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墨摇摇头,看着钟鸣问:“鸣儿,你会不会有一天变心?”
钟鸣想也没想道:“当然不会。”又道,“为何突然这样问?”
苏子墨不无伤感道:“今日看到我大哥纳妾,就觉得海誓山盟都是骗人的,说好白头偕老,才不过几年就但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着实让人心凉。”以为像宋俊杰那样的人也就罢了,连她一向敬重的大哥也是如此,怎能不失望。
钟鸣倒是想得开,“一辈子那么长,对着一个人总会腻的,谁还没有点非分之想,我曾经问我爹,像我娘又凶悍又善妒,还生不出儿子为钟家延续香火,为何不纳妾?你猜我爹怎么说。”
苏子墨摇摇头。
“我爹说,‘你娘凶悍实因为我惹恼了她,你娘善妒也是因为她心里在意我,一个女人能因为你而喜怒哀乐,我还有什么不满足?你娘当初不嫌弃我,为了我不惜抛弃生她养她的家,求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娘这辈子不可能改嫁他人,我当然也不会再娶,其实日子过久了也曾动过念想,只不过想到为贪一时之新鲜,弄得你娘寒心不说,半路的夫妻又能有几分真心,到头反落得没有一个真心人,岂不凄凉,总之,此生有你娘,足矣。’”
苏子墨喃喃:“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对上钟鸣的目光,柔声道,“以前只觉得一生一世的感情美极了,却原来要做到如此不易,鸣儿,我希望我们也能像你爹娘一般坚守。”
钟鸣肯定道:“我爹娘做的到,我是他们的女儿,也一定做得到。”
苏子墨动容,“我信你。”
棉被下,十指相交的手握得更紧了。
钟鸣还在熟睡,苏子墨兀自起身,清儿进来伺候她洗漱,帮她梳头时,就看到她脖子上一处红印,忍不住掩口偷笑。
苏子墨经她提点也看到了,脸蓦地红了,心里暗怪钟鸣,总让她丢人,又想到今日约好了孟沉春,让人瞧见岂不羞死,索性不盘发了,只用一根丝带将万千青丝随意挽了,青丝过肩正好遮住红印。
等到钟鸣醒来时,苏子墨已出了门,她可不似钟鸣没交代,知画转告钟鸣,苏子墨约了孟沉春泛舟,让钟鸣回宋府“通风报信”,知会宋俊杰前去“捉奸”。
钟鸣这才想起先前的计划,心里虽然不舒坦,不过还是依计行事。
第一百五章
钟鸣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回宋府,老夫人过了身,苏子墨和钟鸣又搬了出去,宋府门可罗雀,一下冷清不少,就连朱漆大门似乎都没有昔日鲜亮,钟鸣站在门口发了会儿怔,这才进去,宋俊杰去了衙门还没回来,钟鸣便去了书房等他。
不一会儿就见马月娥带着郑姨娘走了进来。
钟鸣本就没打算避开她们,看到她们更是神情自若,反倒马月娥有些气急败坏,劈头盖脸道:“你还有脸回来!”
原本钟鸣私自置办宅子已然不合规矩,马月娥知道若非钟鸣怂恿,苏子墨也不会搬出去,害得宋家颜面尽失,上回去苏府告状结果碰一鼻子灰,去钟鸣的沧浪园又吃了个闭门羹,心里一直憋着一团火,现在看见钟鸣怎能不生气。
钟鸣却不在意,还笑道:“舅母真会说笑,这里是我夫家,我不回来我去哪?莫不是表哥已将我休了?”
马月娥冷笑:“你是不是早就希望俊杰把你休了,好另攀高枝?买那么大一宅子,不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话说得委实难听,钟鸣不禁皱眉,再想到此趟回来的目的,顿时犹豫起来,虽说是为骗宋俊杰和离才出此下策,传出去到底有辱苏子墨清誉,如若还是走前世的老路,岂不是白白重生了一次?苏子墨为了她已受了很多委屈,断不能再让苏子墨背负这样的骂名,要和离不定非要用红杏出墙这样的理由。
马月娥见她沉默不语脸色阴晴不定,还以为说到她痛处,立即大声道:“好啊,你们果然做了对不起俊杰的事!”
钟鸣沉声道:“捉贼捉赃,捉奸拿双,舅母你红口白牙就给我们定了这样的罪名,是否有缺思量?”
马月娥也就那么一说,有谁希望自己的儿子被戴绿帽子,不过为了面子却死撑着,苏子墨有个侯爷的爹做靠山,她动不得,也不敢动,钟鸣可是远嫁,在这里无亲无故,还不是由着她拿捏,如此一想,顿时有了底气,决定在钟鸣跟前抖抖威风,大喝一声道:“钟鸣,你给我跪下!”
