毫无影响的一些安检设卡,其实非常严密科学。
“我们被封死了。”李凌超突然崩溃了,靠在一家糖果店的橱窗上大口喘着气。糖果店的AI被激活,投影出一个蹦蹦跳跳的卡通人物,翘着二郎腿坐在李凌超的脸上。
卡通人物左右看了看,没有找到顾客。雷一达盯着那个AI起先愣了一秒,然后突然心里一惊,抖着手慌忙拉起上衣领口,盖住了自己的脸。
AI在他脸上扫描,最后无功而返,缩了回去。
“嘿。”他拿手在李凌超眼前晃了晃。
”我们完了。”李凌超低着头嘟囔,“要不就去找他帮忙……但是不行,不能找他,我们现在找他就真的完了……不能去找他。总要有点意义。”
在雷一达站找到他的时候给雷一达开了门,是李凌超犯的第一个错误,也是最致命的一个错误。
雷一达是谁?他并不了解,只能算知道。他对雷一达的所有判断来自观察和推测。再敏锐的人,没有朝夕相处的考验和多年相交的经历,想要比较深入地了解另一个人,都是不太可能的。
“等我半个小时。”雷一达突然交代了一句,然后将大衣的帽子戴上,摸出来包里的激光钻递给李凌超,对李凌超内心翻涌的怀疑浑然不觉,扭头就要走。李凌超伸手把他拉住了。
“你去哪?半小时回不来怎么办?”
雷一达没有正面回答问题:“你现在开始害怕了?”
李凌超摇了摇头,没说话。这个时候雷一达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李凌超的年龄。李凌超今年才25岁,比雷一达小了近五岁。雷一达回想自己25岁的时候,正在积极工作、陪上级应酬、表现自己。他那个时候为了在领导心里留下印象,用五年的信用点买了一副画送到了对方的家里。对方似笑非笑神情平淡,除了话多一些之外,甚至都看不出来更明显的情绪。
“我没有通讯带,身份在待定池,你也有法律常识,红标只能算我们行业内的潜规则,生命暂时不会受到威胁,但没身份可是见一个抓一个,如果拒捕就地解决。”
李凌超被说得哑口无言,可他仍旧不想放手。路人对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拉扯没有给出哪怕多一秒钟的关注。李凌超怀疑就算他现在被人当街打死也最多有一两个人打电话报个警——出于责任心,而非同理心。
同理心被恐惧捆得像蒸锅里的螃蟹。
“你说,我怎么能确定你现在不是监查那边的卧底?也许我没有这个价值,让你们演这种……这种苦肉计。但是我背后的人有,东夏的人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