钟鸣只觉好笑,“凭什么要我跪?”
马月娥道:“就凭我是你的婆婆,你的舅母,你对我说了大不敬的话,就该罚,就该跪。”
钟鸣嗤笑,“舅母倒是会颠倒黑白,好似舅母从进门开始就诬陷与我,怎的变成我对舅母大不敬了?”
马月娥平素就是个不会说话的,何况还不占理,本想倚老卖老一回,偏钟鸣不买账,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只蛮横道:“我让你跪就得跪,不跪也得跪!”
钟鸣挑衅的看着她,“我若偏不跪呢?”
“真是无法无天了!”马月娥气得发抖,连喊两声“来人,来人!”瞧架势竟是想用强。
钟鸣又哪里怕她,只冷眼瞧着。
一直没说话的郑姨娘怕事情闹大,忙挽了马月娥的手臂,婉言劝道:“夫人息怒,都是一家人,千万伤上了和气。”
这时候涌进来三五个宋家家丁,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了看马月娥,又看了看钟鸣,好像站在哪边都不合适,最后只站在二人中间待命。
知书知画生怕宋府的人真动手,一边一个护着钟鸣。
马月娥仗着人多,对钟鸣道:“你若现在认错,我宽宏大量可既往不咎,否则真当众罚了你,脸面上可就过不去了。”言下之意,让钟鸣服个软说两句讨好的话,这事便算了,分明是给钟鸣台阶下。
钟鸣却不领情,冷笑:“我何错之有?倒是舅母,喊打喊杀好不威风,哦,对了,栽赃陷害原本就是舅母的拿手本领。”
马月娥在老夫人临终前说漏了嘴,那两箱东西被她偷了,一转身就抵死不承认,还诬陷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春兰夏荷所窃,老夫人一死,就将春兰夏荷赶出了宋府,以堵众人之口,其实大家心知肚明,马月娥如此做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被钟鸣当众揭疮疤,马月娥当即恼羞成怒,扬了手就要打她,不想手臂被钟鸣一把抓住。
钟鸣森然道:“当我是草人么,由着你们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马月娥被她抓着手臂,悬在空中,姿势着实难堪,虽说老夫人在世时,她在宋府没什么话语权,到底是正经主子,宋俊杰也不敢忤逆她,像钟鸣这样顶撞她还是头一遭,气急败坏道:“你如此目无尊长,我代你娘教训你。”
钟鸣“呵”的皮笑肉不笑,“我娘的事就不饶舅母操心了,舅母有这功夫,不如多教教表哥如何做人,坏事做多了会遭天打雷劈的。”说着便松了手。
反正已经撕破了脸,马月娥也顾不得面子难看,撒起泼来,就要跟钟鸣拼命,贴身丫头彩月匆匆从外面跑进来,走到马月娥跟前,附耳说了几句话,马月娥双腿一软,险些没站稳,彩霞连忙扶了她。
马月娥的脸色变得极难看,死死抓住彩霞的手,问:“怎么办,该怎么办?”
彩月把头要成拨浪鼓,“奴婢不知道。”
钟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从马月娥的脸色来看,定是不好的事,没容她多想,书房外面就一阵喧哗声,跟着门口出现了几个男人,为首的身材高大一脸凶相,哈哈一笑道:“怪不得到处找不到,却原来躲在这里。”
马月娥没料到他们会找到家里来,心知躲不掉,只好硬着头皮赔笑道:“钱老爷,不是说好了么,宽限几天,我一有银子立即送到府上。”
被称为钱老爷的彪形大汉道:“我已给足你期限,等不到你找我,就只能我找你了,怎么样,银子都准备好了吗?”
马月娥脸色苍白,瑟瑟发抖,浑然没有放才喝斥钟鸣时的半分威风,怯怯道:“我已在想办法,还请再宽限几日。”
“看样子是没有银子了。”钱老爷背着手,走走看看道,“这宅子虽老旧了一点,还能住人,可以抵个三千两,我听说宋家还有两间商铺百亩良田,能折算个五千两,看在你是老主顾的份上,这几天的利息就给你免了吧,你在这里签了字,咱们的帐就算一笔勾销了。”
马月娥几乎是扑上前去,只差跪在钱老爷跟前,哭道:“这宅子是宋家的祖宅,万万不能卖,你若拿走了房子,我们这一大家子便连栖身之所也没有了,钱老爷,我一定会还你银子,只要给我几天,不,三天,八千两银子一两不会少。”
钱老爷冷笑,“还要三天?你可知三天后,可就不止八千两了,把你这半老徐娘卖到窑子里都不够利息,我的耐心有限,马月娥,我给你一炷香的时候,要么给银子,要么交房契,你好好想想吧。”说着便在梨花椅子上坐了,一众打手站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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